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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戶政二十一漕運下(1)

河漕私議

姚椿

道光四年冬十一月。洪澤湖溢。山陽高寶田廬多淹沒。幾逮揚州。隆冬水涸。幸得無事。事少定。客有問於蒙日。 國家蓄清以濟黃運。今清水盡洩。來歲勢必涸。涸則糧艘不得行。奈何。蒙曰。此天之所以開聖人也。夫河漕之不能并治也久矣。欲並治必且並壞。元明以來。建都北京。仰東南之漕粟。遠慮者。固謂古者立國。必盡其地之力以為用。故必興西北之屯田。減東南之財賦。而治大河使北流。如此。則一舉而海內乂安。今縱不能盡然。則莫若議海運之利。客曰。海運之說。明瓊山邱氏言之。論者以為道險阻。萬一風水有失。粟且無論。其如人命何。蒙曰。此迂僻之論也。自唐虞至漢唐。皆建都於關中。西晉都洛陽。東晉南北朝。分域而治。北宋都汴。其勢自無待海運。向使唐虞帝王建都今之燕薊。以撫有今日之郡縣。其漕運固不專恃海。亦豈必斥海運而不用耶。禹貢揚州之文。曰沿于江海。達于淮泗。雖曰其時江淮未通。亦可見海運非必不可行之一證也。今內地如洞庭彭蠡揚子江。以至大河之險。每歲所漂沒者。亦間有之。不此之戒。而獨懼於海道之不可測。吾未見其必然也。誠能相度漕河之利害。較其短長。歲有所餘。且可省減以惠東南之民。其事豈不誠利且溥哉。且吾言海運。非獨恃海運已也。今者之事。法當擇大臣公忠知水利者一人督江南。又一人副之。專司河事。度其勢所可否而進退之。或由河。或由海。不從中制。 詔四川總督備舟下秈米至湖廣。由襄樊以達京師。 詔福建廣東督撫量度其省所餘米。而由海以達天津。否則以財市江浙之所贏。其浙江湖廣江西之粟。則統於督江南之大臣。以為進退。而法又必先誅誤事之河臣。嚴處司事之督臣。以一心志而明賞罰。如此。則四方之粟。捆載而至。行之有效。吾見數年之中。將過於往日之積也。客曰。傾海內以實京師。則誠然矣。得毋失民食而厲百姓耶。且費廣將安所出。蒙曰。采買者。取其地之所有餘。而不強所不足。且民得價值。皆有以飽。而吏又務持其平。夫何患。是在良有司之奉行耳。故曰。法不可不嚴。至所費誠多。然使俟淺阻而議盤駁。議浚淤。費將倍蓰於此。而又不能速。成大事者不惜小利。 國家豈可愛此數百萬金錢。而貽他日無窮之悔耶。如此而囗汰糧艘水手以治河。且兼治山東湖河。彼多其鄉人。各安其土而利其事。而於 國家為有益。此古者大災荒以工役為振濟。事舉而民便之術也。而其道非先嚴賞罰以一其心志不可。故曰。此天所以開聖人也。客曰。子之言則誠然矣。抑昔人有言曰。專海運。則 國家尤取給東南。而民力且竭。如之何。蒙曰。是固不得已之說。循其本。則西北之水利盡闢。而後太倉乃餘數年之蓄。而後東南之民得以少紓。今者  聖天子疏濬直隸水道。豈非欲舉西北之民盡務於農。而不使他處獨受其困耶。行海運。而一時之漕治。舉屯田。而日後之漕且益治。視河之所趨。不使與淮合以入於江。以亂天地之經。而一時與後世之河且俱治。故曰。此天也。客既退。遂書其言為河漕私議。

海運續議

陳文述

道光五年二月日。兩江總督漕運總督江蘇浙江兩巡撫。奉廷寄。以上年江南高堰漫口。清水宣洩過多。於本年重運漕船有妨。經欽差會同總督及河漕諸臣商辦。以重運瞬即前進。未便停待。請引黃入運。藉其浮送。此固不得已權宜之計。雖添築閘壩鈔束。盛漲自可無虞泛溢。第黃水挾沙而行。過後必致淤墊。恐目前俾資濟運。日久貽患滋深。終非善策。漕運為天庾正供。設將來運道淤滯。幫船遲誤。自應未雨綢繆。另籌妥辦。江浙各府。濱臨大海。商船裝運貨物。駛至北洋。一歲之中。往來數次。似海運尚非必不可行。若雇大號沙船。分起裝運。飭舵水旗丁人等。小心管駕。伊等熟習水性。定能履險如夷。所有風濤盜賊。亦可無虞。惟事係創始。辦理不易。然不可畏難坐視。漠不相關。著各就所屬地方情形。廣諮博採。通盤經畫。悉心計議。勿存成見。籌議具奏。余適以事至袁浦。同人以嘉慶十五年。曾應 詔議海運可行。稍知涯略。殷殷諮詢。乃復作為此篇。備採擇焉。

客問陳子曰。子海運之議。言之十有六年矣。今河口阻滯。糧艘不能暢行。全漕能否渡黃。事無把握。  皇上發明詔。飭令議行。而子在浦。曾無一言之獻納。豈機宜已盡於前議。無可再事增損耶。陳子曰。前議未足以盡今日之機宜也。前議米未交幫。則以上海之船。運蘇松之糧。其勢甚便。今則糧艘載米。業已離次。則受兌之地應另議也。前議費未給丁。則以給幫之費。轉而雇船。足以敷用。今則公私之費。均已全給運丁。疲多殷少。非還舊欠。即置新貨。不能按數追繳。則海運之費應另籌也。前議試行不過數十萬石。今則本年漕米之外。加以緩漕灑帶。不下五百萬石。此五百萬石。非全行扺北不可。則全漕之數應通計也。無已。則請先就河運計之。夫海運之水腳。每米一石。以八錢計。則每千石須八百兩。糧船所載。以每船八百石計。則多過一船。即省海運六百四十兩。過百船。即省六萬四千兩。過千船。即省六十四萬兩。以六八串錢計。省錢四十三萬五千二百千。即省銀四十餘萬也。宜先籌款四五萬金存貯河口。以為築隄束水關盤纜牽挽賞犒之需。多過一幫。不特運丁受一幫之益。即北壩亦受一幫之益。截至夏至堵閉禦黃壩為止。作兩月計。每日過船以五十隻計。約可過三千隻。蓋夏至後。將屆伏汛。黃水盛漲。運河兩岸。不能容受。淮揚兩郡。在在可危。故夏至節近。禦黃壩必須堵閉也。是壩一經堵閉。運河水無來源。勢必停淤阻淺。到淮之船。令其退回江口。以就海運。勢必不能。則宜先籌內河駁運之法。應請儘調江廣山東江南糧駁船。停泊黃河南岸。修備用。以一千隻計。每船裝米三百石。約可裝米三十萬石。於全漕不過二十分之一。不足濟事。則請調豫東回空糧船。或雇河南西河牛船隻四五百隻。以每船裝米一千五百石計。可裝米七十萬石。合之駁船。約可裝米百萬石。自彭家馬頭過河。不過二里許。用麻袋小車裝運。其勢尚便。仍自楊家莊進中河。自運河行走。足抵北壩。此種船隻。駁船水手。祇須給與飯食。西河牛船運腳。與駁船牽算。每石水腳三錢。約須三十萬兩。此與內河駁船無異。即令運丁自行押送北壩交兌。亦與糧船抵通無異。或可儘運江浙兩省之米。其江廣之米。大約不得不議海運矣。則泊船之地宜籌也。江廣係屬尾幫。停泊多在瓜儀。宜於上海雇船。駛赴瓜儀受兌。上自儀徵之黃連港。下至江都之三江營。沿江空闊。足敷停泊。就船過船。無需腳費。惟海運之事。囗海船之舵水。先須囗糧艘之運丁。蓋糧艘雖省北行牽挽之勞。實非本願。一則自置貨物。不能帶北消售覓利。二則帶運之客貨。不能到北交代。三則北壩回貨。不能攜帶轉運。四則舵水身工已給。不能追回。五則回空過早。閒空之日。水手口食無資。不能不為周囗。再追其所得津貼。以為海運水囗。不特有名無實。於事無濟。且恐情極生變。別滋事端。或不便竟置不論。則或由該本省分年扣繳。宜責成各該省糧道議詳核辦。至北壩交兌。則旗丁積習相沿。包與舵工。並不親身赴北。至北壩者。不過辦事旗丁數人。漕船係屬官物。必須責令原來舵水管駕回次。以為下年新運地步。則江廣之米。既經海運。仍責令旗丁赴北交兌。乘坐海船。既恐不諳。令其陸行。途次避匿。孰為管理。即令至北。推諉規避之獘。不可勝言。而商船祇能運米。不能交官。祇能抵津。不能抵壩。祇能交米。不能貼費。若吏胥花戶。仍照糧船之例。需索挑斥。於事實多隔礙。則在北如何兌收。存貯何處。作何駁運。必需 欽派公正大員。及御史監察。嚴禁需索。一破向年積習。俾免囗累之處。應請籌議具奏。請  旨遵行。

至大小沙船。江南沿海州縣皆有。殷實之商。有一家數十號者。會於上海。牙行船埠及該處豆行。熟悉情形。就彼雇募。事有歸宿。特恐辦理不善。船戶人等。不知公平交易。與民間買賣無異。稍為驚惶。即行避匿推諉。或書差牙行藉端播弄。堅實之船。得錢賣放朽壞之船。封雇充數。甚或勾通丁屬。蒙蔽官府。增昂價值。把持分肥。種種流獘。皆不可知。必得遴委妥員。並延訪老成熟悉之人。到彼訪明現在中等通行之價。關擔較蘇擔實在多寡之數。向船埠船商人等剴切曉諭。參酌交易情形。明定水腳。妥議章程。仿照糧船之意。五船互保。十船立一船頭。五十船立一總船頭。祇責以辨認人船。到津聚泊一處。不問其餘。水腳何處先付若干。由何衙門給與執照。船戶如何出具認領。由何衙門會報。應否給與較準漕斛。及樣米桶袋。每船准帶餘米若干。貨物若干。免稅若干。所免之稅。奏明於關稅盈餘項下核實減免。到北執照。呈繳何衙門會收查銷。辦理妥協。如何給與獎勵。及執照款式。領狀款式。商人與官交接。究多畏葸。在南在北。應如何設立總局。皆宜預為議及者也。至此項船隻。擬運江廣二省之米。約及一百萬石。以每石八錢折實六八串錢計。約及五十萬金。既不能追繳旗丁。又不便請用正項錢糧。應如何設法之處。亦應預籌。此皆前議之所未備者也。前議何足以盡今日之機宜也。客曰。然則何以不言也。曰。是不易言也。譬如行軍之事。在於命將。為將之道。在於治心。將必心定而後臂指相應也。必謀出萬全而後心乃定也。心定而後識定。識定而後志定。不易言也。不定之故。約有數端。一則通州倉儲。積貯情形。未盡悉也。二則糧船海船。聚則人眾。恐滋事也。三則萬一失事。經辦之員。恐賠累也。故不得不鄭重出之也。大約倉儲之積。足支十年者。雀鼠之耗。變幻百出。去其二成。不過七八年矣。七八年者。氣頭廒底之米。蒸濕朽壞。去其二成。不過五六年矣。而況不及十年者。畿輔之地。百官軍民。皆仰給南漕。必眾人之心安。而後  皇上之心安也。今倉儲未必無數年之積。而人不盡知。河運阻滯。惶惶之情。定煩  聖慮。則今日海運似當急籌也。糧船水手。易於滋事。此誠應有之慮。故議中先議兩船兼囗。而尤於糧船丁舵水手加之意。今擬以糧船之事。責成各該糧道。海船之事。責成上海道揀派妥員帶同老成船埠同至瓜洲照應。地方之事。則有揚州府及駐劄瓜洲之京口副將足資彈壓。再遴委妥員幫同辦理。似亦可以無患。至分賠代賠。貽累子孫。為屬員所畏。上官體囗。恩至重也。風濤盜賊。雖可無虞。然意外之事。亦難逆料。此則在精選堅實船隻。壯健舵水。分派水師護送巡緝。萬一適遇。致有損失。試行之初。似當預為奏明核實。邀  恩寬免。蓋於不測之區。行囗見之事。必明定賞罰。且必需賞重罰輕。而後人始用命也。

近人謂海運必不可行者。其說有二。曰費無所出。曰人無所歸。不知此乃海運難行之處。而非必不可行也。譬若人身受病。必思所以治之。萬不能因其病而束手以待也。論海運於平日。則以糧船之費。作海運之費。費有所出。而人無所歸。宜籌所以安輯之。上年江浙水災。停運者十八九。人無所歸。亦十八九。較之今日。何止數倍。籌其口食。陸續散遣。亦未見滋事也。論海運於今日。則水手身工。已於水次領足。仍須駕駛回空。口食不憂無著。所苦者。所帶私貨不能銷售。及不能帶北壩回貨覓利耳。然此究有餘之病。而非不足之病也。且其貨不過磁器夏布竹木之類。沿途皆可售賣。沿途之貨。均可轉販。河渠通利。新漕瞬屆。則人不患無所歸也。所難者。費無所出。竊謂  明詔飭行。為畿輔籌民食。 國家斷不惜此鉅費。而經費有常。不能不多方籌畫。則兩淮商人。素屬急公。現聞奉  旨傳詢。議加鹽價。以江廣口岸。方在減價敵私。不便議加。稔知工用繁多。願籌報效五六百萬。分年帶繳。則或遂其報效之誠。作為現在海運之費。不過十分之一。即可足用。萬一運庫現銀不能足數。則就近藩關各庫先為撥用。由運庫陸續解還歸款。此似可籌商鹺使。詢問商情。具奏請  旨遵行者也。此不宜遷延觀望坐誤事機也。籌經費以運糧艘。備駁船以資駁運。雇沙船以資海運。三者並行。以期全漕抵通。以安畿輔之人心。即以慰宵旰之  聖心。實為目前之急務。若夫 國家如天之福。河伯效靈。兩月之間。閘口通順。刻期渡黃。不特無事海運。並無事駁運。則二者所費水腳飯食之資。或歸通省攤捐。於事亦非甚難。此則前議所未備。而今日所當議及者也。若風汛之順逆。水程之遠近。前議已略及之。其未備者。則有高培源之海運備採。謝占壬之海運提要。董國華之海運事略。齊彥槐之海運南漕議。孫義均之乙酉籌運議。師亮采之瀛槎答問。沈濤之滬瀆客談。錢軾之海運蠡測。魏源之膠萊海運議。皆足以備採擇。虛懷採納。實心措置。知人善任。和衷共濟。勿多顧慮。勿惑浮言。靖人心於不覺。消隱患於無形。上為 國家立恆久之規。下為畿輔兆豐盈之象。慰  九重之宵旰。而一己之功名亦懋焉。勳載史宬。福延後嗣。是在秉鈞當軸之賢者。卓遠見而堅定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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