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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五四四、河北雄县,为畿南名邑。张玉裁内翰同书,夙以能诗称。余初识君于蝉香馆坐上,古心古貌,心敬其人。频岁枉诗尤数,有读余《今传是楼诗话》题后一律云:“苍葭白露恨来时,况读渔洋感旧诗。梦裹江湖纷涕笑,角端蛮触决雄雌。题襟邗上曾宾谷,闻笛山阳向子期。付与先生写怀抱,衡来或可解人颐。”又赋谢余诒《诗选》云:“不见阮亭已数年,国风者君为先。惟君与我有同嗜,饷我忽来诗一编。《楞严》当作百回读,文字聊结前生缘。何时海上更修楔,一觞一咏追前贤。(丁卯上巳,公曾以修楔见约。”)余答之云:“杜门不问今何年,长句宠我劳君先。题襟邗上风已渺,(惠诗以宾谷见拟。)感旧渔洋诗初编。文字精诚见肝鬲,江湖响沫关因缘。后山弟子吾所敬,岁寒倍念此士贤。”君学诗于石遗室,故及之。“感旧”句谓蝉香馆主也。所著《一沤阁诗存》,海藏谓其“坚苍有气”。《夜归》云:“河自东流我自西,累累破冢间蒿藜。雁行薄暮作云黑,人影渐长知月低。寺有僧来容共话,门无客到待谁题。频年荒歉兼兵燹,怕见村儿掩面昵。”“雁行”一联,海藏云“乃唐贤佳作”。《苏桥旅夜题壁》云:“聒枕风涛睡未能,拥衾面壁似枯僧。菜根何味鼠窥几,禾稼已收蝗扑灯。群动甯知秋寂寞,孤怀难掩气峻峭。津桥作客今三载,仓猝西归几拊膺。”《犹有》云:“犹有先人敝庐在,此心休与市儿同。但期馆粥硼余口,遑恤蜩螗了我躬。画伏夜行皆鼠子,朝三暮四困狙公。古来治乱诗能述,盍亦从头读《国风》。”以上两诗腹联,均为海藏所赏。以诗诣论,盖能出入巢经、伏之室者。

五四五、老友马通伯先生,自肥上订交,将及卅载。君以己巳秋间逝世,余久拟为诗挽之,未果。志盒曩写示二律甚佳,适如吾所欲言,盖能知通伯生平者。第一首云:“唐松宋画等闲看,兰若谭禅耐夜寒。愿制毒龙参贝叶,不随饥凤食琅歼。须眉中岁垂垂老,著作平生字字安。一载死迟应有恨,及身孔释见摧残。”自注:“第二句指在法源寺与授经曼仙夜半谈惮事。‘’韵则指其反对帝制,辞参政出都事。”第二首云:“桐城耆旧总温然,此是方姚以后贤。讲舍文论清讠燕夜,史家运厄火书年。长哀碧血曾千语,一掩黄肠共九泉。傥遇故人烦慰藉,孤儿键户理遗编。”自注:“后四句均谓碧梦。”凡知碧梦与通伯交谊者,当自了了。《碧梦遗集》近甫编成,而志盒又逝。其遗集刊言丁,闻并属之毅行,又一段山抹微云之佳话矣。

五四六、镶蘅曩僦居宣武城南之南横街,其间壁为翁松惮相国故居;而隔巷之米市胡同,适为吴县潘文勤旧第,即世所谓滂喜斋也。君有《留别南园》及《移居城东》两律,皆纪其事,海内外同作近数百人,应求之广,并世所称,山姜、渔洋,殆难专美。故余赠君诗,有“四海交情争说项,半囊诗句笑封侯”之句。惟和者踵接,付梓犹稽,兹先择其较有典实者,实吾《诗话》。袁珏生云:“宣南移向凤城东,未若蜗居稍适中。(南横街宅与君先后同居,癸丑移居北池子)。闸署冷官甯独傲,十年卜宅半相同。(余官翰林,君官礼部,皆由南横街移东城)。福庐隔巷心滋霉,(福庐师厉东四牌楼三巷,近已谢宾客矣)。申叔安巢迹已空。(南园为列礼部故宅。申受、福庐同为镶蘅礼部前辈)。犹恋旧邻难买得,觥觥名辈有潘翁”。《跋》云“南园旧居,为河南申氏产。余于辛亥质屋时,得观乾嘉旧契,为阳湖刘文定之子少宗伯跃云折俸银所置,宗伯之子为申受礼部逢禄,两代皆礼部世家。镶蘅以礼曹百年后僦居此屋,遂成掌故。他日重辑《京师坊巷志》者,庶有所考焉。”张孟劬云:“十年旧馆忆同车,独尔新诗继浣花。岂有寸心吐芒角,绝怜两鬓已苍华。道人自具安惮地,博士依然卖饼家。(君所居为申受故庐,申受墨守《公羊》,故云)。寥落客星余几辈,春明重到足咨嗟。”陈石遗云:“平生雅慕隐墙东,却住三山七塔中。忽索移居和樊榭,尚愁书局困斯同。车驱黑厂横街近,腹痛黄墟酒所空。(君新居近隆福寺酒家,为端匈斋督部讠燕客处)。知汝过从足吟侣,只应少个白头翁。(谓春榆新逝。)”杨留云:“默数迁流记《水东》,卅年踪迹帝城中。平津阁下来三度,(己酉、己丑、庚寅三次借居鄂立庭阁读所,章佳文勤、文成、文毅后人也)。明照坊南感五同。(乙未至己亥与刘正卿同年同居明照坊,同榜、同官、同分校,同在国史馆会典馆)。竹里又看新笋长,(今春移居ウ公旧庐,所种竹新萌怒生。)梧门回念旧巢空。(去国廿五年,癸亥归里,僦宅养蜂坊,时帆祭酒悬弧地也。居五年余)。弦诗意造无宫徵,观化相期学浪翁。”王志盒云:“轻将越岘换湖东,(余久居上斜街越岘山馆,为宗氵修楼先生旧题。近迁净业湖东,自题为湖东草堂。)廿裁巢痕一瞬中。但识牵船宜地远,不堪思树与君同。庄襟老带踪何定,岐宅崔堂主半空。(东城华屋多易新主)。相望城西今履道,天琴听水两诗翁。”和诗中多有梦华之感,尤以赵香宋之“不分燕方作边塞,且将皇古说咸同”一联,最为沈痛。至海藏之“怪道曹唐坚不去,游仙试为问回翁”十四字,则寄慨更深矣。君南园旧居左右邻有老槐两株,桂林汪巩庵为作《借槐庐图》。城东居庐,则吾宗别业,余所奇附,经营伊始,君即服劳,宅前后老槐数株,皆数百年古物,洵足压倒宣南。君从游垂廿年,佐余最勤,余督勖之亦良笃,颇盼其勿以词人自画也。

五四七、缤蘅觞客新居,坐皆耆硕。庵老人诗即席先成云:“论都喋喋任西东,人海犹藏一粟中。倦圃宦游真意在,山姜诗韵胜流同。冷摊居近书常足,彦会身闲酒不空。铜狄摩挲还醉此,梦余如对霸城翁。(坐有樊山)。”《次樊山翁》云:“精庐新徙凤城东,师友聊为酒一中。家具囊琴携鹤易,乡风祀灶请邻同。隐侯刻意吟雌霓,景重何心滓太空。(是夕月色极佳)。昔铸同人曾眼见,掎嗟吾与霸城翁。”《次卓巴园》云:“春晚酴晒开海东,水滨花事入诗中。(君游北戴河,见寄一诗,有‘毕竟海滨春事晚,酴醵五月尚开花’句)。兼旬莫笑山居暂,三径悬知月夜同。市近车尘偏不溷,秋来杯物尚能空。京华卅载头如雪,剩得旁人唤作翁。”忍堪和诗中有“犹龙老子都还健”之句,自注:“谓软脚之陈樊诸老也。”

五四八、余环游之役,以庚戌夏,道出纽约,因访美故总统葛兰脱墓,观吾乡李文忠公所植树,曾以长歌纪之,并寄李都护圣皋柏林。近检旧箧,复得此稿,距前游廿二年矣。诗云:“我来纽约亲拜葛翁墓,墓旁尚有李侯手植双株树。我与葛侯生不同洲,前后相距约半世纪间,(葛西一八二三年生)。升堂把臂宜其难。李侯与我同里闸,如何一面缘犹惺。敢云两贤不并世,母乃少贱难跻攀。颇忆今夏经过德京之柏林,获遇公子季皋拓胸襟。际晚一谈迄朝曙,醉酒饱德兴轩翥。俊哉名子肖名父,中外争以纯仁许。我虽未见李侯,得见公子犹可想见李侯之为人。昔闻李侯未达日,乡人目以狂生嘲谑频。一朝奇功满天下,始悟英雄自有真。尔来下走遨游大地数十国,侯之轴车所至垂大名。每从西人校食谱,犹以侯名名新羹。(今美洲革华餐宫中有李鸿章杂碎、李鸿章汤等菜名)。君不见,葛翁两任北美合众之国伯里玺,天德畀以万乘未闻丝毫惊。眼底人才渺如鲫,一见李侯心独倾。落机山高淮水清,隔州相应为同声。道义之交无死生,名位岂足为重轻。葛翁如有知,应感当年挂剑情。李侯如有知,应笑乡邦复得一狂生。”诗虽不足存,顺当游记读。季皋丈为文忠幼子,最所锺爱,权奇倜傥,亦饶父风。德京订交,相见恨晚。己庚之际,余客沪上,丈居邻爱俪园过从之欢,为平生最。忆岁丁卯,余居沽上,五十初度,丈有赠诗,余次答一律云:“便以诗狂当酒颠,长安一别又三年。世除鲍叔谁知我,古有尧夫足比贤。犯座客星光斗极,枕流小筑隐云烟。眼前花甲君先到,准拟高歌佐舞筵。”丈长余仅一岁,来书兼申六十介寿之约,故及之。“尧夫”句仍欧游赠诗意也。辛亥国变后,丈卜筑淞滨,罕与世接。鹧夷高躅,人以为难。诗不多作,自云五十后始为之,是又今之高渤海矣。

五四九、良乡密迩北京,以产酒著,张广雅曾以入诗。至炒栗则更都人常嗜者,苍虬有《过良乡》诗云:“良乡绉栗佐浮,犹记城南退食时。一代朝官心死尽,伤心容有李和儿”。按宋人说部云:“汴旧京李和熘栗,名闻四方。绍兴中,陈长乡及钱恺使金,至燕山,忽有人持熘栗十枚来献,自白云:‘汴京李和儿食品工也’盖金至汴后,流转至燕,仍以熘栗世其业”。北京炒栗之佳,傥即传其遗制。苍虬此诗,作于庚申四月,弥见隶事之精。君集中又有《咏武昌卖饼叟》诗云:“华表峥嵘不住尘,望门呼旧只酸卒。霜街一担油酥饼,犹是当年皱面人。”自注:“曩岁往武昌,有卖饼叟,作秦声,寒夜过深巷,其音幽咽。以长燕小炉担,闲以竹筒吹饼令热,焦香喷鼻。自余入都,遭世变,忽忽二十年。今以事复来城中,闻声呼之,果叟也。询其年己七十,自言业卖饼四十年。感今旧事,为成一绝”云云。昔放翁《食炒栗诗》有“唤起少年京辇梦,和寅门外早朝时”之句。旧事上心,同此根触,况苍虬更重以沧桑之感耶。

五五○、海藏集中,有《答严几道句》云:“湘水才人老失身,桐城学者拜车尘。侯官严叟颓唐甚,可是遗山一辈人。”第一句似指湘绮楼,第二句有谓即指通伯者,余窃疑之。通伯抗论帝制,曾有长书,心迹瞰然,知者共谅。得志盒此诗,可为张目。吾乡周梅泉为通伯高足,其挽诗甚佳,录之:“同光以来盛文学,濂亭挚甫称大师。冀州衣钵付姚马,《抱润》一集尤清奇。阳刚阴柔各有美,语本惜抱谁敢訾。望溪义法祭正脉,得骨得髓皆禅机。晚龄治经绝外慕,商兑汉宋穷渊微。文能载道体始贵,巧取六籍供觳敲。忆余随宦岁在丑,父兄持我游莲池。座中矍铄见吴叟,我时拜跪初胜衣。翌年马翁馆柏署,昌黎六一欣同时。我居京国始就傅,日夕ウ诵随群儿。稍长涉历喜弄翰,一札曾荷宗工知。书来奖掖极齿颊,劝我汲古勤文辞。当时头角颇自负,老大无似真当笞。陵遥谷变四十载,风埃离合千愉悲。坑焚祸烈古灵泣,道丧文敝国亦移。裕之修史岂初志,苫为耶律分谤讥。《美新》曲笔有余痛,拂袖归食龙山薇。传闻临终证圆脱,大觉已谢人间羁。于今皖学失宗仰,国宝共惜街吾私。南陈北马夙齐誉,天眷一老犹憋遗。江山人物等可念,挂眼匡阜寒云迷。”诗中“裕之”等句,亦为通伯辨诬。戊、己之际,赤焰方张,斯文将坠,故志盒诗有“及身孔释见摧残”之句。梅泉亦以“坑焚祸烈”为言。后之治国闻者,可于此觇世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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