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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吏政十一幕友(3)

提人不可不慎。固已。事涉婦女。尤宜詳審。非萬不得已。斷斷不宜輕傳對簿。婦人犯罪則坐男夫。具詞則用抱告。律意何等謹嚴。何等矜恤。幽嫺之女。全其顏面。即以保其貞操。而悍之婦。存其廉恥。亦可杜其潑橫。吾師孫先生爾周。言令吳橋時。所延刑名幕客葉某者。才士也。一夕方飲酒。偃仆於地。涎沫橫流。氣不絕如縷。歷二時而甦。請還居外寓。詢其故。曰。吾八年前館山東館陶。有士人告惡少子調其婦者。當核稿時。欲屬居停專懲惡少子。不必提婦對質。友人謝某云。此婦當有姿色。盍寓目也。余以法合到官。遂喚之。已而婦投繯死。惡少子亦坐法死。今惡少子控於冥府。謂婦不死。則渠無死法。而婦之死。實由內幕之傳喚。館陶城隍神關提質理。予謂婦被惡少子所調。法合到官。且喚婦之說。起於謝某。神謂婦被調之後。夫已告官。原無意於死。及官傳質審。始忿激捐生。而傳質之意。在窺其色。非理其冤。念雖起於謝某。筆實主於葉某。謝已攝至。葉不容寬。余必不免矣。遂為之移寓於外。越夕而隕。夫以法所應傳之婦。起念不端。尚不能倖逃陰譴。況法之可以不傳者乎。婦女不可輕喚

余族居鄉僻。每見地總領差勾攝應審犯證。勢如狼虎。雖在衿士。不敢與抗。遇懦弱良民。需索尤甚。拂其意則厲聲呵詬。或自毀官票。以拒捕稟究。人皆見而畏之。無敢公然與之相觸。夫兇盜重犯。自問必死。拒捕之事。閒或有之。若戶婚田債細故。兩造平民。必無敢毀票以拒者。拒捕之稟。半由索詐而起。然一以拒捕傳質。即至審虛。民不堪命矣。余在幕中遇此等事。直將毀票存銷。改差承行。止就原案辦理。其果否拒捕。屬主人密加確訪。而改差票內。不及拒捕之說。以免串詐。然其事每訪輒虛。故差稟拒捕。斷斷不可偏聽。差稟言宜察

親民之吏。理當與民一體。況吾輩佐吏為治。身亦民乎。嘗見幕友位置過高。居然以官體自處。齒鮮衣輕。漸不知民間疾苦。一事到手。不免任意高下。甚或持論未必全是。而強詞奪理。主人亦且曲意從之。恐其中作孽不少。余在幕中。襄理案牘。無論事之大小。必靜坐片刻。為犯事者設身置想。并為其父母骨肉通盤籌畫。始而怒。繼而平。久乃覺其可矜。然後與主人商量。細心推鞫。從不輕予夾。而真情自出。故成招之案。鮮有翻異。故佐治所忌。莫大乎心躁氣浮。及拘泥成見。須為犯者著想

成案如程墨然。存其體裁而已。必援以為準。刻舟求劍。鮮有當者。同一賊盜。而糾夥為盜。事態多殊。同一毆。而起下手。情形別。推此以例。其他無不皆然。人情萬變。總無合轍之事。小有參差。即大費斟審。求生之道在此。失入之故亦在此。不此之精辨。而以成案是援。小則翻供。大則誤擬。不可不慎也。勿輕引成案

恃才之官。喜以私人為耳目。訪察公事。彼所倚任之人。或搖於利。或蔽於識。未必俱可深信。官之聽信。原不可恃。全在幕友持正不撓。不為所奪。若官以私人為先入。幕復以深言為確據。鮮不僨事。官之治事。妙在置身事外。故能虛心聽斷。一以先入之言為主。則成見在。動多挂礙矣。故訪案慎勿輕辦。訪案宜慎

辦理幕務。最要在勤。一事入公門。伺候者不啻數輩。多延一刻。即多累一刻。如鄉人入城探事。午前得了。便可回家。遲之午後。必須在城覓寓。不惟費錢。且廢一日之事。小民以力為養。廢其一日之事。即缺其一日之養。其羈管監禁者。更不堪矣。如之何勿念。況事到即辦。則頭緒清楚。稽查較易。一日積一事。兩日便積兩事。積之愈多。理之愈難。勢不能不草率塞責。訟師猾吏。百弊叢生。其流毒有不可勝言者。譬舟行市河之中。來者自來。往者自往。本無壅塞之患。一舟滯。則十百舟相繼而阻。而河路有擠至終日者矣。故能勤則佐劇亦暇。暇自心清。不勤則佐簡亦忙。忙先神亂。勤事

官能予人以信。人自帖服。吾輩佐官。須先要之於信。凡批發呈狀。示審詞訟。其日期早晚。俱有定準。則人可依期伺候。無廢時失業之慮。期之速者必致輿人之誦。即剋日稍緩。亦可不生怨讟。第欲官能守信。必先幕不失信。官苟失信。幕可力爭。幕自失信。官或樂從。官之公事甚繁。偶爾偷安。便踰期刻。全在幕友隨時勸勉。至於幕友不能剋期。而官且援為口實。則官之不信。咎半在幕也。示民以信

條教號令。是道齊中一事。告示原不可少。然必其事實有關係。須得指出利弊。與眾共喻。或勸或戒。非託空言。方為有益。若書吏視為故紙。士民目為常談。抄錄舊稿。率意塗飾者。儘可不必。非惟省事。亦可積福。每見貼示之處。牆下多有陽溝。及安設糞缸溺桶之類。風吹雨打。示紙墮落穢中。褻字造孽。所損正不細耳。勿輕出告示

廣交游。通聲氣。世人所謂覓館之法。然大不可恃。得一知己。可以不憾。同心之友。何能易得。往往所交太濫。費多力匱。致有不能自立之勢。又不若硜硜自守者。轉得自全。且善善惡惡。直道在人。苟律己無媿。即素不相識之人。亦未嘗不交相推重也。至於寒士。聲名所繫。原不能不藉在上位者。齒牙獎借。然彼有相賞之實。自能說項。如攀援依附。事終無補。且上位即甚虛懷下士。而公務殷繁。勢不能懸榻倒屣。司閽者多不能仰體主人之意。懷剌投謁。徒為若輩輕薄。甚無謂也。總之彼須用我。自能求我。我若求彼。轉歸無用。故吾道以自立為主。勿攀援

州縣幕友其名有五。曰刑名曰錢穀曰書記曰挂號日徵比。劇者需才至十餘人。簡者或以二三人兼之。其事各有所司。而刑名錢穀實總其要。官之考成倚之。民之身家屬之。居是席者。直須以官事為己事。無分畛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後可。宅門以內。職分兩項。而宅門以外。官止一人。諺云一人之謀不敵兩人之智。如以事非切己。坐視其失。而不置一詞。或以己所專司。不容人更參一解。皆非敬公之義也。特舍己從人。其權在我。而以局外之人。效千慮之得。則或宜委婉。或宜徑直。須視當局者之性情而善用之。否則賢智先人。轉易激成乖剌耳。辦事勿分畛域

幕之為學。讀律尚已。其運用之妙。尤在善體人情。各處風俗。往往不同。必須虛心體問。就其俗尚所宜。隨時調劑。然後傅以律令。則上下相協。官聲得著。幕望自隆。若一味我行我法。或且怨集謗生。古云。利不百不興。弊不百不除。真閱歷語。不可不念也。須體俗情

余向在胡公幕中。初讀律書。惴惴焉不能習幕是慮。友人駱君炳文。端方諳練。獨嚴事之。嘗語余曰。以子之才之識。為人佐治。所謂儒學醫菜作虀者。非不能之。患正恐太能耳。余請其故。曰。衙門中事。可結便結。情節之無大關係者。不必深求。往往恃其明察。一絲不肯放過。則枝節橫生。累人無已。是謂已甚。聖賢之所戒也。余心識之不敢忘。數十年來。覺受此語之益甚多。戒已甚

賓之佐主。所辦無非公事。端貴和衷商酌。不可稍介以私。私之為言。非必己有不肖之心也。持論本是。而以主人意見不同。稍為遷就。便是私心用事。一存遷就之見。於事必費斡旋。不能適得其平。出於此者。大概為館所羇絆。不知吾輩處館。非惟賓主有緣。且於所處之地。必有因果。千慮之得有所利。千慮之失有所累。小者尚止一家。大者或通邑。施者無恩怨之素。受者忘報復之端。所謂緣也。宿緣有在。雖甚齟齬。未必解散。至於緣盡。留戀亦屬無益。且負心之與失館。輕重懸殊。何如秉正自持。不失其本心之為得乎。公事不宜遷就

合則留。不合則去。是處館要義。然有不能即去者。不僅戀館之謂也。平日過受主人之情。往往一時郤情不得。歲修無論多寡。餼廩稱事。總是分所應得。此外多取主人分毫。便是情分。受非分之情。或不得不辦非分之事。故主賓雖甚相得。與受必須分明。即探支歲修。亦宜有節。探支過度。則遇有不合。勢不得潔身而去矣。勿過受主人之情

官之得民與否。去官日見真。幕之自愛與否。去館日畢露。佐主人為治。須算到去官日。不可令惡聲至耳。與主人相處。須算到去館日。不可有遺議敗名。總之官之得民。要在清勤慈惠。故苛細者與闒冗交譏。幕之自愛。要在廉慎公勤。故依回者與剛愎同病。去館日勿使有指摘

幕賓之作善作不善。各視乎其所主。賓利主之修。主利賓之才。其初本以利交。第賓主相得。未有不以道義親者。薰蕕強合必不可久。與其決絕於不合之後。不若先慎重於未就之前。彼我同心。自無掣肘之患。愈久而愈固。異己者亦不得而間之。余自維樸戇。故就館最慎。然從無半途割席之事。職是故也。就館宜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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