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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三人听了只是不解,洪一鹗道:“弟子等愚鲁不才,实难解悟,还乞老师明白指教,得领真言。”那禅师道:“此系天机,不可泄漏,以后自应便了。”三人又问:“弟子们寿缘结果如何?尚求指示。”禅师道:“如日之升,不必计此,但存一好生之心,何愁不享大寿。数年之后洪褚二位与我尚有一会之缘,彼时自然明白。”当下即招呼侍者,将知客师请来,陪三位贵客午面。三人固却,禅师道:“还有话说,不必推辞。”说罢,垂眉闭目,寂然不言,三人亦不敢再问。少刻知客师进来,各问了尊姓。

一会子吃过素面,那知客师便向洪一鹗褚飞熊道:“小僧观二位英气逼人,武艺谅俱精妙。”二人齐道:“弟子虽曾从师学习,只恐未精。”知客师道:“但不知二位精于何术。”褚飞熊道:“俱曾学过,觉得短兵相接莫妙于剑,临阵交锋莫过于枪,其余兵器总不过乎此。”

知客师喜道:“若非惯家,不能知此中奥妙,必定精专于此了。小僧亟欲一观妙技,不知尚肯赐教否?”褚飞熊道:“正要求老师指点,只是未曾带得佩剑,且于老师前不敢放肆。”知客师道:“这是英雄分内之事,一试何妨!若云无剑,小僧现有一口,但恐不合贵手。”说着,便教侍者将剑取来。少刻侍者把剑取到,知客师双手递上,褚飞熊接过来,将剑抽出看时,见刀长二尺四寸,按二十四气盘列八卦,背嵌七点金星,上有“古定”二字,光华夺目,冷气侵人。褚飞熊赞道:“真好剑,的系干将莫邪一流。”知客道:“请一试试。”褚飞熊再三谦让,先请老师赐教。知客师不肯占先,一定要看褚飞熊剑法,洪一鹗道:“老师吩咐,就是吾兄先试罢。”

褚飞熊说了一声告罪,便将衣服撩起,右手捧剑,放开脚步,先演几个解数,慢慢使开身法,把平生剑术施展出来,但见一片寒光罩体,无半点渗漏。那知客师看到妙处,不禁抚掌大笑道:“真得剑家秘术。”褚飞熊舞罢又道:“还求老师指教。”知客师道:“小僧也曾见过几人剑法,不过婺休一派,总不及施主高妙的。”说罢又请洪一鹗演试。洪一鹗不推辞,向褚飞熊手里取过剑来,撩衣起舞,极尽平生所学,舞到妙处,恍如一道白虹环绕身体,与褚飞熊不相上下。洪一鹗舞罢放下剑来说道:“真是雷门布鼓,惭愧之至。”那知客师道:“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洪施主可谓文武全才矣。”洪一鹗道:“弟子等不敢违命,均已献丑,老师尚肯踢教否?”那知客师接剑在手道:“只恐多时不试,未免荒疏,幸勿见笑。”说着将剑望空一掷,使个身法用手接着,展开上三下四左五右六的数,使得如飞星掣电,两道寒光射得人眼花撩乱。

洪一鹗褚飞熊看得出神,极口称赞不迭。那知客师舞罢笑道:“二位施主勿笑。”洪一鹗褚飞熊齐道:“老师神技,弟子万不及一。”那知客师一面谦逊,一面笑道:“剑法是高妙极矣,但不知二位枪法是那一派传授的?”褚飞熊道:“虽是少林一派,窃恐未得真传,老师谅必尽其神妙。”

那知客道:“这未必见得,但所习却是一派,今再同施主演几路何如?”褚飞熊道:“实欲求教,恐不足与老师交手。”那知客师道:“操演武艺,这却何妨。”因命侍者取两根竹竿,各执一杆,褚飞熊又道:“凡有疏漏之处,求老师不吝教诲,使弟子得领真传。”那知客师道:“彼此较正才是。”当下二人走离有百步远近,使开解数,正如两条青龙,翻江搅海一般,直舞得满空乱落梨花,遍体纷飞瑞雪。两下交手有一二十合,那知客师止住道:“已尽知施主武艺,不必再试了。”吉庆和在旁看见,虽不知其妙,想临阵交锋,亦不过于此也,大赞不止。洪一鹗道:“褚兄枪法精纯,令小弟倾倒百拜。”

那知客师道:“褚施主既已领教,洪施主尚肯不吝一较?”洪一鹗道:“有褚在前,弟子已不敢相望,况老师神妙莫测,何敢班门弄斧么?”吉庆和插口说道:“洪贤弟既承老师谆问,何妨一献其技,即有破绽,尚可请老师指教。”洪一鹗只得取过竹竿,与那知客师对舞了一回,自知不是对手,赶着收了枪法,惭愧说道:“技艺生疏,务求指示。”那客师道:“岂敢,岂敢,小僧直言,洪施主枪法却不如褚施主之精,而剑法则不相上下。”说着就执着褚飞熊手道:“褚施主技勇如此,取功名如拾芥矣。”

又道:“武当一派称为内家,然终不如少林外家之妙,褚施主已得真传,可敬可敬!洪施主虽尽美,而钩拦格架亦甚灵捷,略加操演便纯熟。”洪一鹗道:“老师之言敢不遵命,惟求俯赐教诲,俾弟子有所遵循。”那知客师大喜道:“足见好学,小僧就遵命放肆了。”说着就取竹竿盘旋上下舞了一会,真是神化莫测,吉庆和见了只是伸咂嘴舌,赞美不已;洪一鹗却自始至终,细细领会此中的奥妙。

那知客师舞罢,洪一鹗取了竹竿,照着刚才的妙法,学演了一会,那知客师赞道:“洪施主真明达人也,只小僧演了一遍,便试得一点不差,从此可称褚洪双绝了。”

洪一鹗便谢了知客师的教法。只见警觉禅师复开眼说道:“洪贵人指日位极人臣,这口古定宝剑可即相赠,以助他一臂之力。”那知客师唯唯应诺。随时将古定七星剑双手递上道:“此剑藏之已久,家师原说待贵人相赠,今遇施主,他日建立功业,仗此宝剑居多,幸即珍藏,勿稍轻亵。”说罢便递过来。洪一鹗接在手中,先望警觉禅师恭恭敬敬的道了谢,又望那知客师道谢已毕。又听警觉禅师说道:“吉贵人此去一路荣华,但不可过存奢望,急流勇退便是知机,褚洪二位三年之后尚有难,然不过百日之灾,彼时自有解救,所望好生之心不可抛却,自然福寿绵长,前程远大,老僧有厚望焉。”三人齐道:“承老禅师谆谆告诫,弟子等当刻刻谨遵。”说罢才合掌告退,知客师送出方丈门首,便道:“恕不远送了。”三人又合掌告辞而去。沿路之上说:“这禅师竟是一尊罗汉,可惜无暇,不能常来求他指教。”吉庆和道:“他刚才所赠之剑,我是门外汉不懂,照这老禅师说,光景是不坏,你们二位是个识者,究竟好不好呢?”褚飞熊道:“怎么不好,的系宝剑所罕有之物,洪兄得此可谓意外之遇矣。”

三人一路谈来,不知不觉已进了朝阳门,于是分头各回寓所。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缪瑞麟大破德安城 汤献忠进剿白沙铺却说缪瑞麟逆贼,自占据枣阳县抗阻官军,参将王寿林被贼杀败。缪贼又议取邻县,搜括钱粮以充军实,由是攻陷城池已有数处,各州县纷纷告急,均经督抚星夜飞檄调兵进剿。无如贼势浩大,猛勇异常,官兵累次失利。这日逆贼因所至之处皆势如破竹,又议攻德安进取安徽之计,于是率领贼众直望德安进发。再说德安府张达才,这日正坐早堂,有探事的飞报来说:“枣阳县贼首缪瑞麟,率同胎簪山大盗杀败官军,攻陷城池,已有数处,劫掠沿途,聚积贼众,共有四五千人,势甚猖獗,现又议攻德安了。”张达才闻报,吃惊不小,又接到督抚公文,飞饬所属各府州县,严加防守,待大兵一到,即便会同防营,合力进剿,毋得疏忽等语。

张达才看罢,便与幕宾计议道:“贼势如此猖獗,德安虽有防营,弟恐寡不敌众,如之奈何?”幕宾道:“既奉督抚札饬,先行防守,只得早拨健壮兵卒,会同防勇并力严防,且城中粮草足支半年,即使贼众猝临,万不可首先进敌,只宜坚守为是。待其锐气已退,那时大兵亦可到临,里外夹攻,贼众便可扑灭。若先御敌,吾恐疲惫之众不足以当其锋也。”张达才听罢道:“先生之言甚是有理,某当即拨健卒,会同防兵,并力守城,以待大兵到来便了。”正议点兵坚守,只听远远有喊杀之声。

忽见探子飞报进来:“枣阳贼众渐逼城下,请令定夺。”张达才便急急闭了城门,一面飞请守城员弁,急接防勇谨守,一面亲上城头观看。但见贼军摇旗呐喊,蜂拥而来,张达才道:“原来贼势如此浩大,只能严加防守,不宜对敌。”当下有守城参将奚益,原系军功出身,自己颇有武艺,即抗言道:“府尊何仗贼之势,灭自己的威风,某看贼军虽多,皆系乌合之众,伺足介意。某只须军士数百,便当立斩贼首,以解此围。”张达才道:“将军之言虽忠勇可羡,但贼锋甚锐,彼时若有疏失,却无可救药,莫如仍以坚守为上,等待大兵到日,便可里外夹攻,某等既可保全此城,贼众亦可剿灭,将军且请奈守为幸。”奚益听罢,默不一言,忿忿而去。

于是日夜坚守。缪瑞麟等见攻打数日不下,便令贼军向城上辱骂,奚益听骂不过,只气得三尸出火,七孔生烟,向张达才道:“府尊之胆,未免太小,与其某等被辱,不若决一死战,况城内兵卒尚有千余名之多,未必不能胜敌,某当与贼誓不两立,若不斩贼逆之首,誓不回城。”张达才苦劝不听,当即披挂上马,拨带军士五百名,喝令开了城门,两边布成阵势,奚益手提方天画戟,跃马向前大喝道:“觅死贼奴,杀害命官,攻陷城池,正就兴兵擒拿,碎尸万段,今反不知退避,自来投死,快快下马受缚。”缪瑞麟道:“当今朝廷多事,皆是你这干贪官污吏荼毒生灵,使小民被屈难伸,怨声载道,爷爷特兴义兵,代天讨罪,你若知天命,早早下马归降,可免一死。”奚益大怒,持戟杀来。缪瑞麟正欲迎敌,黑面虎杨寿一匹马早已飞到,两骑相交,刀戟并举,二人大战十余合,赛金刚缪电见杨寿战奚益不下,催开坐马从斜刺里杀来,抡刀就砍。奚益赶着迎敌,力战二贼。又斗了七八个回台,奚益杀得火起,大喊一声,举戟刺中杨寿大腿,败回本阵,张达才在城头上看见奚益刺中贼将,恐怕贼众围困上来,寡不敌众,赶着鸣金收军。缪电亦退回本寨。

张达才将奚益接上城头,殷勤贺道:“将军勇略过人,某实钦佩,今日胜他一阵,已足挫动锐气。”奚益道:“某正待擒捉逆贼,何以府尊即令收军?未免失机,可惜。”张达才道:“实因贼势甚大,已经刺中一贼,恐众贼激怒围困上来,致使将军有失,反为不美,故请回城歇息,明日再战。”奚益亦甚欢喜。

贼首缪瑞麟见杨寿被伤甚重,怒对众人说道:“明日交锋,若不杀此赃官,誓不回寨。”大家说道:“大王自起兵已来,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今日偶败一阵,亦系军家常事,明日我等当合力进攻,以慰大王之望。”只见赛天霸缨云走来,说道:“以孩儿愚见,今日官军胜了一阵,守城兵卒定然懈怠,不必明日再与决战,今夜便可猛力攻城,乘其不防,一鼓可得矣。”缪瑞麟大喜道:“我儿之言甚合我意。”遂令众贼初更造饭,二更饱餐,三更时分带火器并力进攻,先入城者即授上赏。

等到半夜,遥望德安城上灯火微明,金声不响,缪瑞麟大喜道:“此天赐我成功也,若得此城,粮草便能足备。”说罢令贼众齐集城下,一声梆子响,火箭火镜齐发,赛金刚缪电、穿山甲鲍直首先跃上城,手执双刀乱砍士卒,只杀得喊声大震。比及奚益从梦中知觉,赶紧披挂上马来救,贼众已砍开城门,只得截住厮杀,被赛天霸缪云一刀砍来,将奚益斩于马下,复刺死十余人,军皆四散。此时缪电鲍直亦从城内杀出,合兵一处直入城来。城中人声鼎沸,各不相顾,狼奔鼠窜,嚎哭振天,军士降者勿计其数,知府张达才被乱军踏死,县令带家小星夜而逃。

缪瑞麟即至府县衙署,搜括钱粮,盘查仓库,又令人打开监狱,放出死囚。听纵贼众掳劫百姓,奸淫妇女,真是漫无纪律,依然强盗行为。次日大排宴席,犒赏贼众,又自封为威武尚义大王,封缪云为尚义东王,缨电为尚义西王,杨寿为刚勇大王,牛经为直勇大王,鲍直为猛勇大王,其余众头目俱有封号。这日缪瑞麟正与贼众饮酒作乐,忽见头目送上一信。缪瑞麟拆开看时,见是紫金山太岁约他进攻黄安,先于白沙铺合兵,然后进发的话。缪瑞麟看罢大喜,当下赏了来人去讫。便对贼众说道:“这紫金山系河南信阳州属,离白沙铺不远,飞叉太岁聚积有千余喽罗,占据此山,更兼有个军师姓赫名达,法术精通,机谋足备,人皆称他赛诸葛。若得此人合兵一处,如虎生翼,横行天下,吾无虑矣。”众贼闻说称贺不已,缪瑞麟又道:“众弟兄休息十日,即当进兵东下。”暂且不表。

再说督抚因叠次经报宜昌所属州县大半失守,各路防营又皆失利,即札伤督标中军汤献忠所部忠字八营,星夜驰往剿灭。一路尚不敢慢怠,趱赶前进。这日将抵白沙铺地界,有探子飞报进来说道:“今有紫金山强盗飞叉太岁朱保,伪军师赫达率领贼兵三千,已于白沙建立营寨,请令定夺。”汤献忠闻报,当即传令就地安营。一霎时立下十座大寨,满营里旌旗密布,号令整齐,如火如荼,不愧军容之盛。安营已定,汤献忠即骑了匹马,带领数员裨将,向高阜处探看贼势,但见贼营也立下三座大寨,蔓延约四五里路,果然布置得法,调度有方。看毕回营对众说道:“本镇看那贼营立得颇为齐整,不像强盗所为,其中必有熟谙韬略之辈,明日对敌不可轻视。今夜尤宜严加防守,恐防贼众以官军新到,安营未定,他便乘势劫营,尔等各营宜多设弓弩并火器等件,却须如此如此以防不虞。”众将唯唯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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