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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戏谑部

陶庵曰:东坡性不忍事,尝云:『如食中有蝇,吐出乃已。』故一生坎坷,多以口舌为祟。沈青霞以调笑杀身,王弇州以调笑杀父。审是,则为人在世,自当捉鼻掩口,用以免祸矣。吾想月夕花朝,良朋好友,茶酒相对,一味庄言,有何趣?向眉公曰:『留七分正经以度生,留三分痴呆以防死。』集戏谑第十四。

王季重与倪玉如皆善书,王书瘦长,倪书棱角。王戏之曰:『倪鸿宝,尔书象刺菱翻筋斗。』倪应曰:『尔书象蚱蜢竖蜻蜓。』

蔡中丞敬夫宴王季重于滕王阁,两人伫看落照,敬夫眇一目,季重顾而笑曰:『王勃序妙至此!』敬夫诘之,王曰:『落霞与孤骛齐飞,年兄孤目正对落霞。』敬夫面赤至颈。

越中诗客某某约王季重同扫徐文长墓,且作诗吊之,季重曰:『扫墓甚善,但不可作诗。』诗客问故,季重曰:『何苦又要他死一遭。』

顾太仆居懮,须发尽白。起复北上,以药染之,人笑曰:『顾太仆须发亦起复矣!』

胡青莲与俞伯和交厚,而意甚不合。青莲曰:『余与伯和交厚只多一头耳,他杀得我亦好,我杀得他亦好。』时人谓之刎颈交。

赵介臣为清朝教官,其友孟子塞致书责之,谓:『吾辈明伦政在今日,尔奈何为教官,且坐明伦堂上?』介臣愧不能答。两年后,子塞亦贡,亦为教官,晤介臣,介臣曰:『天下学宫制度不一,岂贵庠没有明伦堂耶?』

徐文长厌对礼法士,所与狎者多诗人酒客,亦复磊落可喜者,人与淡辄称佳。有柳生九喜评驳古人,常恨孔明不善用兵,历数可破魏擒曹处皆失着,至欲裂眦。及去,文长送之,扉半阖,睨而曰:『啧啧,不道短柳九办杀曹瞒。』

先大父髫时入狱中候文长,见囊盛所著械悬壁间,大父戏之曰:『岂先生无弦琴邪?』文长抚其顶而笑。

李司李与祁德公厚,所关说者乃子衿王君达事。君达对簿,司李曰:『祁二相公言尔尔。』君达曰:『我王三相公言不尔尔。』司李曰:『秀才在我前辄自称相公?』君达笑曰:『祁二相公非秀才邪?』司李一笑而罢。

迂仙见马带铃,问曰:『马何为带铃?』曰:『恐其道上撞人耳。』迂曰:『鹁鸽在天上,有何人可撞?』曰:『鹁鸽恐鹘子打去。』迂曰:『佛殿挂铃怕恁鹘子?』曰:『佛殿怕鸟鹊做窠。』迂笑曰:『铺兵腰间有何鸟鹊做窠?』人不能难。

迂仙宵行,头着鸟粪,心甚懮之,乃赊一猪首解禳,久逋不还。屠户索之甚急,迂仙曰:『逋,故当还。然吾有数说,聊为解之。』屠曰:『尚有何说?』迂曰:『譬如此价蚤蚤还你。』屠曰:『蚤蚤还我,利上复有利矣。』迁曰:『譬如此猪竟不生头奈何?』屠曰:『世间那有猪不生头之理。』迂曰:『譬如前日这一堆鸟粪撒在你的头上。』屠曰:『今日遇你,胜着鸟粪矣!』

先大父令清江,一寮友令宜春者,少年滑稽,一日小饮,歌儿供唱,大父戏曰:『唱《宜春令》。』少年即应曰:『再唱《清江引[尹]》。』

大父与宜春令同候直指审录囚,宜春令拱手问曰:『敝囚犯已在门外,不识贵囚犯到否?』

大父与宜春燕饮,起席小遗,宜春抠衣越次而言,曰:『虽[尿]无先后之分,而有缓急之序。』

伶人骆嘻嘻扮霸王,规模气度无不妙,而喉咙稍哑。大父在座曰:『霸王声欠响耳!』骆嘻嘻插一诨曰:『孤家是恁般喑哑叱咤。』

成化末,刑政多乖。阿丑剧戏于上前,作六部差遣状,命精择之,一人云:『姓公名论。』主者曰:『公论如今去不得。』一人曰:『姓公名道。』主者曰:『公道如今行不通。』后一人曰:『姓胡名涂。』主者曰:『胡涂如今纔是当行!』

中官阿丑于上前作院本,时王越、陈钺媚汪直结为死党。丑作直持双钺趋跄而行,或问之,曰:『吾行兵惟仗此两钺耳!』问钺何名,曰:『王越、陈钺。』

保国公石亨私役禁兵二千治第。阿丑演《千金记》言:『楚歌吹散了六千兵。』内曰:『八千兵怎落了二千?』阿丑曰:『那二千为保国公造房子,还吹不散。』

朱文懿当国,其子纳言石门广置田宅。居近南门,凡南门外坐朝问道,四号田欲买尽无遗,巧取豪夺,略无虚日。外祖陶兰风先生谑之曰:『石门你只管坐朝问道,却忘了垂拱平章。』

成化末年,言官缄默不言朝事。孙御医素善谑,人问生疥何以治之,曰:『请六科给事中口餂之即愈。』人问故,曰:『不语唾可治疥也。』

凌某拜分宜为父,人称其为『严子陵』。后有缙绅王姓者,抱他人子为孙,遂以『王孙贾』对之。

王槐野问王元美曰:『赵刑部某治状何如?』元美曰:『循吏也,且苦吟。』槐野曰:『循吏可做,诗何可便做?』

一道学讲万物一体。一生曰:『设遇猛虎,此时何以一体?』一生曰:『有道之人履虎不咥,必骑在虎背。』周海门笑曰:『骑在虎背还是两体,到底吃在虎肚方是一体。』

苏人好游,袁中郎诗云:『苏人三件大奇事:六月荷花二十四,中秋无月虎丘山,重阳有雨治平寺。』

吴玄水少以牛称,松江人为作七事件:『一字曰「则」,二字曰「冉伯」,三字曰「以羊易」,四字曰「吾何爱一」,五字曰「五羊之皮食」,六字曰「百乘之家不畜」,七字曰「谟盖都君咸我绩」。』七书语既奇,而更妙在句句叶韵。

新安许志吉以大理评事出卖黄山,乡人恨之。直指贾继春送一匾曰『大卜于门』,次日于字上稍加笔画,改作『天下未闻』。许大怒,拭去。次日,又改作『阉手下犬』;再次日,又改作『太平拿问』。魏珰败,直指缚至太平府勘问,果应其谶。

绍兴一百户送亲,穿大红圆领,优人谑之。考试官出一对曰:『纸灰化作白蝴蝶。』一士子对曰:『百户变了红蜻蜓。』一座大笑。

越中一衙役诨名老蛤蚆,一日赴席,僭戴方巾。优人演剧,唱『禅机玄妙』,小丑诨曰:『田鸡圆帽,则老蛤蚆好戴方巾矣!』

张筱庵眇一目,常赞千手千眼观世音像,曰:『汝有千目,众皆了了。我只双眸,一明一眇,多者太多,少者忒少。』

李九我在礼部时好施,日至部,丐者攀舆接路,李不觉色喜,对僚佐强作不堪状。楚人吴化为郎,进曰:『老先生衙门原系教化之门。』李默然。越日,化左迁。

萧山脚夫遇冬天破壁风冷,辄叹曰:『西兴风也作怪,在戴老爷家过夏,偏到我家过冬!』

张江陵病,百官设醮,已而病剧,大臣复有举者,申瑶泉笑曰:『如此,则相公再醮矣!』

祝枝山右手骈拇指,或戏之曰:『君之富于笔札,应以多指。』枝山应曰:『诚不以富,亦祗[指]以异。』

严介溪诞辰,诸翰林称寿,争呈其面。时菊花满堂,陆平泉独退处于后,徐曰:『不要挤坏了陶渊明。』

太监谷大用迎驾承天,所至暴横,官员接见,多遭叱辱,必先问曰:『你纱帽是那里来的?』一令略不为意,大用喝问如前,令曰:『我纱帽在十王府前三钱五分秃白银子买来的。』大用一笑而罢。

许公国与申公时行相约往一公所,申往,许拉之,许曰:『此纔午时,即行乎?』申应曰:『既以身许国,不得不尔!』

达毅与王达同为郎中,一日佥公移,王戏曰:『每书衔名,但以公上,为我之下。』毅应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周文襄在姑苏日,有报男子生儿者,公不答,但目诸门子曰:『汝辈慎之!』

袁中郎与陶石篑游西施山,信宿而去。后陶与袁书云:『昔日与石公宿几夜娇歌艳舞之山。』袁曰:『此书须注明,不然,累弟他日谥文恪公不得也。』

王弇州赴一富人席,设馔有臭鳖及生梨子。弇州捉鼻曰:『世上万般哀苦事,无过死鳖与生梨。』坐客大噱。

正德间,有无赖子好作十七字诗。太守祈雨不应,作诗曰:『太守出祈雨,万姓皆欢悦,昨夜推窗看,见月。』太守知,使使捕至,曰:『尔善作十七字诗,试再咏之,佳则释尔。』即以别号西坡命题。其人应声曰:『古人号东坡,今人号西坡,若将两人较,差多。』太守怒,杖之十八。其人又吟曰:『作诗十七字,被责一十八,若上万言书,打杀。』太守笑而释之。

一人亦喜作十七字诗。见有妇人过前,作诗曰:『走过一娇娘,罗裙绕地长,金莲刚四寸,横量。』后以事发配郧阳,母舅送之,相对泣,母舅眇一目,作诗曰:『发配在郧阳,见舅如见娘,两人齐下泪,三行。』

隆庆戊辰,有私阉火者张朝,假传奉旨来浙选绣女,民间女子十二三以上者婚嫁殆尽。有作诗嘲之曰:『抵关内使未为真,何必三杯便做亲?夜来明月楼头望,吓得嫦娥要嫁人。』

陆楠上公交车不第,道扬州,钞关户部税其舟。楠投一诗云:『献策金门苦未收,归心日夜向东流。扁舟载得愁千斛,幸遇明王不税愁。』户部见诗,迎而礼之。

孙太初隐居西湖,仿林逋妻梅子鹤,后变节徙湖州,连娶二妇。有士人调之曰:『仆从西湖来,有尊眷二人谯兄。』孙问:『何人?』士人答曰:『是梅令政、鹤令郎耳。』

冏卿胡璞完居家极俭朴,有疾延医,医方中有用人参者辄抹去。尝曰:『别人家吃人参忌萝卜,寒家是吃萝卜忌人参。』

无赖子题妓馆壁上:『春王正月,公与夫人会于此楼。』一士人题其下云:『夏大旱,秋饥,冬雨雪,公薨。君子曰:不度德,不量力,其死于饥寒也,宜哉!』

一医者死,其子向王弇州乞墓铭,弇州曰:『墓铭不真则不传,吾为尊公铭之,』铭曰:『某公某,少学歧黄之术,壮而欲行之,偶感微疾,姑自试之,暴卒。』

王弇州为郎,时适有宴会,严世蕃候久方至,弇州问之,曰:『病伤风耳。』弇州笑曰:『爹居相位,怎说出伤风?』座客大笑,世蕃衔之。

徐华亭婿顾某谒一荐绅,有坐客问云:『此君何人?』荐绅曰:『当朝宰相为岳丈。』

袁中郎与江菉萝分宰长吴二邑,中郎一无问馈。时兄袁石浦宗道在翰林,江嘲中郎曰:『他人问馈,以孔方为家兄;君不问馈,以家兄为孔方耳。』

席书以议大礼擢礼部尚书,寻加宫保。一内臣见其腰玉,阳为不识,曰:『此带是大理石所为耶?』

刘子仪不得大用,称疾不出。朝士问疾,刘云:『虚热上攻。』石文定在座,云:『只消一把清凉散。』[西府用清凉伞]

程学士敏政主试鬻题,伶人诮之,持鸡出,白此鸡价值千金。问曰:『此何鸡而价高若是?』对曰:『此程学士家鸡,只卖他一个五更啼耳!』

冯具区携妓泛西湖,泊定香桥,有群少年拥观,公命移舟。少年辈大骂曰:『尔不过会元祭酒,吾辈后来殆将胜汝!』公命使者曰:『致上秀才,纵若随后赶来,老夫已过学士港矣!』[西湖清波门有学士港]

熊敦朴左迁通判,辞张江陵,江陵曰:『我与尔痛痒相关,自当留意。』熊曰:『老师恐未见痛?』相公问故,熊曰:『王叔和医诀云:痛则不通,通则不痛。』江陵大笑。

陈白沙当成化初会试时,好新奇,作『老者安之』三句题破云:『物各有其等,圣人等其等。』试官戏批其傍云:『若要中进士,还须等一等。』

徐文长作时艺,常以戏谑行之。作『公孙衍、张仪』至『妾妇之道』题,破曰:『尚论战国之士,时人雄之,而大贤雌之也。』士林传以为笑。

丹徒靳少师继妻请旌,吴宗伯曰:『夫人受一品封,自应守节,旌不合例。』徐华亭力为言之,宗伯笑曰:『相公亦虑阁老夫人再醮邪?』

刘定之升洗马,朝遇少司马王伟,王戏之曰:『太仆马多,烦洗马一一洗之。』刘笑曰:『何止太仆,诸司马不洁,我亦当洗。』

闽中蔡大司马经初姓张,一日与龚状元用卿同席,演《琵琶记》至赵五娘上路,蔡戏龚曰:『状元娘子何至如此!』后至张广纔扫墓,龚指曰:『这老子姓张,如何与蔡家上坟?』

丹徒靳阁老有子不肖,而孙又登第,阁老每督责之,其子应曰:『翁父不如我父,翁子不如我子,我何不肖?』阁老大笑而止。

安给事盘,四川人,初度避生,同僚寻至避所。蔡巨源戏曰:『一老鼠见猫,避一瓶中。猫捕之不得,以须撩之,鼠因喷嚏。猫在外呼曰:「千岁!」鼠日:「汝岂真为我寿,诱我出,欲咬嚼我耳!」』安笑而出。

叶副使继山少有老鼠之号,其嗣君入泮,先大父以礼币贺之,见继山连揖,曰:『龙生龙,凤生凤。』继山大笑,以拳筑大父背。

王文成封新建伯,着冕服入朝,有帛蔽耳。某公戏曰:『先生耳冷!』文成笑曰:『我不耳冷,先生眼热。』

庐江尹李公有门子甚荷宠,一日,诸寮毕集,共谀之,或云『龙阳』,或云『六郎』,霍山尹罗公独曰:『此王戎后身也!』李惊问故,罗曰:『因前生钻李,今来还债耳。』

上虞徐鸿儒以壬子中顺天乡试,而乙卯浙江有屠鸿儒者亦举贤书,陶庵戏之曰:『壬子有个徐,乙卯有个屠,虽然谈笑有,却是往来无。』

陆楚生从堂侄大成发解南京,楚生见人必呼『大成舍侄』,人多厌之。时弇州在座曰:『当不得他还一句「远房阿叔」也。』众为捧腹。

王伯固令太和,一士子昂然进曰:『一等生员告状!』伯固敛容,徐答曰:『三甲进士不准。』

罗汝敬、马铎同在馆阁,冬月,罗不戴暖耳,马不穿毡袜,时人戏曰:『骡耳马足。』

田登作郡,怒人触其讳,犯者必笞,举州皆讳『灯』为『火』。值上元放灯,吏揭榜于市曰:『本州岛依例放火三日。』陶庵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小百姓点灯。』

越中缙绅有五女,次第遣嫁,心甚厌之,乃作诗曰:『三女之门盗不过,我今五女更如何?可怜一对愚夫妇,专替人家办老婆。』

绍兴岑太守喜作谐语。家湾州守太初公求释一枷犯,岑执不许,曰:『承教只枷一日。』太初曰:『何在一日?』岑曰:『虽加一日,愈于已。』太初曰:『既庶矣,又何加焉?』遂一笑而罢。

吴中一先辈纳二宠,托祝枝山命名,祝以忠奴、孝奴名之。先辈曰:『用忠孝太板。』枝山笑曰:『孝当竭力,忠则尽命。』先辈大笑。

杨医官传食绢方为神仙上药;又一方,有寒疾,盖稻荐即愈,或嘲之曰:『君吃衣着饭,大是奇方。』

白子熙以布衣讲学,赴席见盛馔,谓世风不古,必痛哭流涕。席散,袖果饵归饷孙子。有柿着水,以口吮之尽以入,袖所仗惟肉。大父戏之曰:『是[柿]可忍[吮]也,孰[肉]不可忍[吮]也。』闻者喷饭。

陆柱史二公郎,其诨名,长曰『本地叫化』,次曰『来路叫化』。大父斫园成,二公郎来游。大父命友人曾石卿导之。及去,大父问曰:『陆公子何说?』石卿答曰:『大公子曰:「好好!」二公子日:「好好好!」』

陆二公子造园亭于东郭门外,属仲叔葆生取一园名,仲叔谑之曰:『园近东郭而邻地多墓,当名以「东郭墦间」。』闻者绝倒。

钱岳阳初升太平太守,而浙中讹传有倭寇,宁绍懮之。王季重晤岳阳,笑曰:『政是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一座大笑。

祁世培塾师曰大先生,云南归,携一竹汗络,初坏几节,即寻本地细竹补之。后经四十余年,所补殆遍,而云南竹无一存者矣。故凡事失其本来者,辄呼之曰『大先生汗络』。

越中医士以乘轿为尊重。有一名医独喜步行,客问曰:『先生负此重名,何不抬轿?』名医笑曰:『我是刑部郎中。』

山阴令马公如蛟,和州人,试童子以一鼓、二鼓、三鼓收卷,三案复试。会稽令陈公国器,福建人,招童生以大圈书名。越人对之曰:『马山阴,三通花鼓,和州叫化;陈会稽,一团煎饼,福建倾销。』

明时有一缙绅自刻其文集,语极肤浅。问于作者,曰:『吾文何如古人?』或对曰:『一代之兴有一代之文,故汉曰汉文,唐曰唐文,公之文,可谓「明文」也。』其人不悟。

杨升庵云:『滇中有一先辈,谕诸生读书为文之法甚悉,语毕问诸生曰:「吾言是否?」一人应日:「公,天人也,所言皆是天话。」』

焦芳初还朝,失记朝仪,问李西涯,西涯曰:『以鸣鞭为度:一鞭走两步,再鞭又走两步,三鞭上御道。』芳诺之,旋悟曰:『公乃戏我。』

王元美宴客,王偶泄气,客皆笑之。王拈一令曰:『要四书中一「譬」字。』王先道『能近取譬』,众皆举『譬如北辰』、『譬如为山』等语。王笑曰:『我「譬」在下,公等「譬」乃在上。』各罚巨觥。

叶仲子论荆公《字说》之妙,因及『疾病』二字,从丙、从矢,盖言丙燥、矢急,疾病之所自起也。一友以『痔』字难之。沈伯玉笑曰:『因此地时有僧人出入,故从寺也。』众方哄堂,一少年不解,问叶,叶曰:『异日汝当自解。』众复哄堂。

焦芳面黑而长如驴,尝谓西涯曰:『公善姑布,烦一相我。』西涯左右视曰:『左半面像马尚书,右半面像卢侍郎,公位必至此。』马与卢,合乃『驴』也,芳悟始笑。

金陵吴扩有诗名,曾有《元日怀严分宜相公》诗。一友见之戏曰:『开岁第一日,怀当朝第一人,如此便做到腊月晦日,亦怀不着我辈也。』吴笑而甚惭。

二酉叔至陆二公子园亭,见吊人庑下扑之,问公子,公子曰:『雨大,偷掘我塘,池鱼尽走,故扑之。』二酉叔笑曰:『此打有典,据《千字文》曰「吊民伐罪,有虞[鱼]陶[逃]唐[塘]。」』

倪康侯善谐谑。一日与商氏昆季席散,携灯塞巷,康侯口占一绝曰:『雪片灯笼点得忙,尚书兵宪与都堂。只有秀才难出色,傍边细注益三房。』友人大笑。

一腐儒最不能弈棋,又侈口目负,每对局必败,乃愤耻不复弈。一友诘其何以不复弈,其人以持五成对。友曰:『弈不在五戒之内,何以戒弈?』其人曰:『弈不免杀,五戒以不杀为首,故戒之。』叶昼从傍笑曰:『如此说,公却替别人戒了。』

长安有武弁喜作诗,逢人辄口诵不已。一日,见王季重,开口便诵,季重曰:『待写出来请教。』即命索笔,季重曰:『待刻出来请教。』

督学将至姑孰,有三秀才理经不熟,谋烧棚厂,将举火,被获。王季重为令,判其牍曰:『一炬未成,三生犹幸;万一延烧,罪将何赎?须臾乞缓,心实堪哀。闻考即已命终,火攻乃为下策。各还初服,恰遂惊魂。』

王季重与吴、施两同年剧谈,施臞,言寒可畏;吴肥,言热可畏,争持久之。王季重曰:『以两君之姓定之,不相上下,一曰「迎风则僵」;一曰「见月而喘」。』

梅季豹、谢少连、柳陈夫、虞伯子、宋献孺访王季重,俱集姑孰,季重觞之。一优竖甚丽,酒酣,柳掀髯曰:『临邛令已妙矣,但少一卓文君耳!』季重捉鼻笑曰:『这其间,相如料难是你。』

白下一吏部步杜工部《秋兴八首》,属王季重和之。季重曰:『此时还正夏日雨,免何如?』

由拳一衿颇有意思,熊芝冈考置四等,王季重慰之,此生曰:『宗师重在四等,甚是知音。』季重曰:『果然。大吹大打极俗,不若公等鼓板清唱也。』

王季重入觐,过一好弈年友,曰:『上门欺侮。』年友曰:『径送书帕则讫,何必又借棋盘。』季重曰:『不是书帕,还是怕输。』

王季重令姑孰,有女将嫁,其父索重聘,遂失期。此女忽持一绢而去,大索不得。月余,得之邻居宋皮匠柜中。季重判其牍曰:『勒加羊馈,遂至鹑奔。事之以币,反叨西蜀之文君;射不主皮,岂料东邻即宋玉。十纤刺绣,落在锥刀;一貌如花,食此牛气。夜行昼伏,怜喜惧之兼施;日居月诸,叹尺寻之不定。亡人以为宝,巧虽韫椟而藏;遁世不见知,闷乃穴革以出。手足尽露,弥缝之术终疏;寝处太甘,钻隙之缘亦尽。既奸所之见获,各决杖以何辞。女既无良,夫麾是听,父难免罪,众唾咸归。』

王季重族人犯杖罪,的决而出,季重慰劳之曰:『尔可改过,今后是个名人了,「七十杖于国」矣!』

徐兵宪戏董比部惧内,比部曰:『人不惧内,必为乱臣贼子矣!』季重曰:『不尔,乱臣贼子惧。』

鄂君在坐,张参军佞之曰:『尊公当日亦芳致。』王季重曰:『又追王太王王季。』

钱理斋善写照,有苏友欲驾之,然所貌殊不是。一日请评,壬季重曰:『理斋那得如君,渠笔浅易,一望而尽;不若君能变幻,令人仿佛,费沈思也。』

陶兰亭二连襟:一老童不得进学,一进学而近降青衣。兰亭戏之曰:『我两姨夫,《论语》上早已说破,一曰苗而不秀,有姨以夫;一曰秀而不实,有姨以夫。』

萧山县秀才瞋西兴脚子不称『相公』,而称『公相』,告之县令,令曰:『何烦乃尔?』秀才曰:『即如见父母不称「老爷」,而称「爷老」,如何恕得?』

吴松间有一缙绅闺门不正,乡人揶揄之,作一对榜其门曰:『孝弟忠信礼义廉,一二三四五六七。』见者捧腹。

越中水澄刘氏子面方口阔,有号石狮子者,后为侍郎公。乡贤、秀才一日衣冠见其族长,族长笑曰:『今后石狮子当改为铜狮子矣!』或问何也,族长曰:『口内要吐出香烟。』

吏部书办设席请萧王,二酉叔戏之曰:『公辈作福,当奉祀赵玄坛。』诸书办问曰:『何请也?』二酉叔曰:『公等在部,多用黑虎跳,故须祀之。』

嘉善乐元声、和声、骏声弟兄三人皆名进士,乃认岳武穆为祖,改姓岳氏,遂占踞岳坟,夺其世产。杭人恨之,乃作一小剧:岳鄂王坐堂皇,先呼其长进曰:『尔何名?』曰:『元声。』曰:『元,吾仇也,尔奈何名元?亟出之!』呼其次进曰:『尔何名?』曰:『和声。』曰:『吾梗和议而致杀身,秦桧主和,吾所痛恨也。亟出之!』呼其季进曰:『尔何名?』曰:『骏声。』曰:『拐子马,兀术所以取胜,马亦吾敌也。亟出之!』三人逐出,傍徨庙门。外扮乐道德上,呼曰:『尔辈皆吾后裔也,何苦受鄂王呕气?快快随我回去!』拉以俱下。无赖子为之,虽甚恶薄,而亦多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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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物种,与人打交道的难度超过与任何一种其他生物,因为这个物种有一项最基本的机能,就是伪装。任何一个人都会隐藏自己的内心,或深或浅,或是善意之下的自我保护,或是征服之前的老谋深算。像变色龙一样,随着环境的改变把自己伪装起来,不轻易展现真实的一面。无论是你的亲人、朋友、同事、领导、伴侣,有时候你会觉得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却发现他只是一位熟悉的陌生人而已。读不懂自己,读不懂别人,只能活得不知所以然。
  • 异能奇侠

    异能奇侠

    龙若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孩子,为了减轻父母负担毅然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外出打工,遭遇冷眼,瞧不起。他默默忍受。就像他说的那句话一样“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娶一个不是多漂亮却善解人意的媳妇。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父慈子孝。此生无憾矣。”他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奋斗,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雷电击中,却发现自己拥有了一种超越常人的能量。被各种人物争相雇佣,想聘他为专业保镖。金钱,美女,权利他是选择违心享用还是默默后退。总想平静,却总是引起轩然大波,科学实验的变异人,奇诡无比的忍者,神秘的吸血鬼。强悍的中国僵尸,异土的入侵者。这一切都在冲击龙若的视野,不相信迷信的他,被迫一此次的接受现实。被迫一次次的去化解危机。
  • 育才三年:永远同在

    育才三年:永远同在

    盛夏的时光总是漫长而急躁,所有的毕业分离,都聚集在了这个季节。“时光不老,三班不散”这是毕业那天,听到的最令人落泪的一句话。。。。。。我与她还有她以及他们的故事,在这三年的时间里,谱写成了一首青春美好的诗。。。。。。
  • 语言的力度(现代人生成功方案丛书)

    语言的力度(现代人生成功方案丛书)

    现代社会是“信息大爆炸”的社会,信息在社会各行各业?起着越来越大的作用。一项工作往往需要多人的共同合作,需要多个信息的综合作用,语言是最普遍、最方便,也是最直接的传递方式。语言能力强,双方就能达到顺利的交流,信息也能顺利、准确地被对方接收、理解,从而达到交流的目的。反之,语言能力弱,信息就不能很好地被对方接收、理解,交流出现中断,甚至中止,交流目的也就不可能达到。在经济发达、重视信息的社会中,人们常常根据一个人的讲话水平和风度来判别其学识、修养和能力。
  • 如若有你:一生何求

    如若有你:一生何求

    那些年的她与我在中学校园相遇。我与她更是在那一瞬间,相互倾城。记得那时与她的初见,一切仿佛都是上天在为我作曲,记起那时饭堂前秋风瑟瑟,落叶落花,柔风抚过,你那俏皮的长马尾在风中舞动。你那羞涩的身姿,那羞涩的面颊。那句「如若有你,一生何求」曲曲种种,都随风而逝,落叶落花,都已忘怀只有那十八岁,那十八年。成为我心中抹不平的伤痕。
  • 霸道总裁的可心儿

    霸道总裁的可心儿

    他们的相遇只是故事的开始,她拥有这一切女性羡慕的家庭背景,而却没有人懂她的内心世界,一直在寻找......
  • 我穿越的那十年

    我穿越的那十年

    傻白甜慎入!玛丽苏慎入!这里没有山盟海誓。没有三千佳丽只爱一人的痴心帝王,只有诡计、阴谋和杀人不见血。现代女孩阴差阳错穿越进入古代废后之身,在另一个残酷世界中逆袭成长。“一朝穿越变凤凰”的老惯例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在新的世界她面对的是近乎万劫不复的困境:被毁容,被废位,四面受敌,孤立无援。她不是屈从于命运摆布的女子,在残酷冷血的后宫,她努力翻转自己糟糕的人生,追求心中向往的幸福。后宫这个江湖,不仅仅是女人之间的斗争,更是各股权势之间的较量,在这场角斗中有人沦为权势的奴隶,有人被做政治的工具,亦有人成为仇恨或爱情的俘虏……而她又能否再赢回她曾输掉的爱情?(《我穿越的那十年》又名《宫廷逆袭传》)
  • 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遇见了她,生命里就有光。也,再也看不见别人。
  • 笑傲之劳德诺大传

    笑傲之劳德诺大传

    呵呵,劳德诺,大家都知道,就是偷了紫霞秘籍那位二师兄。总之,这是一个反派猥琐大叔的逆袭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