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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二一九、樊山《与笏卿论诗》一首,最为精卓,录之:“君不见兰子七剑两手中,中有五剑常在空。巧手能虚以运实,开凿浑沌皆玲珑。又不见单父种花骊花宫,万花颜色无一同。匠心能以素为绚,坐使枯寂回春风。兵家在以少克众,权家在以轻起重。道家在以静制动,诗家在以独胜共。能言人所不能言,如山出灵无不宣。能圆人所不能圆,如月三五悬中天。百汲不竭井底泉,任烧不绝香上烟。百花酿作酒一饭,百药链成丹一丸。五味入口取其甘,五色入目取其鲜。五声入耳取其和,惟貌不独取其妍。取之杜苏根底坚,取之白陆户庭宽。取之温李藻思繁,取之黄陈奥穿。言之有物饼中馁,裁之成幅机中练。视之无迹水中盐,出之则飞匣中剑。无意何能作一经,无笔何以役万灵。无才何以笼群英,无学何由跻老成。无法何所谓尺绳,无事何足为重轻。一字不安众所议,八面受敌谁不能。老笏杂言昨挑战,意亦学韩通其变。六十余年穷生活,为君一骋雕龙辩。诗林霍百尺竿,老年进步如少年。学我者死殊不然,果如我语诗其僵。”此诗自道甘苦,在樊山集中,亦为清言见道之作。

二二○、近代诗人,其隶事之精,致力之久,益以过人之天才,盖无逾于樊山者。或疑此老论诗,拘守宗派,与时流标举,各有不同,是皆未知其深者。近见其序吴江金天羽(鹤望)《天放楼诗续钞》云:向来诗家,率墨守一先生之集,其他皆У阎不观。如学韩杜者,必轻长庆;学黄陈者,即屏西昆。讲性灵者,则明以前之事不知;尊《》选霞者,则唐以后之书不读。不知诗至能传,无论何家,必皆有独到之处。少陵所谓‘转益多师是汝师’也。人所处之境,有台阁,有山林,有愉乐,有忧愤;古人千百家之作,浓淡平奇,洪纤华朴,庄谐敛肆,夷险巧拙,一一兼收并蓄,以待天地人物形形色色之相需相感,吾即因以付之。此所谓八面受敌,人不足而我有余也。所蓄既富,加以虚衷求益,旬煅季炼,而又行路多,更事多,见名人长德多,经历世变多,合千百古人之诗,以成吾一家之诗。此则樊山诗法也。大抵诗贵有品;无名利心则诗境必超,无娼嫉心则诗境必广,无取悦流俗心则诗格必高,无自欺欺人心则诗语必人人能解。有性情则诗必真,有才力则诗必健,有福泽则诗必腴,有风趣则诗必隽:此皆予自道所得而未轻以云人者”云云。樊山诗法,非其自述,又何能如此详尽哉。

二二一、铁岭高文良公其倬,字章之,为且园之弟,以清乾隆戊午卒。所著《味和堂诗集》,坊间不多见。吾友晦斋太守,为公裔孙,能诗有家法。近谋重刊遗集,乃乱后得之汉上者。并乞余编入诗话,诵芬述祖,意有足多。文良公诗,以《白燕》二律最为海内传诵,录之。其一云:“琼膏初染羽毛新,重向重湖觅故人。迟日不融梁际雪,生绢还恋掌中身。一痕瑶圃余前垒,几树梨花共暮春。又是清明微雨后,玉堂开处已无尘。”其二云:“玉作身材似叶轻,刺桐花发半巢成。萝随烟散尘踪沓,心逐云飞雪崤晴。有色何曾相假借,不群仍恐太分明。素衿一种差同调,还笑笼中解语鹦。”‘有色”二联,极见身分,不仅体物之工。若准袁海叟之例,又可呼为“高白燕”矣。长洲沈文悫(德潜)选《国朝诗别裁》,入公诗三十余首,称其“中正和平,言不虚立。”文悫与孙文定(嘉淦),均同出文良门下,今集中二序,即两公作也。

二二二、《随园诗话》盛称文良诗,且谓“驾新城而上,特为勋望所掩,故不大著。”公以文臣累膺节,所至如广西、云、贵、福建、台湾,及中甸、青海苗猓之地,皆备历艰险。今观其诗,则静穆温润,妙出天成,间托讽刺,亦深得风人之旨。所养者深,固应如此,宜随园之倾倒也。集中如《览蓟州新城望雪山》及《过碧云寺》诸长篇,皆魄力沈雄,有关国故。余亦多闲适澹永之作。《剑州》云:“六千庸蜀远京华,剑外秋风倍忆家。马上听残楼上角,客中看遍栈中花。已过月闰寒仍早,倍觉山深日易斜。却念生平亲旧语,使车争似少游车。”《摩诃菴》云:“八字朱扉碧树间,偶缘客至暂开关。松梢红上三竿日,楼角斜衔一崦山。锄麦人冲残雨去,坐惮僧共落花闲。未能便入宗雷社,且约芳时数往还。”《未至退谷入道旁僧寺小憩》云:“身似笼禽岂自由,心如野鹤爱林邱。村童引马看松去,娇鸟怜春唤客游。问道怕穿西苑路,携僧闲上夕阳楼。经过底要知名寺,但有花开便肯留。”即论风格,亦似新城。又有《重过燕子矶登眺》四诗,中有句云:“课政敢云堪岁计,字民终欲布春温。兹行谨与山灵约,拟为东南念本根。”盖即公抚县时作,即其诗可知为政矣。厥配季玉夫人,能诗工书。《白燕》诗传诵之“不峰”二句,即夫人足成者,隐寓箴规,足徵特识。文良集中多忆内寄内之作,托兴云鬟,尤见韵事。

二二三、匏庐丈《论诗绝句》云:“味和家世席韦平,《白燕》沈吟惧独清。崛起梦堂跻九列,颇疑相度逊诗名。”梦堂名英廉,字福余,其先辽东,姓冯氏。向见钱箨石集,多与梦堂游讠燕唱酬之作。所著《梦堂诗稿》,箨石为之序,称其“温润缜密,超然意表。”又云:“梦堂诗诣之精,全从老杜得来。”其推重可想。一时名彦,自箨石外,如翁覃溪、纪晓岚、施耦堂、沈椒园、陈勾山、鲍雅堂、罗两峰诸君,皆与之游。所居北城,曰檀乐草堂,街南垒石架阁,曰独往园,九日必高会以眺城西诸山。均见篷石所为诗序。集中《阴雨未辍,箨石扎来云:风冷添绵衣,犹不足,已遣人入市买莲花白矣。莲花白,海淀邨酒也。戏简一律》,中有“故人未敢怜张禄,熟客才知数杜康”之句,极见工切。《咏紫芥》诗云:“寒涛湿尽一江烟,山阁灯红客未眠。记得春盘餐此味,梦阑酒醒又三年。”“春秋菘漫自雄,输他风露满幽丛。人间大有巢居士,一棱蛾眉饷长公。(自注:李时珍谓巢菜为野豌豆之不育者,近闻人云即蚕豆,未之玫也。蚕豆一名蛾眉豆。)”题为《读查蔗塘押帘词,有咏紫芥一阕。紫芥者,江南亦谓之诸葛菜。因忆甲子二月,与篁邨、步江宿焦山曙霞阁,夜半酒渴,庵僧烹此菜以进,食之佳绝。今见此词,觉风露之香,犹在齿牙。昔东坡先生不忘与故人食炒豆瓜子,此种情味,老来方知。赋诗二绝,奇篁邨、步江,用识余怀。兼简蔗塘》。两诗皆佳,蔬┺气尤不易得。放翁《食炒栗诗》,有“唤起少年京辇梦,和宁门外早朝时”一句,皆此类也。惟尊堂以下吏宦江南最久,平日颇多车笠之交。不十年超跻政地,对于故旧,一变面目。《蒲褐诗话》,即有微词,故匏庐诗中及之。然集中入都以后,多清言见道之作,又似与其晚节不类。后此益见知人论事之难。若专以诗才论,则又在梧门、竹坡之上矣。

二二四、仁和吴子亻隽(观礼)所著《圭庵诗录》一卷,乃陈弢庵先生手写印行者,弢庵因张叔度交圭菴甫一年,然相知则甚深。手写遗诗,皆作精楷,风义之笃,又近世所无也。圭菴为何暖叟之女夫,客左文襄幕府最久。通籍后始留京,与张篑斋张广雅诸人,均有文章道义之契。广雅有《挽吴圭菴》诗云:“诗君日浅见君心,两疏忧时壮翰林。交遍公卿无诡合,久更戎马转湛深。怜才曾听巫咸筮,(君典试,有绵竹杨生高才不遇,君深自咎责,至于下泣。)敦旧亲调子敬琴。(谢{鹿吝}伯前辈病殁,君经纪其丧)。使府三良同一厄,秦川呜咽陇云阴。(君与尘伯及张兵备树皆为恪靖伯荐辟入幕,期月内并卒”。)篑斋《答圭菴和净师见赠之作》有句云:“先皇十载岁辛未,君辞戎幕宾于王。玉堂相见遂心折,三年校秘商丹黄。”弢菴癸卯赴篑斋之丧,小住南京,留宿子涵寓斋。得诗十四首,一云:“坐上何郎旧饮倦,别来牢落亦华颠。人生畏友谁能少,太息圭菴不假年。”自注:“圭菴篑斋至契,诗孙姑丈也。”数诗皆可见交谊者。

二二五、圭菴集中,多隐切朝事之作,其最著者为《冢妇篇》、《小姑叹》、《天孙机》、《邻家女》诸首。《冢妇篇》云:“门祚本寒素,质陋长善愁。托身适贵族,甲第连朱楼。先后众娣姒,什伯亲疏俦。冢妇主中馈,明慧称才优。威姑有喜怒,一意承温柔。温柔岂不懿,所愿无{侃言}尤。任劳先任怨,匪但心休休。馨腥久相习,早辨薰与猜。况今家多难,旧业芜田畴。我居介妇末,疏逖空涕流。鞠凶伊可畏,未阴亟绸缪。求贤庶自辅,为尔歌好逑。有姆倘善教,引近爰谘谋。资沅富兰芷,明珠在炎洲。光气世宝重,纫佩悬巾鞲。小姑暨诸妇,或恐志不侔。和众与推挽,窃愿从之游。门庭既清肃,内宁无外忧。众妇尔毋怠。坠宗实尔羞。”此首乃为恭亲王及左文襄作者,“冢妇”以喻恭王。“有姆”以喻文襄,“介妇”、“疏逖”,则圭菴自谓。清同治间恭王长军机最久,吏中以左文襄最负时望,诗中“资沅兰芷”,及“光气世宝重”等句,即指文襄而言。圭菴颇盼文襄入相,而深以远在西陲为惜。“和众推挽”及“坠宗实尔羞”等句,则以勖恭王,深冀其求贤自辅,共谋国事。迄后文襄虽入枢府,未几即出督两江,不能久于其位,又圭菴所不及料矣。《小姑篇》云:“入门为幼妇,稽首歌姑恩。三日入厨下,诸姒为我言。家世守先业,田园甲幽燕。无端遘害。雕敝年复年。冢妇自明慧,嫩漫思避喧。小姑育南土,于归家太原。稍知道途事,臧获交称贤。归宁侍阿母,中馈同周旋。初云佐筐,已乃操管键。事事承母命,处处蒙人怜。深潭不见底,柔蕤故为妍。女巫托灵谈,宁止糜金钱。人或为姑语,善遗离堂前。非无姊妹行,远嫁多在边。舍旃勿复道,何以祈安全。诸姒语未终,我忧泣涕涟。思欲谏冢妇,室远情未联。小姑初见我,颇若亲婵娟。苦口倘能谓,诸姒宁惮烦。阴云幂檐际,隐隐闻杜鹃。佛徊就私寝,终夜不成眠。”此首专指沈文定而言。恭王当国既久,年事复高,又深喜文定之附己,倚若左右手,故以“嫩漫避喧”,及“处处蒙人怜”为喻。文定以山西巡抚入直军机,原籍吴江,故有“南土”、“太原”等句。“深潭不见底”等句,盖指文定之厚貌深情,外托廉介,可谓妙于写真。“非无姊妹行,远嫁多在边”句,亦隐指文襄而言。“杜鹃”句盖用南人作相故事,沈固南人也。《天孙机》云:“少小织缣素,稍长裁锦绯。贫女无早嫁,为人作嫁衣。纷然理边幅,刀尺从指挥。细意重慰帖,服衣架施挥。嫁者亦殊贵,冠披纫珠玑。女红乃娴习,针神世所稀。纳徵罗采弊,鸾凤行双飞。心苦意暇,招我襄闺帏。度我鸳鸯谱,文理窥精微。作别送之子,杨柳何依依。一朝被召出,棘墙桑四围。春蚕食叶尽,献丝朝副帏。美人职染采,巩蜕扬芳菲。知我事纺绩,问我天孙机。天孙亦何巧,经纬分当几。天吴与紫凤。颠倒辨是非。我陋不足道,景贤陈所希。请师女公子,德音期无违。”此首乃圭庵自述者。贫女自谓,女公子谓文襄。圭庵久客文襄幕,倚畀甚切,故以为人作嫁,及“招襄闺帏”为喻。“一朝被召出”句,指辛未成进士事,时甫自陇上左营归,故有作别之语,美人指李文正(鸿藻),时教习庶吉士,故以“职染采”为喻,又文正时值枢府,文襄方在陇上,故以“请师女公子”为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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