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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戶政四賦役一(4)

論魚鱗圖冊

陸世儀

舊制定賦役有二冊。一曰黃冊。以人戶為母。以田為子。凡定徭役。征賦稅。則用之。一曰魚鱗圖冊。以田為母。以人戶為子。凡分號數。稽四至。則用之。向來通行無弊。法久玩生。弊且百出。若欲釐整。法宜從簡。莫若廢黃冊。專用魚鱗圖冊。凡賦稅徭役。一以魚鱗圖冊為主。即所謂坐圖還糧也。其說用黃冊有六不便。用魚鱗冊有六便。何謂六不便。凡州縣田。為都為圖共若干畝。俱有定額。斗則。俱有定數。主者一覽而知。自用黃冊。即有推收。田既混淆。數難稽核。啟奸人飛洒之弊。一也。有推收即有簿書紙筆之費。書寫計算之勞。糜朝廷之工食。役長吏之心目。二也。荒區熟區。本言坐落。自推收一亂。荒熟混淆。豪強者得輕糧。貧弱者累重稅。偶遇水旱。蠲減盡歸強有力者。貧弱毫無沾惠。三也。開河築圩。有或得利。或不得利。皆當以坐區為準。若依賦役冊。則彼此雜亂。隔區利病。終不關心。四也。國初立里。以一百一十戶為里。皆取居之相近。如今十家牌法。里長催辦。不出里巷。今推收任意。里長終日奔走。亦不暇及。又僉點徭役。十年一次。既點之後。人戶消長不齊。產去役存。被累無限。五也。所收之田。既非同區。人戶多不識面。遇有水旱逃亡。則排年累賠。動至傾覆。六也。何謂六便。若專用魚鱗冊。則田一歸坐落。頃畝斗則。向成定額。不可增減。或加減錢糧。或比較賦稅。一覽易曉。奸胥不得上下其手。便一。去推收之繁。省無限紙筆之費。計算之苦。吏得休息。長民者亦多暇。便二。荒熟區不混。水旱蠲減。易于分派。便三。開河築圩。悉聽本都耆正。以本地方之人。為本地方之事。事半功倍。其有利病關一邑者。則通計公費。民助役而官任之。不偏累塘長。便四。惟僉點徭役。戶頭分散。則貧富難稽。徵收賦稅。大戶田多。則零星不便。然用此法。則可以化有役為無役。何者今所謂役。大則南北二運。小則糧塘里老而已。南北二運。可以官收官解也。十排年。則可以不用。用專用耆正。凡為耆正者。必慎擇其人。不特丁產優厚。必其人公平正道。為一鄉之所信服者。量免其稅糧。優其禮貌。凡一鄉之事。皆以責之。一應徵收稅糧。開濬河道。皆耆正董其事。而縣官視其成。仍辨其可否而為之賞罰。或終身任之。或三年一易。惟一鄉之欲。則南北運與十排年。皆可不用也。何必僉點。且一區稅糧。即本邑耆正收納。若田主窵遠。即于佃戶處收取給票。與田主算明。有何辦納不便。便五。其若逃亡累賠。則由排年不識甲下所管之田所管之人也。今既任耆正。則田坐本區。其主之奸頑良善。與田之肥瘠荒熟。皆先知之。可預為計。不至束手代賠。便六。有此六便而人不之行。未知其利故也。昔元末。靖江朱本思嘗悉其利。著論名宵練匣。閩中諸郡曾彷行之。法甚稱便。嘉靖中。海忠介公亦欲以此法行于吾吳。去任不果。則知此法先賢固有行之者矣。為民牧者。不可不知也。

一條鞭議

袁一相

一起解錢糧之議。每年額載錢糧。應于年內全完。本年不完。流為遞年帶徵。年復一年。拖欠無窮。按奉部文。有歲內全完紀錄之例。又有六月全完之限。在有司祇承功令。誰不欲副考成急功名者。而拖欠不完。其故安在。蓋由于錢糧之不清也。按錢糧之弊有六。一曰侵欺。一曰那移。一曰透支。一曰冒破。一曰未獲批。一曰未獲領。總之皆侵欺也。夫那移一條。以此項那作彼項。以此年那作彼年。並非入[己](已)之贓。按大清律。凡那移出納。還充官用者。並計贓以監守自盜論。杖一百流三千里。免刺。夫以還充官用之錢糧。而痛懲之至此者。蓋緣侵欺之源。實由于那移也。惟那移而後胥吏因緣作奸。得以行其侵欺。惟侵欺而後民脂民膏。上不在官。下不在民。而盡歸於中飽。此錢糧所以不完也。然而兵餉急則解兵餉。協餉急則解協餉。漕項急則解漕項。起運各部寺。錢糧急。則解起運各部寺。抑或大兵經臨。軍機緊急。則解軍需。此皆通融緩急。萬不得已者也。至于昏愚有司。任意那移。或存留甚緩。反那起運以給存留。或雜費無額。反那正項以充雜費。則額解錢糧。滔滔乎成逝波矣。於是經承胥役。乘機作弊。千變萬化。莫可究詰。其朦混上司也。希冀一銀兩銷。其朦混本官也。惟圖一銀兩支。蓋一經那移。彼此牽混。簿書至猥雜也。項至繁瑣也。作令者。皆甫入仕途之人。雖有明敏長才。尚多不諳會計。中材以下者乎。此錢糧積弊。所以無紀極也。本司敬陳一議。各州縣之徵于民也。係一條鞭徵收。合令一條鞭起解。假如仁和一縣。起運戶部折色若干。禮部折色若干。工部折色若干。額編兵餉若干。裁扣充餉若干。里馬優免裁官經費等項各若干。以及科舉歷日海來等項。幾及二百餘。統計歲額解司錢糧共若干。除輕行月淺貢應解糧道。站銀應解驛道。鹽課應解運司。採辦本色錢糧應解該府外。凡係解司錢糧。彙為一條。又除缺官柴馬契稅牙稅牛驢雜稅等項。原無定額。相應另案起解。惟將全書刊載年額解司錢糧。并全書既定以後。里馬優免等項亦有定額。每歲共該解司銀兩科算總額若干。內撥留府給兵若干。實該解司銀若干。各縣隨徵隨解。其解文內。開列年額解司條銀若干。第一次解條銀若干。尚餘未解若干。其第二次解文內。仍列年額若干。除第一次解過若干外。今第二次解司條銀若干。尚餘未解若干。其第三次解文內。乃列年額若干。除第一次解過若干。第二次解過若干外。今第三次解司條銀若干。尚餘未解若干。嗣後逐次起解。俱倣此式。則是通縣解司錢糧止有一條。無第二條。完欠瞭然。無容纖毫掩飾。并經承洗補。解役逗遛。匿批不投之弊。皆可杜絕矣。惟是奏銷歲參二冊。各部錢糧應分項。本司查明該縣解過若干。并解府兵餉若干。完十分者。將各部各註十分全完。完九分者。將各部各註一分未完。蓋各錢糧合之則為一條。分之則數百條。假如一條未完一分。則數百條皆未完一分。一條未完二分。則數百條皆未完二分。司書造冊既不能以欠作完。亦不能以完作欠。此最直捷最簡明之良法。且令為有司者先因項龐雜完欠難稽。今止有一條於胸中。則完欠瞭然。如或自夏徂秋。完解尚少。自必惕然警懼。誰不欲十分全完。以副考成者。再有解糧道一條。解驛道一條。解運司一條。解府一條。歲額應解錢糧。止有五條。再有缺官柴馬契稅牙稅雜稅等項。為數無多。另案考成。亦甚易辦。此法誠立。雖有中材之吏。可以鳴琴而理。不費稽核。而錢糧自清。吏胥無所容其奸矣。至于奏銷歲參二冊。本司仍照往例造報。未嘗輕變舊章。似屬可行。伏祈憲臺俯賜裁奪。如果可行。特疏題明。請以康熙二年為始。各縣俱照一條鞭起解可也。

問條編徵收之法

任源祥

明之條編。猶唐之兩稅。兩稅之行也。天下有不得不兩稅之勢。楊炎不過因其勢而行之。議者或咎其輕於變古。卒未有更兩稅而善其法者。條編之行也。天下有不得不條編之勢。張江陵不過因其勢而行之。議者或病其奉行之不謹。名實之不孚。卒未有舍條編而善其法者。愚以為聖人復起。其法不易。但奉行之職在有司。有司之本在督撫。督撫之本在部曹。部曹之本在 朝廷。故條編之法。在審其名實而[已](己)矣。自古賦出於地。役出於丁。明初編審稅糧。則以地為經。丁為緯。編審銀力差徭。則以丁為經。地為緯。二者相為經緯。法至善也。但銀差力差有數。雜汎差無數。中葉以降。官吏得以上下其手。而供億無艾。里長率至破家。隆慶中。江西巡撫奏行一條編法。合算銀差力差雜汎差之數。折入田畝併徵。頭緒不紛。徵輸兩便。民有更生之樂。此條編所由始也。萬歷初江陵當國。知天下差役之苦。非獨江西為然。遂通行天下。著為定令也。當是時。天下有不得不條編之勢。而因而成之者江陵也。是以兩稅合而租庸調併徵。條編合而稅糧銀力雜差併徵。其義一也。丁有消長。而地無消長。丁不可畫一。而地可畫一。凡有地者。即其丁也。併丁於地。而天下便之且畫一。則胥吏難以為奸。而官代支給。則小民得盡力南畝。終萬歷之世。庶民多富。天下饒樂。則條編之明效也。 國朝戶部徵收錢糧。悉照萬歷初年科則。刊布賦役全書。易知由單。今又屢行申飭。嚴禁科派。豈不以條編之不可易乎。雖然。條編[已](己)折差役。而里徭之科派不止。則條編之名實舛矣。科派之禁。 明旨煌煌。而有司睧莫之顧。居然科派。此其罪誠在有司也。然法之行自督撫。而科派之名有出自督撫者。法之立自部曹。而科派之實有出自部曹者。則非盡有司之罪也。而要其源則自裁扣始。按舊全書存留項下。多係里徭折入條編之數。即如供應一款。原屬里長供應官府之銀。非正賦也。今皆裁作正賦起運。本州縣毫無所存。若上司經臨。果一無擾於民得乎。即本州縣公務出入。果一無取於民得乎。州縣俸薪。所存無幾。彼其八口果枵腹以處能乎。果一無取於民得乎。故裁扣不除。而欲禁科派。此必不得之數也。科派不止。則條編之名實舛矣。若夫動稱設法。問之督撫。核減太刻。問之部曹。借名多派。問之有司。凡此皆所以病條編者。而裁扣實啟其端。裁扣仍歸本款。則科派當不待禁而自止矣。即有司以科派罪之。亦無辭矣。故曰。有司之本在督撫。督撫之本在部曹。部曹之本在 朝廷。條編之法。審其名實而[已](己)矣。

食貨策

任源祥

問金粟有生死之情準平有輕重之權故有道之世本末交利王者之民饑穰無病頃者湖廣兩江等處水旱不免流離幸遇豐年則穀大賤而條銀無措豈民食為天而有無皆積輕之勢通寶惟銀而上下致偏重之困歟吾聞窮則變變則通或彼此劑緩急之義或因時制本折之宜爾多士準古酌今必有確見其竭悃敷陳可藉手以入告自古理財之道。未有不明其經權。操其輕重。而可以裕國便民者也。則壤成賦。一定而不可易曰經。隨時制宜。變通而不可執曰權。權不反經。而貴可使賤。賤可使貴。操之自上。準之適得其平曰輕重。輕重之權得。則豐凶咸樂其生。輕重之權失。則公私兩受其困。夫至公私兩困。豐凶皆病。謀國者不可不知所變計。而通其窮善其後矣。自古賦出於田。田之所出惟米。賦亦惟米。米之外有布絹棉絲。亦地之所生也。他如竹木材器品金珠寶之類。不過各因其土產。特置貢物。非常賦也。禹湯鑄金為幣以救荒。太公立九府圜法以通流泉。管仲相齊。通輕重之權。曰歲有凶穰。故穀有貴賤。令有緩急。故物有輕重。李悝相魏。平糴勸農。故穀不甚貴。亦不甚賤。後世賢者。彷其意為常平義社等倉。是賦為經。貨為權。食貨為經。金為權。金之為用。所以濟粟之窮。而不以金之用窮粟之用也明矣。漢曰田租。唐曰租庸調。明曰稅糧。查洪武中。有金一兩準米二十石。銀一兩準米四石。棉花一斤準米二斗之例。永宣以後。或本或折。而所為折色者。或布或絹或鈔或棉絲。未嘗專征銀。嘉靖行條鞭法。正折以銀科。其漕糧間或改折。而因時為權。不以為例。大抵改本為折。亦輕重之義也。順治中賦役全書。一準條鞭。正折與漕糧相配。頃年來或漕糧改折。或蘇松常嘉湖之白糧改折。乃順治十八年。江西米價。石不滿四錢。而漕折每石一兩二錢。三不完一。康熙三年。江南米價。石不過五錢。而五府白折每石二兩。四不完一。竊計改折所以輕重便民。而高價額征。豈輕重之本義乎。且使歲誠稔。米誠多。而出其數倍以完官。其誰敢不聽。若乃秋收無幾。而米價日詘。米已告竭。而改折未完。稔而米賤。猶可言也。荒而米賤。不可言矣。米貴而民饑。猶可言也。米賤而民饑。不可言矣。自非輕重失宜。何以至此。愚謂條鞭徵銀。已非古制。糧米改折。尤非定例。果遇饑荒。除量蠲外。應著地方官確察民情。酌定價目。暫行改折。而可行於今年者。未必可行於明年。可行於此者。未必可行於彼。因乎時與地。通其緩與急。而本折皆從其便。則徵收易完。民生可遂。愚所謂權不反經。而貴可使賤。賤可使貴。操之自上。準之適得其平者此也。抑愚更有說焉。天下之物。輕重在勢。緩急在意。故緩之則輕。急之則重。在  天子之意向所趨耳。今天下積重在銀。[已](己)非一日。而錢之為物。寒不可衣。饑不可食。非如布帛菽粟之必不可少也。倘一旦赫然改制。凡徵收支放。概不用銀。則銀亦如珠玉之藏於笥篋。適於玩好[已](己)耳。安在其非此不通乎。果爾則布帛菽粟日以益重。而制錢必大行。布帛菽粟重。則農民勸。制錢行。則國用饒。向所為制一時之輕重者。茲乃制百世之輕重。言之似駭於聽。而實為救時急務。足國裕民。無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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