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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怪术

大历中,荆州有术士从南来,止于陟屺寺,好酒,少有醒时。因寺中大斋会,人众数千,术士忽曰:“余有一伎,可代?瓦磕珠之欢也。”乃合彩色于一器中,驔步抓目,徐祝数十言,方歜水再三哄壁上,成维摩问疾变相,五色相宣如新写。逮半日余,色渐薄,至暮都灭。唯金粟纶巾鹙子衣上一花,经两日犹在。成式见寺僧惟肃说,忘其姓名。

张魏公在蜀时,有梵僧难陀,得如幻三昧,入水火,贯金石,变化无穷。初入蜀,与三少尼俱行,或大醉狂歌,戍将将断之。及僧至,且曰:“某寄迹桑门,别有乐术。”因指三尼:“此妙于歌管。”戍将反敬之,遂留连为办酒肉,夜会客,与之剧饮。僧假襷裆巾衤国,市铅黛,伎其三尼。及坐,含睇调笑,逸态绝世。饮将阑,僧谓尼曰:“可为押衙踏某曲也。”因徐进对舞,曳绪回雪,迅赴摩跌,伎又绝伦也。良久,喝曰:“妇女风邪?”忽起,取戍将佩刀,众谓酒狂,各惊走。僧乃拔刀斫之,皆踣于地,血及数丈。戍将大惧,呼左右缚僧。僧笑曰:“无草草。”徐举尼,三支筇杖也,血乃酒耳。又尝在饮会,令人断其头,钉耳于柱,无血。身坐席上,酒至,泻入脰疮中。面赤而歌,手复抵节。会罢,自起提首安之,初无痕也。时时预言人凶衰,皆谜语,事过方晓。成都有百姓供养数日,僧不欲住。闭关留之,僧因是走入壁角,百姓遽牵,渐入,唯余袈裟角,顷亦不见。来日壁上有画僧焉,其状形似。日日色渐薄,积七日,空有黑迹。至八日,迹亦灭,僧已在彭州矣。后不知所之。

虞部郎中陆绍,元和中,尝看表兄于定水寺,因为院僧具蜜饵时果,邻院僧右邀之。良久,僧与一李秀才偕至,乃环坐,笑语颇剧。院僧顾弟子煮新茗,巡将匝而不及李秀才,陆不平曰:“茶初未及李秀才,何也?”僧笑曰:“如此秀才,亦要知茶味?”且以余茶饮之。邻院僧曰:“秀才乃术士,座主不可轻言。”其僧又言:“不逞之子弟,何所惮?”秀才忽怒曰:“我与上人素未相识,焉知予不逞徒也?”僧复大言:“望酒旗玩变场者,岂有佳者乎?”李乃白座客:“某不免对贵客作造次矣。”因奉手袖中,据两膝,叱其僧曰:“粗行阿师,争敢辄无礼!拄杖何在?可击之。”其僧房门后有筇杖,孑孑跳出,连击其僧。时众亦为蔽护,杖伺人隙捷中,若有物执持也。李复叱曰:“捉此僧向墙。”僧乃负墙拱手,色青短气,唯言乞命。李又曰:“阿师可下阶。”僧又趋下,自投无数,衄鼻败颡不已。众为请之,李徐曰:“缘对衣冠,不能煞此为累。”因揖客而去。僧半日方能言,如中恶状,竟不之测矣。

元和末,监城脚力张俨,递牒入京。至宋州,遇一人,因求为伴。其入朝宿郑州,因谓张曰:“君受我料理,可倍行数百。”乃掘二小坑,深五六寸,令张背立,垂足坑口,针其两足。张初不知痛,又自膝下至骭,再三捋之,黑血满坑中。张大觉举足轻捷,才午至汴。复要于陕州宿,张辞力不能。又曰:“君可暂卸膝盖骨,且无所苦,当日行八百里。”张惧,辞之。其人亦不强,乃曰:“我有事,须暮及陕。”遂去,行如飞,顷刻不见。

蜀有费鸡师,目赤无黑睛,本濮人也。成式长庆初见之,已年七十余。或为人解灾,必用一鸡设祭于庭,又取江石如鸡卵,令疾者握之,乃踏步作气虚叱,鸡旋转而死,石亦四破。成式旧家人永安,初不信,尝谓曰:“尔有厄。”因丸符逼令吞之。复去其左足鞋及袜,符展在足心矣。又谓奴沧海曰:“尔将病。”令袒而负户,以笔再三画于户外,大言曰:“过!过!”墨遂透背焉。

长寿寺僧誓言他时在衡山,村人为毒蛇所噬,须臾而死,发解肿起尺余。其子曰:“昝老若在,何虑!”遂迎昝至。乃以灰围其尸,开四门,先曰:“若从足入,则不救矣。”遂踏步握固,久而蛇不至。昝大怒,乃取饭数升,捣蛇形诅之,忽蠕动出门。有顷,饭蛇引一蛇从死者头入,径吸其疮,尸渐低。蛇疱缩而死,村人乃活。

王潜在荆州,百姓张七政善治伤折。有军人损胫,求张治之。张饮以药酒,破肉去碎骨一片,大如两指,涂膏封之,数日如旧。经二年余,胫忽痛,复问张。张言前为君所出骨,寒则痛,可遽觅也,果获于床下。令以汤洗贮于絮中,其痛即愈。王公子弟与之狎,尝祈其戏术。张取马草一掬,再三挼之,悉成灯蛾飞。又画一妇人于壁,酌酒满杯饮之,酒无遗滴。逡巡,画妇人面赤,半日许可尽,湿起坏落。其术终不肯传人。

韩佽在桂州,有妖贼封盈,能为数里雾。先是常行野外,见黄蛱蝶数十,因逐之,至一大树下忽灭。掘之,得石函,素书大如臂,遂成左道。百姓归之如市,乃声言某日将收桂州,有紫气者,我必胜。至期,果紫气如疋帛,自山亘于州城。白气直冲之,紫气遂散。天忽大雾,至午稍开霁。州宅诸树滴下小铜佛,大如麦,不知其数。其年韩卒。

海州司马韦敷曾往嘉兴,道遇释子希遁,深于缮生之术,又能用日辰,可代药石。见敷镊白,曰:“贫道为公择日拔之。”经五六日,僧请镊其半,及生,色若黳矣。凡三镊之,鬓不复变。座客有祈镊者,僧言取时稍差。别后,髭色果带绿。其妙如此。

众言石昮有奇术,在扬州,成式数年不隔旬与之相见,言事十不一中。家人头痛嚏咳者,服其药,未尝效也。至开成初,在城亲故间,往往说石昮术不可测。盛传宝历中,石随钱徽尚书至湖州,常在学院,子弟皆“文丈”呼之。于钱氏兄弟求兔汤饼,时暑月,猎师数日方获。因与子弟共食,笑曰:“可留兔皮,聊志一事。”遂钉皮于地,垒堑涂之,上朱书一符,独言曰:“恨挍迟,恨挍迟。”钱氏兄弟诘之,石曰:“欲共诸君共记卯年也。”至太和九年,钱可复凤翔遇害,岁在乙卯。

元和中,江淮术士王琼,尝在段君秀家,令坐客取一瓦子,画作龟甲,怀之。一食顷取出,乃一龟。放于庭中,循垣而行,经宿却成瓦子。又取花含默,封于密器中,一夕开花。

江西人有善展竹,数节可成器。又有人熊葫芦,云翻葫芦易于翻鞠。

厌鼠法:七日,以鼠九枚置笼中,埋于地。秤九百斤土覆坎,深各二尺五寸,筑之令坚固。《杂五行书》曰:“亭部地上土涂灶,水火盗贼不经;涂屋四角,鼠不食蚕;涂仓,鼠不食谷;以塞塪,百鼠种绝。”

雍益坚云:“主夜神咒,持之有功德,夜行及寐,可已恐怖恶梦。咒曰‘婆珊婆演底’。”

宋居士说,掷骰子咒云“伊谛弥谛弥揭罗谛”,念满万遍,采随呼而成。

云安井,自大江沂别派,凡三十里。近井十五里,澄清如镜,舟楫无虞。近江十五里,皆滩石险恶,难于沿溯。天师翟乾祐,念商旅之劳,于汉城山上结坛考召,追命群龙。凡一十四处,皆化为老人应召而止。乾祐谕以滩波之险,害物劳人,使皆平之。一夕之间,风雷震击,一十四里尽为平潭矣。惟一滩仍旧,龙亦不至。乾祐复严敕神吏追之。又三日,有一女子至焉。因责其不伏应召之意,女子曰:“某所以不来者,欲助天师广济物之功耳。且富商大贾,力皆有余,而佣力负运者,力皆不足。云安之贫民,自江口负财货至近井潭,以给衣食者众矣。今若轻舟利涉,平江无虞,即邑之贫民无佣负之所,绝衣食之路,所困者多矣。余宁险滩波以赡佣负,不可利舟楫以安富商。所以不至者,理在此也。”乾祐善其言,因使诸龙皆复其故,风雷顷刻而长滩如旧。天宝中,诏赴上京,恩遇隆厚。岁余,还故山,寻得道而去。

玄宗既召见一行,谓曰:“师何能?”对曰:“惟善记览。”玄宗因诏掖庭取宫人籍以示之,周览既毕,覆其本,记念精熟,如素所习读。数幅之后,玄宗不觉降御榻,为之作礼,呼为圣人。先是一行既从释氏,师事普寂于嵩山。师尝设食于寺,大会群僧及沙门,居数百里者,皆如期而至,聚且千余人。时有卢鸿者,道高学富,隐于嵩山。因请鸿为文赞叹其会。至日,鸿持其文至寺,其师受之,致于几案上。钟梵既作,鸿请普寂曰:“某为文数千言,况其字僻而言怪,盍于群僧中选其聪悟者,鸿当亲为传授。”乃令召一行。既至,伸纸微笑,止于一览,复致于几上。鸿轻其疏脱,而窃怪之。俄而群僧会于堂,一行攘袂而进,抗音兴裁,一无遗忘。鸿惊愕久之,谓寂曰:“非君所能教导也,当从其游学。”一行因穷大衍,自此访求师资,不远数千里。尝至天台国清寺,见一院,古松数十步,门有流水。一行立于门屏间,闻院中僧于庭布算,其声籁籁。既而谓其徒曰:“今日当有弟子求吾算法,已合到门,岂无人道达耶?”即除一算,又谓曰:“门前水合却西流,弟子当至。”一行承言而入,稽首请法,尽受其术焉。而门水旧东流,今忽改为西流矣。邢和璞尝谓尹惜曰:“一行,其圣人乎?汉之洛下闳造大衍历,云后八百岁当差一日,则有圣人定之,今年期毕矣。而一行造大衍历,正在差谬,则洛下闳之言信矣。”又尝诣道土尹崇,借扬雄《太玄经》。数日,复诣崇还其书。崇曰:“此书意旨深远,吾寻之数年,尚不能晓。吾子试更研求,何遽还也。”一行曰:“究其义矣。”因出所撰《太衍玄图》及《义诀》一卷以示崇,崇大嗟服,曰:“此后生颜子也。”至开元末,裴宽为河南尹,深信释氏,师事普寂禅师,日夕造焉。居一日,宽诣寂,寂云:“方有小事,未暇疑语,且请迟回休憩也。”宽乃屏息,止于空室。见寂洁正堂,焚香端坐。坐未久,忽闻叩门,连云:“天师一行和尚至矣。”一行入,诣寂作礼。礼讫,附耳密语,其貌绝恭,但额云无不可者。语讫礼,礼讫又语。如是者三,寂惟云:“是,是。”无不可者。一行语讫,降阶入南室,自阖其户。寂乃徐命弟子云:“遣钟,一行和尚灭度矣。”左右疾走视之,一行如其言灭度。后宽乃服衰绖葬之,自徒步出城送之。

天宝末,术士钱知微,尝至洛,遂榜天津桥表柱卖卜,一卦帛十疋。历旬,人皆不诣之。一日,有贵公子意其必异,命取帛如数卜焉。钱命蓍布卦成,曰:“予筮可期一生,君何戏焉?”其人曰:“卜事甚切,先生岂误乎?”钱云:“请为韵语:‘两头点土,中心虚悬。人足踏跋,不肯下钱。”其人本意卖天津桥绐之。其精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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