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母妃和一地的鲜血。”
楚杨的瞳孔开始收缩。
他的神情变得极其危险。
宫无静用手臂抱了抱他。
五岁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她懂。
当时。
他一定被吓坏了吧！
为啥他们二人会如此相像，不，又不像，一个是权倾天下的皇族的二皇子，一个则是什么都没有的山野丫头，为什么就能遭来这么多人的算计呢？
楚杨看了看身旁这恬静的女子，用他厚实的手掌包裹住她的细手，掌心里密密麻麻的都是细珠。
谢谢她，能体会自己的痛，能抚慰自己的伤。
“你当时吓坏了吧？”
“我使劲的敲门，里面没有声响，但是我看到了，门帘后，一袭米色的霓裳衣。”
“米色的霓裳？”
“那是后宫妃子所用的质料。”
“你是说？”
“那日德妃进来屋里的时候，穿的就是米色的霓裳。”
宫无静静默了。
皇室之内竟然还有这等事。
是宫无静自己把皇宫想得太简单了。
弱肉强食，尔虞我诈，可是她的第一步，已经迈进去了。
她先前在客栈遇到他时，还因为楚杨的原因而有些特意的去讨好楚天，没想到，这两兄弟，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关系！
先前的功夫白做了。
这楚天的娘亲莫非真是害死楚杨生母琉月的人？
“还有呢？”
“当时我吓懵了，哭着叫着的去踹门，把一宫女模样的女子招来了”
这下，应该就有人能帮他了吧。
“可是那宫女一看四周没人，竟朝我扑了过来，一只手死死得接住我的双臂，她的另一只手便开始在怀里摸索。”
“摸索什么？”
当时楚杨看的不清楚，许是一种宣纸包裹着的东西。
那宫女的容貌，倒是深深的印在了楚杨的心里。
楚杨趁着那宫女打开宣纸的空隙，使劲的朝她手臂处咬去。
那宫女吃痛，没料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一口利牙。
手一哆嗦，就放松了手中的禁锢。
而楚杨也就顺势的逃了出去。
这时候的皇宫，已经接近夜晚了，宫里的宫灯还没有开始点亮。
楚杨小小的身子蹿到御花园的时候，就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之后躲了起来。
小小的身体在这黑夜里瑟瑟发抖。
他惊恐。
也害怕。
他就看着一群宫女模样的人随后就跟了上来。
他不敢动，不敢哭，不敢叫。
母妃告诉过他，这皇宫里的人，除了父皇和母妃，其他的人，他都得提防，都不能相信。
除了家人。
所以他不敢说话，不敢出去。
就这样待了不知多久，待到宫里的人都打起了宫灯的时候，他才出来。
他安静的走出来。
楚杨返回屋子里，他得回去看母妃。
可是那间偏屋里，没有一个人。
母妃没在。
地上也没有血迹。
但是他知道，母妃回不来了。
他闭上了眼，重新睁眼，温暖褪去，只剩寒光。
他看到了，她们也察觉了。
楚杨也不知道，五岁的自己为何当初会那么镇静，他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了然后一步一步的迈回主宫。
华公公迎上来，告诉楚杨，云枫来了。
楚杨谁都不信，但是他信云枫。
母妃也曾说过，在楚国，云相是最守礼法的，而他的长子，也正完全的继承了他这点。
母妃信得过的人，楚杨自然不会怀疑。
只是他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得步步为营了。
宫无静放开了握在手心的那双大手，她知道，这样痛彻心扉的恐怖惊惧，没遇到过的人，无论你穷极一生，用尽极好的词去安慰他，也始终到不了他的心底。
此刻，楚杨能说出这些，除去现在宫无静是他最亲近的人之外，应该就是他自己的内心也实在是再也压抑不住这种害怕了吧。
也许真的很可笑。
明明小的时候，还能那么镇定自若的从充满血腥的屋子里走出来，还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种淡然，到了现在，一步步把局布的如此精妙巧细，一步步的越来越强大，不再像小孩子那样胆战心惊，没有依靠，带上一张假面过日子。
却更害怕起小时候的记忆了吧。
“小静。”
楚杨蓦地拽住了刚想抽离他掌心的那双手。
明明是黑夜，可是宫无静却从楚杨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宫无静笑了笑。
突然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心里此刻竟然变得十分柔软，
在他对她说了这些之后，他首先顾忌到的，是自己会不会因为知道了此事的危险，就放弃了之前的承诺，而忘了此刻最应该痛苦的那个人，是楚杨自己。
这是第一次有人抱他，在这十多年来，除去母妃之外的第一人。
“傻瓜。”
宫无静闭了眼，千言万语柔情的话只化作这两个字。
却恰好的抚平了他的不安。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楚杨回抱怀里的女人，伏在她耳垂边，如梦呓般吐出了让宫无静一生都难忘的话。
“不负天下不负卿！”
真好，他把自己和天下放在了同一个高度，这就是全部了，宫无静不会再自私的要求他，此生只以她为重。
他有玄清会，还有一个楚王爷的称号。
将来这世上也定有诸多女子供他选择。
但她想，这男人以后怕是再也不会如今晚那么动情的对一个女子许诺了吧。
离婚期还有一个月，一个月后，自己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谁？”
一束火光扫在正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宫无静身体猛的一硬，差点忘了到这儿的真正目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