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秀丽兴冲冲推门快步进了办公室，苗条灵动的身姿带来了旖旎的春光。怪不得领导都喜欢美女秘书，那赏心悦目的感觉就是好。李大为也是凡夫俗子，抑制着怦然心动说：“满面春风，是不是曹正中求婚了？”
唐秀丽没理他，自顾高兴说：“高速公路沿线村民给你送锦旗来了。”
“干嘛送锦旗？”李大为问。
“施工单位把他们的钱还清了。”唐秀丽说。
“哦，你把锦旗挂在办公室。”李大为淡淡地说。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荣誉感？他们点名要李局长接锦旗。”唐秀丽快言快语。
“他们还没走？怎么不早说？”李大为站起来，大步走出办公室。
见李大为来了，村民都围拢过去，一个劲地叫：“李局长！”
李大为忙问：“施工队欠你们的钱，都到手了？”
“都还了，谢谢李局长关心。”村民齐声回答。四个村民代表把两面锦旗郑重送到李大为手里。一面锦旗上写着：人民警察为人民。另一面锦旗写着：爱民如子。村民送锦旗也是用心良苦，他们说送钱，太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反而害了李大为，而且李大为肯定不会收。讨论来讨论去，他们一致决定送锦旗。李大为年轻有为，他要的是政绩，最好上面的领导也能看得到，眼见为实嘛。
大家都说这次多亏了李局长，不然他们的血汗钱真的要打水漂。李大为因势利导说，国家投资那么多钱修高速路，就是为了富民强国，让大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大家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不要为难施工单位，尽可能为他们生活和施工提供便利。施工单位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多体谅他们的难处。
正说着，又有几个村民吃力往前挤过来。“那几位兄弟有事吗？”李大为朝他们问。
“李局，我们是前几天被打伤的民工。”走在前面的民工说。
“哦，你们还有事要我们帮忙吗？”李大为关切地问。
“我们也是来送锦旗的，谢谢！”几个民工争着说。一个民工边说边把写有“警民一家”的锦旗高高举起。他们说，他们都出院了，这几天忙着修建人行桥。当地的村民把他们当朋友看，为他们解决了许多生活生产上的难题。唐秀丽告诉李大为，深圳工程分公司也把医院的账结清了，是蒋曼玉去结的。
李大为大声说：“谢谢你们一片心意，和气生财，也祝你们早日完工，平安回去与家人团聚。”
其乐融融，办公室充满了欢声笑语。李大为盛情留他们吃饭，他们婉言谢绝。李大为也知道，他们是不想给公安局添麻烦。善良纯朴的村民宁愿自己累点苦点，轻易不会麻烦别人。
李大为对身边的干警感叹说：“我看今后要制定定期走访老百姓制度，倾听他们的呼声，为他们解决实际问题。我们不能把‘心中时刻装着老百姓’当成一句空话套话啊。”
走了一拨唱赞歌的，又来了一拨上访的，而且也是点名要李大为接待。上访群众与接待干警僵持不下。干警说，他们对上访群众反映的问题将如实记录，然后交由分管领导处理。什么事情都找局长，局长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
上访群众坚持说，他们只找局长，局长忙，他们就等，在这过夜也行，只要能等到局长。高速公路的事，只有找局长才管用。李局长在高速公路指挥部工作期间还同他们握过手，一起吃过饭。
唐秀丽多了个心眼，不声不响来到李大为办公室汇报。
之前的高速通车两三年了，他们还有什么债务没解决？即使有，施工队早撤了，到哪儿去找？李大为纳闷。
唐秀丽说，他们是青桥镇的，他们说当时青桥镇也是四海路桥施工地段。
四海路桥？李大为不动声色说：“秀丽，你把他们请到我办公室来。你倒上茶就走，我同他们好好聊聊。”
“嗯。”唐秀丽愉快领命而去。
八个村民听说李大为亲自接待他们，都很高兴，也许他们认为债务问题到了李大为那儿就能迎刃而解。
李大为请大家随便坐，并开了一包芙蓉王，给每个人递上一根。一个村民说：“李局长，你早几年在我们那负责协调工作，就感觉你心里装着群众，一定前途无量，果然这么年轻就当上局长了。”
李大为笑笑：“哪里，都是为国家工作，为老百姓服务。你们有什么事就尽管说，有意见也放心讲，不要有顾虑。”
一个村民说：“李局长，我们是慕名而来。两年前修高速，施工单位遗留的债务到现在都没结清。”
李大为大吃一惊：“不会吧，东南县境内高速通车都两年多了。”
一个村民以实相告：“李局长，你们那时搞整治，说什么有理也不阻工，我们哪敢老去纠缠施工队。施工队欠我们钱不还，我们拿他们也没办法。他们工程搞完，屁股一拍就不见了，我们找谁要账？”
李大为皱着眉头，翻着那破烂的欠条。
一个村民通情达理说：“李局长，我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真让你为难就算了，我们反正早就放弃讨账了。”
“关键是施工队找不着，他们撤了两三年了。”李大为寻思说。
一个村民抢着说：“四海路桥这两年又在东南县高速公路工地施工。”
“对呀，你们怎么不去找他要账？”李大为注视着他们。
“找过，可那彭经理说，这些施工队跟四海路桥没关系，他们做完事结清账就互不相干，他们如今也找不着原来的施工队。”一个村民激愤说。
另一个村民也没好气，说：“那彭经理我最看不惯。那时在高速工地做点事，还要送东西给他。现在尾巴翘上天，不认识我们了。”
又一个村民轻蔑地说：“我感觉那家伙不是什么好鸟，吃人不吐骨头！”
李大为有意说：“这彭经理没这么差劲吧？”
一句话逗得大家激愤不已，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数落开去，把彭经理说得里外不是人。群众眼睛是雪亮的，看来这彭海平真不是什么好鸟。李大为暗想。见上访的村民没说的了，李大为要唐秀丽把这些欠条复印两份，答复尽力想办法追回。
一个村民临走时说：“李局长，有难度就算了。你也犯不着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折腾，你是忙大事的人。”
李大为笑着说：“虽然只有万把块钱，摊到你们每个人头上，也就一千多块，但这也是你们的切身利益。老百姓的事没小事，能追回，我们一定会想办法！”
关上门，李大为左思右想，还是同赵大勇通了电话，一五一十告知详情。没想到赵大勇反应很冷淡，并且直截了当表明态度，这欠债还钱的事今后一概拒绝。出钱就是出血，谁愿意做冤大头？李大为还想和风细雨做通赵大勇的工作，没想到他不愿意多谈。
赵大勇故作掏心掏肺说：“李局呀，听说这次提拔的事又黄了，组织上真是瞎了眼。实话说了吧，要是我帮你活动活动，提拔准成。省高管局长刘志明同我是兄弟，省委某副书记跟他铁，连贺云飞的提拔都是刘老大运作的。”
“谢谢，不过，你还是先把债务问题解决。”李大为坚持说。好像赵大勇说了句“榆木脑壳”，便挂了电话。李大为碰了壁，一脸的不快和疑惑：这赵大勇平日客客气气，今天说话怎么那么横？自恃有几个臭钱就不可一世？看来，他也是烦了。得找四海路桥，找彭海平，只要四海路桥在东南县施工，我就要从你们腰包里掏出老百姓的血汗钱！
正在李大为愤愤不平的时候，贾兵打来电话说有情况要报告。李大为的不快一扫而光：“那还不快来，我在办公室恭候。”心里直乐，这小子肯定有收获，他总会给人意外的惊喜。
在江湖混的人，心眼多，善交朋友。贾兵来到分公司，眼睛溜了几圈，便心知肚明。赵大勇是掌门人，大权在握，精明得很。蒋曼玉是做事的，说穿了，是赵大勇棋盘上的一颗棋子，那分公司经理头衔实质就是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宋军呢？简直就是赵大勇身边的哈巴狗，赵大勇爱使唤他，他也勤于点头哈腰，凡事言听计从。贾兵知道自己在赵大勇那儿没戏，犯不着拿热脸去贴冷屁股。拿下宋军，十拿九稳。凡是做奴隶的人，都喜欢别人做他的奴隶。为了完成李大为的使命，那就投其所好，从奴隶到将军吧。贾兵跟随宋军鞍前马后俯首帖耳，加之贾兵在东南县人熟地又熟，街上的小混混都买他的账。宋军有好多事还要依靠他，还真离不开他。
为了同宋军走得更近，做无话不谈的朋友，贾兵略施了小计。
宋军带领三四个手下，来到房地产工地监工，还没站稳脚跟，当地七八个汉子来到工地寻衅滋事。为首的小伙子阴阳怪气：“喂，你们是公司的吗？这里的施工谁负责？”
宋军仗恃深圳工程公司根深叶茂，根本不把这几人看在眼里，说话也很冲：“怎么了？本公司啥事碍你们眼了？”
小伙子斜睨着宋军：“就你碍我们眼了。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瞧瞧！”马上有几个人气势汹汹围住他。
见来真的，宋军心虚胆怯，但仍壮着胆，虚张声势说：“东南县政法委是我们的娘家，公安局长罩着遮着我们，你们要胡来，先掂量你们有几个胆子！”在江湖上混，首先气势上要压倒对方。气势弱了，就等于自甘认输。
几个手下壮着胆说：“你们是哪路人马？敢对我们宋队长指手画脚？”
“嘿，还敢撒野？上！”小伙子手一挥，几个壮汉蜂拥而上，宋军几个手下便挨了拳脚，有一个还被推倒在地。寡不敌众，他们不敢还手，见势不妙就跑了。剩下宋军孤军作战，牙齿咬得格格响，这些软壳蛋，没用的家伙。好汉不吃眼前亏。宋军簌簌发抖，哀求说：“各位好汉，有事好商量。请高抬贵手。”
“你早说还差不多，现在迟了。”小伙子得意说。
危急之中，贾兵按照事先的部署，不迟不早出现了。“住手！”他大喝一声，气势赛过关云长。
“哦，原来是贾兄。”为头的小伙子恭敬说。
宋军惊魂未定，贾兵来到他身边，故作惊讶：“是陶老弟啊，宋大队长什么事得罪你啦？”
“这家伙，贾兄你认识？”小伙子大大咧咧说。
“岂止认识，他是我的上司，你们欺负他，长了眼睛没有？”贾兵唬着脸质问。
那几个人连忙认错，说误会了，要是知道是贾兵的兄弟，早当国宝保护了。
贾兵黑沉着脸：“还不拜见宋大队长？”
大家争先恐后说：“宋大队长，误会了，请多包涵。”
为头的小伙子紧紧握住宋军的手：“对不起，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宋大队长是贾兄的领导，也就是咱弟兄们的头，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宋军也算洞庭湖的麻雀，借坡下驴：“不打不相识，今后相互关照。”
他们执意要请宋军喝酒压惊，也算赔礼道歉。宋军拿不准，用眼神征求贾兵的意见。贾兵凑到他耳边，告诉他，他们是他以前的弟兄，不要怕，就给他们面子，说不定以后还真要用他们。正中下怀，宋军也有此意。工地上矛盾多，打打杀杀的事还真免不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用地方的势力去摆平，有时容易得多。
觥筹交错。宋军享受着虚情假意的敬酒和恭维，乐此不疲。以往跟随赵大勇，他要屁颠屁颠伺候主子，哪有享受的份？如今他自己是主子，一大圈人捧着他，这感觉好爽。这份荣耀，是贾兵赐予的。席间，他同贾兵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亲密得不得了。酒酣耳热，贾兵要兄弟们自个儿放松，不用管他们，他要陪宋军潇洒潇洒。
“宋队，今儿痛快吗？”贾兵扶着宋军问。
宋军打着酒嗝说：“贾兵，够兄弟。以后东南县的事情你要挑大梁，我当队长，你当副队长。你……你只向我负责。”
“宋队，士为知己者死。你要我办什么事，尽管吩咐。哪怕肝脑涂地，我贾某在所不辞！”贾兵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好，是条汉子，我认你是兄弟！”宋军使劲拍着贾兵的肩膀。
“宋队，谢谢你看得起我。今儿不让你玩个痛快，我贾某就是忘恩负义之小人。”贾兵扶着他走向休闲中心，“放心，宋队，这是我的地盘，你只管尽情玩，绝对不出任何问题。”
妖娆的小姐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宋军向桑拿房走去，宋军的手却没醉，习惯性地放肆在小姐的酥胸上抚摸。小姐不躲避，还浪笑着予以回应，姓甚名谁都不知晓，两人便如胶似漆亲密无间。青春宝贵易逝，赶紧去换成钞票，实惠又增值！
贾兵也有了要有所作为的欲望，又不是干部，要坚守干啥？权当作减轻老婆负担的善举。贾兵气喘如牛，一时性起，也揽了正在挑逗他的女孩入怀。不错，好男人在床上勇猛，好女人在床上放荡。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开放好年代！
俩人出来口干舌燥，有虚脱般的感觉。赶快补充养料，贾兵要了几瓶啤酒，点了几个小菜，与宋军开怀畅饮。宋军意犹未尽，喋喋不休：男人不硬还真拿女人没办法……
贾兵炫耀似的说，想当年，在张振威腾飞公司混多幸福。幸福票权当奖金发，睡了小姐不数钱，那感觉就是爽。
“男人还是要有钱，没钱硬不起。腾飞公司这叫做没钱打白条，打脸充胖子。”宋军不屑说。
“腾飞公司垄断地材供应，沙石价格翻一番。睡觉，我们还梦见数钱。宋队，你可别小瞧腾飞公司。”贾兵说。
宋军一笑置之：“小菜一碟，小菜一碟，比起深圳工程公司，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就说赚钱吧，我们真正称得上日进斗金。一个晚上，可有上千万的进账。你们那打打杀杀，遭民怨，还要提防政府打击。”
贾兵故作惊讶：“日进千万？天文数字，不可思议！”
宋军得意说：“开眼界了吧。中标呀，一旦中标，就意味着上千万的利润。变更设计，追加投资动辄数十万上百万，我们是睡在钱堆里数钱。”
贾兵佯装炫耀：“比起你们，钱是少赚点。可我们神气，横着走在高速工地，施工单位和当地的混混只有干瞪眼的份儿。那不可一世的感觉，就是死了也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