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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外篇秋水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涘渚涯之間,不辯牛馬。於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順流而東行至於北海,東面而視,不見水端,於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歎曰:野語有之曰,聞道百,以為莫已若者,我之謂也。且夫我嘗聞少仲尼之聞而輕伯夷之義者,始吾弗信,今我#1睹子之難窮也。吾非至於子之門,則殆矣。吾長見笑於大方之家。

涇,濁也。黃河之水驟至而濁拍滿兩岸,故曰涇流之大。兩涘#2,非涇渭之涇也。渚涯,河中洲渚也。渚涯兩字一般輕重,若以涯訓際,則間字下不得。不辯牛馬,遠而見不明也。不見水端,不知水之自來也。洋,海中也。若,海神名也。世間道理千般萬般,只聞其百,自以為多,聞道百三字想古有此語,意在夫子與伯夷,故借河海以言之。大方,大道也。

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今爾出於涯淚,觀於大海,乃知爾醜。爾將可與語大理矣。天下之水莫大於海,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尾閭泄之不知何時已而不虛。春秋不變,水旱不知,此其過江河之流,不可為量數。而吾未嘗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於天地而受氣於陰陽,吾在天地之間,猶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見少,又奚以自多。

拘於虛者,言局於其所居也。篤於 時者,言所知止一時也,蟪蛄不知春秋之類。知爾醜者,言知自愧也。尾閭,沃焦也,出山海經,言海水至此,隨沃隨乾。以海比之天地,但見其小,豈知其大。禪家所謂,任大也須從地起,更高猶自有天來,便是此意。

計四海之在天地之間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澤乎。計中國之在海內,不似稊米之在太倉乎。號物之數謂之萬,人處一焉,人卒九州,穀食之所生,舟車之所通,人處一焉。此其比萬物也不似豪末之在於馬體乎。五帝之所連,三王之所爭,仁人之所憂,任士之所勞,盡此矣。伯夷辭之以為名,仲尼語之以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爾向之自多於水乎。

礨空,小穴也,蜂窠之類。人卒,人眾也。人在萬物之中只為一物之數,此合太虛之間,凡有名可名者論之也。其在九州之內,又只是一件,此合草木鳥獸論之也。此兩句發得極妙,樂軒云乾坤雖大人身小,拳石空中作勝遊,便是此意。世界之小如此,五帝三王萬聖千賢所知所能不出其內,似此說話,固是曠遠發得,亦自有理。伯夷辭之以為名,夫子語之以為博,此語從前誰道得。任士,任事之人,言治世之士也。

河伯曰:然則吾大天地而小豪末,可乎。北海若曰:否。夫物量無窮,時無止,分無常,終始無故,是故大知觀於遠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無窮,證曏今故,故遙而不悶,掇而不跂,知時無止,察乎盈虛,故得而不喜,失而不憂,知分之無常也。明乎坦塗,故生而不悅,死而不禍,知終始之不可故也。計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時,不若未生之時。以其至小求窮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亂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觀之,又何以知豪末之足以定至細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窮至大之域。

這一轉話又好。前言其大,於此又言無小無大,即所謂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太山為小也。物量無窮,言物不可得而量度也。時無止,言寒暑晝夜相尋無已也。分無常,言有無得失,人之分劑,或先或後,初無定也。終始無故,言無終無始,無新無故也。是故大知者,謂有大智之人而後有下面四知也。觀遠猶近,故不以大小為多寡,而後知量之無窮也。證鄉,考明也。今故,今古也。明於今古之為一,故迎而未至者,雖遠而不憂,攘而可取者,雖易而不跂。待之而後知,時之無定止也。盈,得也。虛,失也。盈虛消長與時偕行,不以此為喜慍,而後知分劑之無常也。明乎坦塗者,猶曰識乎正道也。由乎正道而生死聽之,即壽夭不貳,修身以俟之意。明乎此則知終,亦猶始不可以終為故也。此便是原始要終之說。人之所知者,人也,其所不知者,天也。且如既生之後,我則知之,未生之前,我何由知之。即禪家所謂父母未生以前道一句子。至小我也,至大天也,以我至小欲窮至大之天,宜乎迷亂而不樂,此數語若在禪家,便是一大公案也。莊子即等閑說了自是。故大知而下是解上面數句,其辭伸縮長短,齊而不齊,此文法也。倪,端也。域,方所也。語其小而無端,窮其大而無所,故曰:何以定至細之倪,何以窮至大之域。

河伯曰:世之議者,皆曰至精無形,至大不可圍,是信情乎。北海若曰:夫自細視大者不盡,自大視細者不明。夫精,小之微也;垺,大之殷也。故異便,此勢之有也。夫精粗者,期於有形者也。無形者,數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圍者,數之所不能窮也。可以言論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論,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

此一轉又好。至精者無形,細也,不曰至小而曰至精,皆是文之活處。信情者,謂信乎此語之實耶。自細視大者不盡,管中窺天之類也。自大視細者不明,鵬鳥下視野馬塵埃之類也。小之微者曰精,言小而又小者也。大之盛者曰垺,言大而又大者也。殷,盛也。異便,異宜也,就小大上又生出此兩句也是精絕。無形之小不可以數分,曰毛曰翁亦不可也。不可圍之大不可以數盡,曰稊曰兆亦不可也。物無精粗皆局於形,故可以言論,可以意推。若小者大者皆無形,則言不可論,意不可極。既曰無形則不可以精粗言矣,故曰不期精粗焉。察致者,察其極至也。

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動不為利,不賤門隸,貨財弗爭,不多辭讓,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不賤貪汙,行殊乎俗,不多辟異。為在從眾,不賤佞諂。世之爵祿,不足以為勸,戮恥不足以為辱。知是非之不可為分,細大之不可為倪。聞曰:道人不聞,至德不得,大人無己,約分之至也。

雖不害物而亦不以愛物為能,故曰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門隸賤役而求利者也。如曰雖執鞭之事,吾亦為之。我雖不求利,而亦不以賤役而求利者為非,故曰動不為利,不賤門隸。纔有賤役貴己之念則有迹矣。我不爭貨財而亦不以辭讓為能,故曰貨財不爭,不多辭讓。以辭讓自多則近名矣。事事皆自為之而無所資於人,然亦不盡用其力以自食,故曰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言有餘不敢盡也。貪汙之人亦不鄙賤之,爾為爾,我為我也,故曰不賤貪汙。其行實異乎人而不自為崖異,故曰行殊乎俗,不多辟異也。辟,僻也,辟異,崖異也。為在從眾,和光同塵也。不賤佞諂,由由然與處焉,能浼我之意也。不賤,不鄙惡之也。若此等人無分是非,混同細大,此則道人也,至德也,大人也。不聞,無名也。不得,無得無喪也。約分者,言會至理於至約而盡己分之事也。聞曰,我聞於古有此語也。約分即盡己也,但如此換字耳。

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內,惡至而倪貴賤,惡至而倪小大。北海若曰: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以俗觀之,貴賤不在己;以差觀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則萬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則萬物莫不小,知天地之為稊米也,知豪末之為丘山也,則差數睹矣;以功觀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則萬物莫不有,因其所無而無之,則萬物莫不無,知東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無,則功分定矣;以趣觀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則萬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則萬物莫不非,知堯桀之自然而相非,則趣操睹矣。

前言不賤門隸,不賤貪汙,所以換此一轉,又添箇貴賤與細大同說。若物之外內者,合物之內外而論之也。至,極也。惡至,何者為極也。貴賤小大,求其端倪,於何而極盡其理。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難壅豨苓,時乎為帝也。在我則不見,在彼則知之,百骸九竅而存焉,其遞相為君臣乎,亦此意也。此一句下得最好。貴賤不在己,即軒冕儻來寄之意也。差,等差也。天地只此稊米,豪末可敵泰山,則其等差之數不足言,蓋可見矣。功分,功勞分限也。各任一職以為功,故曰功分。農商工賈隨分以政其力,而世間少一件不得,亦猶東西南北雖相反而不可以相無也。趣操者,趨向志操也。以堯為是,以桀為非,固趣操之當然。然以不有廢者,君何以興。觀之則趣操之不可定可見矣。因其大小,因其有無,因其然非,即齊物因是之意#3。

昔者堯舜讓而帝,之噲讓而絕,湯武爭而王,白公爭而滅。由此觀之,爭讓之禮,堯桀之行,貴賤有時,未可以為常也。

把堯舜與之嗆湯武與白公相形而言,此皆憤時之激論。中間多有此類,但觀其文勢可也。

梁麗可以衝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騏驥驊騮一日而馳千里,捕鼠不如狸狌,言殊技也。鴟鵂夜撮蚤察毫末,晝出瞋目而不見丘山,言殊性也。故曰:蓋師是而無非,師治而無亂乎。是未明天地之理,萬物之情者也。是猶師天而無地,師陰而無陽,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語而不舍,非愚則誣也。帝王殊禪,三代殊繼,差其時,逆其俗者,謂之篡夫。當其時,順其俗者,謂之義之徒。默默乎河伯,汝惡知貴賤之門,小大之家。

梁,屋梁也。麗音禮,屋棟也。大小各有所用,故曰殊器。騏驥狸狌各有所能,故曰殊技。鴟鵂,訓狐也,梟也,夜則眼明,見日則暗,性不同也。是非治亂不能相無,亦人世之所必有者,故以殊器、殊技、殊性者而喻之。天地、陰陽亦喻其不可相無也。篡夫、義徒即是堯桀之論。

河伯曰:然則我何為乎,何不為乎。吾辭受趣舍,吾終奈何。北海若曰:以道觀之,何貴何賤,是謂反衍。無拘而志,與道大蹇,何少何多,是謂謝施。無一而行,與道參差,嚴乎若國之有君,其無私德,繇繇乎若祭之有仕,其無私福,汎汎乎其若四方之無窮,其無所畛域,兼懷萬物,其孰承翼,是謂無方。萬物一齊,孰短孰長,道無終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虛一滿,不位乎其形。年不可舉,時不可止,消息盈虛,終則有始,是所以語大義之方,論萬物之理也。物之生也,若驟若馳,無動而不變,無時而不移。何為乎,何不為乎。夫固將自化。

這一問又好。言既無貴賤,既無是非,則我之辭受取舍將何所從。衍,寬裕也。反,反而求之也。以道觀之而無貴賤,則反求於吾身,自綽綽寬裕,故曰反衍。若以貴賤是非自為拘束,則與道相違矣,故曰無拘其志,與道大蹇。蹇,違礙也。施則有多有少,謝去其施則無多無少,故曰謝施。若執一而行,拘於多少之施,則與道差池矣,故日無一而行,與道參差。國之有君,祭之有社,皆諭此心以道為主也,而無所用其私,故曰無私德無私福。此心廣大,如四方之外無所極窮,則無私畦叮矣,故曰無所畛域。三句三箇其字下得自別。萬物皆備於我,是兼懷也,而無所私愛,故曰其孰承翼。承翼,拱扶之也。此二字形容私愛之意。無方即無心也,我既無心則物無短長,亦無生死。不恃其成,即前所謂不雄成也。盈虛隨時,不可一定,故曰一虛一滿,不位乎其形。不位,不定也。無古今則年不可舉,無去無來則時不可止矣,大義即大道也。物之生也,若驟若馳,即所謂逝者如斯夫。變動轉移無時不然,何者為為,何者為不為,是皆聽造化自然而已,故曰夫固將自化。

河伯曰:然則何貴於道邪。北海若曰:知道者必達於理,達於理者必明於權,明於權者不以物害己。至德者,火弗能熱,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獸弗能賊。非謂其薄之也,言察乎安危,寧於禍福,謹於去就,莫,之能害也。故曰:天在內,人在外,德在乎天,知天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蹢而屈伸,反要而語極。

此一問又好。言既聽造化之所為,則人亦不必學道矣。朱文公問答書中,廖德明亦曾有此問,文公皆不曾答,想難言也。莊子到這裹說箇權字,自是作家又有不以物害己一句,愈自分曉。看來莊子見道自是親切,特讀其書者看他不破。道,總言也;理,事物各有之理也。權,用之在我者。有道之全體而後有此大用也。明於權者不以物害己,知輕重也。水火禽默四句,著四弗能字,卻以非謂一句結之,看他語脉極是下得有力。薄,迫近之也。至德之人固知事事有數,豈物所能害,然亦不謂恃此可以薄之而不能也。譬如死於水火,固曰有命,自投於水火可乎。下云謹於去就,其意愈明,亦猶孟子曰知命者,不立巖墻之下也。察安危,定禍福,謹去就,便是道心中有人心,何嘗皆說聽之自然。莊子到此處何嘗鶻突寧定也。天在內,人在外,即前篇所謂主者天道,臣者人道也。德在乎天,此言自然之德也。而必曰知天人之行這箇知字,便從人心上起來。本乎自然而安於其所得,故曰本乎天位乎得。此句又屬道心。位,居之安也。蹢,進退也。屈伸進退,各循其理,此句又屬人心,發明至此道之至要也,理之至極也,故曰反要而語極,猶孟子曰,將以反說約也。

曰:何謂天,何謂人。北海若曰:牛馬四足是謂天,落馬首,穿牛鼻,是謂人。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

這數句發得人心、道心愈分曉。牛馬四足得於天,自然者不絡不穿,將無所用此,便是人心一段事。以人滅天,以故滅命,貪得而殉名,則人心到此流於危矣。三言無以乃禁止之辭,猶四勿也。既知天又知人,於此謹守而勿失,則天理全矣。故曰是謂反其真。命,天理也。故,人事也。得,得失之得也。

夔憐蚿,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夔謂蚿曰:吾以一足,趻踔而行,予無如矣。今子之使萬足,獨奈何。蚿曰:不然,子不見夫唾者乎,噴則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而下者不可勝數也。今予動吾天機而不知其所以然。蚿謂蛇曰:吾以眾足行而不及子之無足,何也。蛇曰:夫天機之所動,何可易邪。吾安用足哉。蛇謂風曰:予動吾脊脅而行,則有似也。今子蓬蓬然起於北海,蓬蓬然入於南海,而似無有,何也。風曰:然。予蓬蓬然起於北海而入於南海也,然而指我則勝我,我亦勝我。雖然,夫折大木蜚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眾小不勝為大勝,也為大勝者,唯聖人能之。

夔無角,一足而行,見山海經。蚿,百足蟲也。蛇,無足者也。自一足說到無足,皆言天機自然之動,可謂世間至奇之文。中間又以人之唾喻蚿之足,此處又妙。其末卻歸在風上,而目與心兩項卻不說,此皆文字變換,奇而又奇者也。趻踔,一足行之貌也。無如矣,無似我者也。何可易邪,不可變易也。有似,有可見之像也。蓬蓬然,風聲也。指我,以手指風也。我,以足踐風也。就風之中又添說箇小不勝大勝,愈見奇特,即人眾勝天,天定勝人之意。小雖不勝而大勝,則萬物孰能出於造化之外哉。自然而然者,物物不可違也。

孔子遊於,宋人圍之數匝而絃歌不輟。子路入見曰:何夫予之娛也。孔子曰:來,吾語汝。我諱窮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時也。當堯舜而天下無窮人,非知得也;當桀紂而天下無通人,非知失也。時勢適然。夫水行不避蛟龍者,漁父之勇也;陸行不避兕虎者,獵夫之勇也;白刃交於前,視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窮之有命,知通之有時,臨大難而不懼者,聖人之勇也。由處矣,吾命有所制矣。無幾何將甲者進辭曰:以為陽虎也,故圍之。今非也,請辭而退。

此段只言時命自然,非人力所預知道者,又何懼焉。中間以漁父獵夫烈士比聖人,亦自有理由處矣。令其止息,不必言之意。

公孫龍問於魏牟曰:龍少學先王之道,長而明仁義之行。合同異,離堅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窮眾口之辯,吾自以為至達已。今吾聞莊子之言,汒焉異之,不知論之不及與知之弗若與。今吾無所開吾喙,敢問其方。公子牟隱機太息,仰天而笑曰:子獨不聞夫埳井之蛙乎。謂東海之鼈曰,吾樂與吾跳梁乎井幹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則接腋持頤,蹶泥則沒足滅跗,還虷蟹與科斗莫吾能若也。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樂,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時來入觀乎。東海之鼈左足未入而右膝已縶矣,於是逡巡而卻,告之海曰,夫千里之遠不足以舉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極其深。禹之時,十年九潦而水弗為加益;湯之時,八年七早而崖不為加損。夫不為頃久推移,不以多少進退者,此亦東海之大樂也。於是場井之蛙聞之,適適然驚,規規然自失也。且夫知不知是非之境而猶欲觀於莊子之言,是猶使蚉負山,商距馳河也,必不勝任矣。且夫知不知論極妙之言而自適一時之利者,是非埳井之蛙與。且彼方跐黃泉而登大皇,無南無北,奭然四解,淪於不測,無東無西,始於玄冥,反於大通。子乃規規然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辯,是真用管闚天,用錐指地也,不亦小乎。子往矣。且子獨不聞夫壽陵餘子之學行於邯鄲與。未得國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歸耳。今子不去,將忘子之故,失子之業。公孫龍口階而不合,舌舉而不下,乃逸而走。

公孫龍,當時之辯者也。指其名而言之,所以闢之也。井蛙海鼈之喻,都是撰出。不知這老子胸中如何有許多劣相。虷,井中赤蟲也。蟹,螃蟹也。坎井之地,虷蟹科斗皆周旋其中,故曰還奸蟹與科斗。九年之水七年之旱,人人如此說,安得水旱如此之久,信然人類盡矣。莊子添箇十年九潦八年七旱字,便自別了這般等閑處,亦看得筆力。適適猶虩虩也。商蚷,小蟲也。跐,蹈也。大皇,天也。下蹈黃泉,上登于天,言其見趣之高遠也。奭然即釋然也,四解,四達也。淪於不測,所入者深也。始於玄冥,言在於無極之先也。反於大通,歸於至道也。以察察之小明而欲窮素之以言辯,不亦小乎。邯鄲失行之喻尤佳,國能,邯鄲國中所能之步也。學未成而故步又失,所以匍匐歸也。列子所言魏牟公孫龍,與此全異。

莊子釣於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願以境內累矣。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二大夫曰:寧生而曳尾於塗中。莊子曰:往矣,吾將曳尾於塗中。

往先者,往見之,先道此意也。以境內累者,言欲托之以國也。死留骨,生曳尾之喻,真是奇特。

惠子相梁,莊子往見之。或謂惠子曰:莊子來,欲代子相。於是惠子恐,搜於國中三日三夜。莊子往見之曰:南方有鳥,其名鵷鶵,子知之乎。夫鵷鶵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於是鴟得腐鼠,鵷趨過之,仰而視之曰,嚇,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

嚇,恐奪其食而為此聲也。以鴟之腐鼠而嚇鳳,比惠子以國相而嚇我,不知此老何處得許多好譬喻。自莊子而下為文字者,無非竊其機關。這一部書,天地間如何少得。莊子惠子最相厚善,此事未必有之,戲以相譏爾。練實,竹實也。

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莊子曰:儵魚出遊從容,是魚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

這一般說話又奇。循其本者,請反其初也。言汝當初問我非魚安知魚之樂,是汝知我之意,方有此問,汝既如此知我,則我於濠上亦如此知魚也。二人最為相知,想當時對語亦自可觀。

此篇河伯海若問答,正好與《傳燈錄》忠國師無情說法、無心成佛問答同。看大慧云:這老子軟頑,撞著這僧又軟頑,黏住了問。謂其家活大,門戶大,波瀾闊,命根斷。這數語莊子卻當得。大慧語詳見普說中#4。

南華真經當義卷之十八竟

#1我:明本作『吾』。

#2泆:明本作『岸』。

#3意:明本作『志』。

#4此句明本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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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o之我的女孩

    exo之我的女孩

    她是上天的宠儿,精湛的演技,绝美的眼睛。她是命运的弃子,失去双亲,沦为赚钱工具。偶尔有些腹黑,偶尔有些低情商,偶尔有些神经质,这些都是让他们着迷的她。她不能让任何人爱她,但她畸形的心脏却悄悄住了人。她在临死前选择逃避一切,骗她挚爱的粉丝说,你们的偶像水性杨花,真实面孔不堪入目。她骗她挚爱的十二个少年,你们喜欢的人心狠手辣,为了名誉可以不顾一切。后来的后来,她得到了救赎,他们的救赎。你们来了,世界也就亮了。轻点收藏,您将会收获一本更新并不快的书,和一位并不勤奋的大大。轻点投推荐票,你会收获一点并没有什么用的爱意。加群216176142,作者属性齐全,总有一个我,你喜欢!
  • 情定三生:帝君追妻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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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世,她是花神,他是帝君,郎才女貌,可惜缘分未到;第二世,她是凡人,他仍是帝君,金玉良缘,可惜情深意浅;第三世,她说,我再也不想遇见你了,他却说,梨纤陌,就算到了下世,你仍是我的人。历经三生三世,每一世,她都被他伤的体无完肤,剜心失忆,痛苦不堪。每一世,他都追她,她竟然也乖乖上了他的当,历经数个情劫后,她崛起,终于将他践踏在脚下,将前几世所受的伤全还给了他。“白若尘,我要你尝一下比剜心更痛的滋味。”三生三世,世世皆伤,唯最后一世,她大仇得报,可她问自已,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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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城有二最:一为最受男子厌弃的云家嫡女云连,二为最受女子嫌恶的将军府庶子商拾。云连,痴迷当朝四皇子,试图下药,反被自己喝下,四皇子令人将其仍于苍荣大街。商拾,母不详,爹嫌弃,纨绔风流,因扬言要采下青城第一美女这株花而被亲爹打断了腿。这二人一时间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不久,皇帝一纸令下,这二害从此成一家!她,云连,古武世家次女,天赋异禀,能力卓绝,被视为家族第一把剑,遭长姐嫉恨,一杯毒酒饮下,从此烟消云散。一朝魂穿,没了可笑的亲情羁绊,没了光宗耀祖的使命,她誓要活的无牵无挂,肆意潇洒。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而将那丰满剔成骨感的锉子就是她那笑的一脸张狂的纨绔夫君。本文纯属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