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她却像是旁若无人一般，被林明这样盯着看，却也显得十分自然。
只听林明说道：“你很聪明，实在聪明得让我无法想象。但聪明人就应该做聪明事，不要做傻事。”
惠慧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也有错，我若不介绍客人去暗门里玩，那些少女就可以少接待一个客人，那么痛苦也就可以少一些。”
林明看了她良久，神情之中显有无奈之色，他也叹了口气，说道：“一个人做错事有勇气认错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我知道你本也不想这样的，只是生活所困。”他的突然变得严肃：“但一个人决定做什么，并不是取决于他的生活艰难或舒适，而是他的心，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我不希望你因为生活中的艰难而与其他人一样误入歧途，我说的话，你可听得懂？”
惠慧嘴角泛起一丝苦涩，随即脸上却露出了甜美的微笑，那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也露了出来，缓缓道：“你说话的口气就像是一个普度众生的、悲天悯人的、已看透世间是非、勘破红尘的大慈大悲的菩萨。”
林明苦笑了笑道：“跟你说了这么多，没想到被你看成了一个和尚。我可还是未婚青年，你这样说，以后要我怎么找女朋友？”
惠慧笑道：“像你这样的人不适合找女朋友。”
林明奇怪道：“为什么？”
惠慧道：“因为你太罗嗦了。”说完咯咯娇笑起来，她这么一笑，那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又露了出来，在这暗淡的车里，显得更洁白。
林明也陪着她笑了出来，他还是第一次让人说啰嗦。
一个人对你啰嗦那叫关心，所以如果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希望你珍惜。
两人笑了一会儿，惠慧突然又说道：“你可知道前段时间在光明街被枪杀的一个少女？”
林明眼前一亮，坐直身子，看着她问道：“这件事我当然知道，当时我就在现场，但我很奇怪一点，这个少女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显得有些激动，因为他知道惠慧一定会告诉他答案。
惠慧果然说道：“其实她具体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也不怎么清楚，”她眼波转动，接着说道“但我却听有人说，这少女一开始装得很乖，盈妈叫她接客人时，她都很听话的答应，包括那个客人需要她干嘛，怎么样让客人开心，她也都一一答应盈妈，盈妈见她这么听话，觉得她应该是已慢慢接受了这种交易，或者对这种事已麻木，所以才没有逼着她吸食那些毒品。在她接客人，与客人在包厢里玩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逃出了包厢，包厢门口当然也有人守着，但她走出来，就很聪明的对看门的人说，里面的客人叫他俩进去一下，这两个人或许是大意了，想都没想就一齐走进了包厢，当他们走进包厢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走进这包厢是一个错误，因为他们看到那个客人被绑在一张四角椅子上，其中一个人反应极快，立刻就想到了她，然后马上跑出包厢，可是哪里还能看见她的身影，于是他叫其中一名同伴解开绑着客人的绳子，自己则去追她……”
接下来的话，林明不用听下去就已猜到了结果。
他也知道惠慧口中的那个“她”就是张倩。
他当时一直奇怪张倩为什么被人贩子拐骗去后还会化妆，现在也已得到了解释。
张倩为什么会突然在光明街出现，也同样已有了答案。
他不得不承认张倩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可是命运……可怕的命运。
多么单纯善良的一个女孩，为什么老天连让她活着的机会也不给？
惠慧看着林明沉重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总是说别人善良，其实你自己比谁都善良，我只是对朋友才会为他们着想，为他们的不幸难过。可是你，你却对所有人都如此，你这种善良才是真正的善良。”
林明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想说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隔了一会儿，惠慧又道：“这么晚了，你难道还不想送我回家么？”
林明笑道：“我还有一些问题想不明白。”
惠慧道：“什么问题？”
林明直直的看着她道：“你可知道那种新型毒品是从哪里来的么？”
惠慧道：“这种毒品现在并没有流进市场，我怎么会知道。”她忽皱起眉，又说道：“但我觉得这种毒品应该是经过化学研究，人研究出来的。”
林明赞许地点了点头。
惠慧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紧要的事情，有些激动的说道：“如果这真是经过化学研究出来的，那么谁会无缘无故研究这种毒品？”
林明似早已知道她还会说下去，只笑着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惠慧果然接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种毒品应该、可能、或许就是人贩子组织里的人自己研究出来的。”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如今有学问的人很多，所谓人为财死，他们花钱请一个化学博士那简直是等于在果园里摘果一般容易。那些有学问的，所谓的博士，为了钱，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林明脸上的笑容笑得更为灿烂，眼神之中充满了对惠慧的欣赏。除了姚丽之外，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推理能力这么强的女人，他觉得惠慧在酒吧里做小姐，实在是太屈才了。
所以他看着她说道：“以你这种推理能力来看，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去胜任别的工作。”
惠慧看了他半响，有些幽默的说道：“你难道认为我应该去当侦探？”
林明却很严肃道：“这有何不可？”
惠慧看着他，看了半响，眨了眨那睫毛黑而长的眼睛，突然道：“你是不是想找我做点事？”
林明竟然哈哈笑了出来，然后瞪着一双不管在何时何地，什么场合什么情况下都显得明亮的双眼看着惠慧，道：“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女孩子之中最欣赏的一个。”
惠慧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任何表示，她只是淡淡笑了笑。
林明接着道：“如果你愿意做这件事，以后你就可以完全换一个好一点的工作了。”
此时夜更深，林明直直的看着她，眼神之中充满了对她的回答的期待。惠慧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了半响，像是在思考，随即她叹了口气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林明道：“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你做什么的。”
冷清的街道，清风拂过，落叶纷飞，淡黄的灯光，照亮了整条街道，此时夜深，雾起，浓雾就像烟，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惠慧应当如何选择，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的一点就是，一定要为小美找出凶手。
所以她说道：“你想让我做卧底？”
林明笑道：“其实你本来就在酒吧里上班，我只是想让你注意一些酒吧里那些高层人员的举动，另外在打听有关那些失踪的少女的消息，我相信，在酒吧里，一定还有人知道失踪的少女被困的地点。”
林明这个要求并不为难，更何况惠慧本来也有要和他合作找出凶手的想法，所以，她很快就跟林明打成了协议。
一个人若是太忙，整天忙得天昏地暗，把黑白颠倒，他就会突然发现，其实白天跟黑夜一样，一样过得快。
林明把惠慧送回家准备返回的时候，东方已出现光亮，这时环卫工人早已把大半条大街扫得干干净净。街道两旁的门店里，有些卖包子的店面早已打开门，蒸起了包子，一阵香气飘过来，林明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很饿，这时才发现，他已一晚上没有吃东西了。
从第一个少女失踪开始，到如今已过去几个月，这几个月中，仍然还有天真单纯的少女失踪，然而林明也已对这人贩子拐骗案查了几个月，表面看起来虽有些进展，但其实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有力的线索。
这次拐骗案看起来虽然简单，但比起前两次浴室谋杀案和连环复仇案，却还要显得难查些。
毕竟前两次的案子只是个人所为，然而这次的拐骗案却是一个组织做的，这个组织有多大，林明现在根本一点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组织做事十分谨慎神秘，手段也是心狠，毒辣，视人命就如蝼蚁。
敢在大街上公然拿枪出来射杀警务人员的犯罪份子，这已不能算是犯罪份子，已经可以列为恐怖份子了，甚至是国际通缉犯。
在这个国家，个人持有枪械就已算是一种犯罪，更何况公然拿着枪在大街上射杀警务人员，这种犯罪份子若是没有过人的胆识和坚硬的后台，或身后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掌握着大局，他们怎么敢如此猖狂？
然而林明想来想去还是找不出第二个能够站出来掌握大局的人，除了黄云这样的人之外，还有谁能统领一个如此庞大的组织？
像黄云这样的成功人士在这个城市当然也有很多，然林明之所以怀疑他而不怀疑别人，是因为这些事大多数是在他的娱乐场所里发生的。
这些种种现象，不得不让他联想到黄云。
……
初阳升起，大地又重新醒了过来，人们又开始为生计奔波、烦恼。此时已入秋，温柔的阳光虽依然温暖，但温暖中已带着一丝感伤，莫名其妙的感伤。
林明回到警局，坐在办公室里，躺在沙发上阖眼睡了下去，这次他没有做噩梦，反而睡得很沉，很踏实，他实在太累了。为了这件案子，他已不知道奔波了多少不休不眠的日夜，但他从未有半句怨言，心里反而还觉得很满足。
一个人，若是整天做着有意义的事，心里怎么会不满足？
只有那些做过见不得人的事的人才体会不到满足带来的踏实、安心，他们体会到的，只有提心吊胆，寝室难安的折磨。
这种感受就好像一只魔鬼的手总是扼着你的脖子，随时都可能要了你的命一样难受。
林明没有做过亏心事，所以他往往在睡觉的时候都睡得很安心很踏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