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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降灾祸 出家当和尚

这一年,是元朝第十四位皇帝妥懽帖睦尔即位的第十一年,称为至正三年,也就是公元1343年。在这一年的夏天,孤庄村一带爆发了一场非常大的灾难。

首先是旱灾,旱得每株稻穗上只剩下可怜的几颗饱粒子。紧接着又发生了蝗灾,蝗虫将那可怜的几颗饱粒子也吃完了。蝗虫过后,不等秋天到来,整个孤庄村就已经是颗粒无收了。连二老爷刘德,也闭口不提田租的事了。

孤庄村的灾难,不仅仅是旱灾和蝗灾。蝗灾过后没多久,先是村中的一个老妇人,突然发烧,突然上吐下泻,然后就死了。接着是算命先生郭山甫的老婆,也发烧,也上吐下泻,也死了。再接着,村东村西村南村北,不断地有人发烧,不断地有人上吐下泻,不断地有人死去。有一天,一个村子,大大小小一共死掉了十个人。连村子里的郎中也无可奈何地死去。郎中临死前对村子里的人说了这么几个字:“这是瘟疫。”

旱灾人们可以忍受,蝗灾人们也可以忍受,但瘟疫不同,人们无法忍受,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也不单是孤庄村,整个濠州一带,瘟疫大流行。只是孤庄村的情形显得更加严重罢了,天天都有人死,天天都有人亡,有几户人家,居然死得连开门关门的人都没有了。

朱五四一家也死得所剩无几。一开始是重四的大儿子文直,上午发烧,下午又是吐又是泻,晚上就闭上了眼睛,还不到十岁。重四流泪流出血来,齐氏哭晕过去好几次,陈二娘看着文直的尸体几乎是呆了。朱五四强忍悲痛,叫上重八,连夜将文直的尸体丢在了一条早已干枯的水沟里。朱五四丢文直的尸体的时候,重八也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文直的死只是个开始。没几天,重四也发起高烧来,高烧过后便是上吐下泻。重四咽气后,朱五四与陈二娘也未能幸免。

朱五四和陈二娘又几乎是同时地死了。劳累了一辈子,终于不需要再劳累了。重八跪在朱五四和陈二娘的床前,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直到这个时候,重八才真切地感到,自己很对不起爹娘,所以重八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给爹娘弄一块坟地,好好地安葬一下。

恰在这个时候,重八的二哥重六回到朱家的三间茅草屋里来了,重八这才知道许多有关的事情。重六入赘的那户人家都死光了,只剩重六一个。重八三哥重七入赘的那户人家更惨,死绝了,包括重七。重八二姐家还算幸运,二姐死了,二姐夫李贞还活着,二姐和李贞的儿子保儿也活着,重六回朱家的时候,李贞已经带着保儿外出逃荒去了。

偌大的一个朱家,到这时候,只剩下重六重八,还有重四的二儿子文正。本来还有一个重四的老婆齐氏,在朱五四、陈二娘发高烧的前一天,回娘家去了。

于是重六和重八就在家里昏天黑地的哭。邻居汪大娘和儿子汪文,在这场瘟疫中没碰到什么意外,见重六重八哭得不成人样了,就过来劝,还把饭菜送过来。可汪大娘怎么劝,也不顶用,送什么饭菜过来,重六重八也不吃。汪大娘无奈,只得对重六重八道:“你们再这么哭,五四和二娘的尸体就要烂了。”

重八想起同村人刘德,他是一个田主,家道殷余,不如去向他借点钱,讨块坟地。重八来到刘德的庄上。刘德得知朱五四家连遭丧事,所欠的租再也还不了,心中懊恼,见重八来求地,装出一脸愁苦的样子,说这年月连自家吃药的钱都没有,哪里还能接济别人。重八说了许多好话,刘德不耐烦,摆手让他回去。重八回到家里,关起门大哭。哭声惊动了隔壁的刘继祖,他是刘德的哥哥,虽不及刘德的富裕,却比刘德宽仁许多。他和妻子娄氏得知重八向自己的弟弟求坟地不得,来重八家中来,说要送一块坟地给他。重八感谢不已。次日,重八与回家奔丧的二哥用门板抬了亲人,安葬了。二哥是一个木讷的老实人,入赘的那户人家也极穷,不能照顾弟弟。安葬亲人后,他撇下儿子,就回去了。

重八回到家里,大嫂奈何不得无米之炊,侄儿饿得天天哭,抓着破旧的黄纸吃,差一点被噎死。虽然重八有体力,能做些农活,可大户人家为避瘟疫,大多奔走他乡,留在乡中的大户也不敢多雇外人。大嫂是一个一字不识的村妇,《女儿经》未读,三从四德不会,她不愿意守了这个没有衣食的活寡。难怪她悲极生怨,当着重八说了几句怨话,唠叨说“你们朱家的命为何就恁般苦,俗话说祸不单行,你们朱家如今一连就死三口。嫁到你们朱家,我没安心过一天好日子,没吃过一顿安心饭。眼下将你们朱家的房屋锅碗全卖了,也值不了几文钱。”重八无话可说,只是哭着。大嫂在朱家看看呆不下去,哭了几天,带着四岁的侄儿回了娘家,家中只留下朱重八一人。

朱重八想起儿时一同放牛割草的好友徐达、汤和、周德兴,家境比自己好,想向他们家借点米,敷衍肚子。重八去找他们,他们都外出打长工,重八不好意思向他们父母提借米的事。继祖的儿子刘英从小与重八在一起玩耍,长大后也有些交情,见他没饭吃,送些米来。重八煮些稀饭,吃几条草根,外加几片树皮。日间饿时,就多喝水。重八在屋前开了几分荒地,种些豆子和蔬菜,不久,长出一些新苗,可上天总不下雨,过了二十余日,新苗竟枯死了。挨到这年九月,重八想不出一条生路,打算外出逃荒,或许还能活下来。继祖一家人都劝重八不要出去逃荒,让他再等一阵。重八也是故土难别,就不走了,日间无事,总是躺在床上,一天喝一顿粥,盼着穷日子快过去。

朱重八在饥饿中过了十七岁的生日。次日,隔壁汪氏老母见重八找不到谋生的去处,给重八提起他小时候一件事。她说重八生下来不久,一身病恹恹的,看看没救,他爹到皇觉寺许愿:等重八长大成人后,给高彬法师当徒弟。这二天重八的病就好转了。寺庙里有些田产,重八去当和尚,一则还了他爹的愿,二则有碗饭吃,总比流落他乡客死异地强。重八说当和尚比逃荒好,就答应了。

汪氏下午到庙里给高彬法师说起此事,法师有些为难。他说如今庙里不比从前,香火钱少,僧人多,连年干旱,田里没有收成,恐怕照顾不过来。汪氏并不将此事说与重八听,怕他伤心,汪氏夫妇替重八备下香烛,带些干豆腐和几枚冬笋,让儿子汪秀送重八,一同再到庙里来。

这日是观音菩萨涅槃日,往年这里早是香客云集,香火旺盛,今日十分萧索。二人来到寺前,从一侧过去就看见山门。山门关闭着,门上藻绘剥落不堪。那一幅楹联尚在,只是金粉脱了大半。联云:

暮鼓晨钟,敲醒世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喊回天下梦迷人。

二人都认不全楹联上的字,只顾敲门,敲了半天,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昏惫僧人开了门,问道:“施主有甚事?”汪秀道:“来拜高法师。”那僧人见二人都提着东西,放了进来。这座山门也是一座小小的佛殿,名唤三山殿,已经十分破败。重八在两边不住地张望,殿中有两尊满面怒容的金刚力士,手执金刚杵,守护山门。走过三山殿,到了一间大院落,青砖地面高低不平,长出荒草来,还有几株古松怪柏。前面有一间大殿,名唤天王殿,殿前的宝鼎中,连黯淡的烟火也没有。重八向殿内一望,日光昏昧,只看见当门是尊大佛,肚皮坦坦,笑脸眯眯。重八认得,这是大肚子弥勒佛。这尊佛的笑容给了重八许多慰藉,他希望高长老也是弥勒佛一般的好人。这佛背后也有一尊佛,是韦驮菩萨手持宝杵。两旁是镇殿的四大天王,个个横眉怒目。天王殿后面的两侧是东西两间配殿,东为伽蓝殿,西为祖师殿。中间是皇觉寺的正殿大雄宝殿,殿中当门那尊金身佛极大,那是释迦牟尼佛。从后门出去,有一块平地,两旁各有一排破败瓦舍,那是僧寮与斋堂,和尚们吃住的地方。汪秀指着禅堂说:“重八啊,你倘若当了和尚,日后就住在这里,好生安心念经。”重八点点头,心想这里的房屋虽然有些破旧,总比独自住在家里挨饿好,不知高法师会依允自己在这里出家。僧寮后面有一座小小的钟楼,钟楼后面却藏着一个小小的菜圃,围着竹篱,菜畦间长着几种蔬菜。圃后面几间破败的小屋,那是空了法师和师娘住的地方,名唤方丈。

汪秀见了长老,说起朱重八一家接遭丧事,他诚心向佛,想出家当和尚。还提起先前重八爹爹曾许下他长大后到庙里当长老徒弟的愿,请法师行行好,收留了他。空了法师正欲借故推脱,知客佛性师是一个读过书的忠厚人,有些怜悯重八,在一旁说:“也难为他了,不妨先剃度了他,若不听管束,再让他离开山门便是。”空了法师犹豫一下,也想不出谢绝的理由,收下重八的礼物,唤重八到前面的法堂里来,当着众和尚的面,在法堂中给重八净了发,将师兄一件破旧的灰黑色百衲衣给他披上,教诲几句佛门清规,重八一一承诺了,就算出了家。

皇觉寺共有二十多个和尚,除有空了法师算是住持外,都寺、监寺等职皆无,寺里多是空了长老一人说了算。年轻的沙弥都要做水火工,一天没有片时闲暇。重八是新来的,师兄们就欺生,将脏活累活都让给他做,他也不敢拒绝。他在家中时,排行最小,恃着父母宠爱,恣意撒泼,兄长们都让着他。父母在时,即使家中断炊也不会饿着他。重八知道庙里不比自己在家的时候,与师傅和师兄弟都不熟,话不敢多说。他称空了为长老,称知客佛性为知客师。长老有妻子,重八称她为师娘。其他人一律称师兄。

初来的半个月里,重八还颇不适应。他最怕到晚上,同舍的师兄们都入睡了,鼾声此起彼伏,他却在僧床上很久睡不着。与他邻床的师兄名唤惟仁,比重八长一岁,知道重八孤苦,平时处处照顾着他。

重八每天起来就去打扫山门,这是空了法师吩咐的。自己的事做完了,再帮几位师兄打扫佛殿。众师兄忙完了事,撇了扫帚,到房间里睡懒觉。重八多一个心眼,到空了法师的房间打扫地面。法师与师娘口头不说,心里却喜欢重八手脚勤快。知客师佛性房内有许多经书,墙上还挂着几幅水墨画。每日早晨,佛性打完钟,便坐在客堂外研墨写字,口内喃喃有声。皇觉寺里只有他和空了法师才是会讲经的和尚。重八每天早晨替佛性打扫客堂,扫地时,在师傅身后看他念经写字。佛性见重八勤快,很喜欢他。

佛性喜欢他求知的精神,便从头教他四书五经。从前朱元璋家境好的时候,念过三年书,底子不厚,但悟性惊人。不知为什么,佛性总是固执地认定,这是个日后必定腾达、不同凡响的人物。

这一天,佛性带一本《韩非子》来找朱元璋。其时朱元璋正在大雄宝殿如来佛前看经卷,从窗外看,朱元璋极为投入,连佛性很重的脚步声都没能惊扰他,朱元璋置身于香烟缭绕、经幡重重的释迦牟尼像前,左手执经卷,右手握着木鱼槌,想起来就敲几下。由于看得入神,连佛性大师进来他都没发觉。佛性见他看的是《金刚经》,就说:“想不到如净如此专心致志地读经了,可喜可贺呀。”

朱元璋忙合上经卷,站起来长揖。

佛性早发现经卷里夹着别的书,已露出边角来。他伸手拿在手中,抖出里边的夹带,原来是一本《玉壶清话》。佛性说:“好啊,你敢在佛面前闹鬼!贫僧将就你,你也得将就贫僧啊。”朱元璋也觉得有愧,对不住佛性,就说:“弟子再不敢了。实在是因为经书味同嚼蜡,怎样用心也看不进去!”

“又胡说。”佛性说,“看不进去,是你浅薄,没缘分。”他抖动着那卷《玉壶清话》,说:“这是专门写宋太祖轶事的帝王之书,你看这个做什么?”

朱元璋不免眉飞色舞起来,他有他的独到见解,宋太祖为什么成为一代明君,这本书里藏有真谛。对人要宽容、仁爱,得人心方得天下。

“这与你当和尚何干?”佛性说。

“只是看看而已。”朱元璋讲起书中的一段,宋太祖即皇帝位,有一回见了周世宗的幼子,问是谁,宫嫔答是周世宗的儿子,太祖问从人该怎么处置?

佛性替他说了下面故事,赵普主张杀掉,潘美不言可否。

“原来师父也看过,”朱元璋说,“不只是徒弟一人不守佛规呀。”

“又胡说。”佛性说自己是入佛门之前看过的,没忘而已。他问朱元璋,知道赵匡胤为什么不杀周世宗儿子吗?

朱元璋认为一是仁爱之心,二是廉耻之心。宋太祖不是说了吗?即人之位,再杀人之子,天理难容。所以他让潘美收养了这孩子。

佛性又说了赵匡胤宽厚仁慈的另外一例。有一次吃饭,在碗里看到一条虫子,当时侍者脸都吓白了,御膳房的人都是死罪呀。但赵匡胤对他们说:千万不要让御膳房的人知道吃出虫子的事,要不然他们会心上不安。

朱元璋不禁点头三叹:“只有这样,才能有天下。”说这话时,眼里闪闪发光。佛性显然注意到了。他说:“你知道赵普这个人吗?”

“是宋太祖的贤相啊。”朱元璋当然知道。

佛性称赞赵普施行的也是仁政,他的名言是半部论语打天下,半部论语治天下,全够用了。朱元璋称赵普是孔明、张良一流的人物,得之则得天下。

佛性不无揶揄地问:“你想结交这样的贤人吗?”

“没缘分啊。”朱元璋说,“一个出家人,更不需要了。”

佛性说他倒知道几位旷世奇才,号称浙西四贤。

朱元璋急不可耐地问都是哪几个?

佛性告诉朱元璋,四贤中尤以刘基、宋濂为优。这刘基是两榜进士,当过县丞,后来做过江浙儒学副提举,他看到朝廷腐败,耻于为伍,便回到青田老家去隐居了。

“另一个呢?”朱元璋又问。

佛性说另一个是浦江的宋濂,他被朝廷委任为翰林院编修,根本不屑一顾,隐居在龙门山著书立说。

朱元璋喜形于色道:“这不是今世的卧龙、风雏吗?是不是得一人可得天下?”

佛性笑道:“这岂是你我槛外人所应当论及的话题。”

朱元璋不言语,却拿出纸笔,记下了“青田刘基、浦江宋濂”几个字。佛性意味深长地望着朱元璋笑。

其实朱元璋并不知道底细,佛性原本是世俗中人,是个有宏伟抱负的大儒,他是刘基的老师,亲自教诲三年之久,后来因文字狱犯事,他才躲到寺院里披起了袈裟,难怪他凡缘未了,有机会就想为他的学生刘基物色明主,他认为刘基就是张良、赵普一样的人物,看是不是得遇明君了。

他此时竟看出来朱元璋日后必称雄天下吗?也许连他自己也处在朦胧中,但朦胧的往往会聚而成形,成为现实。

几个月的时光,在木鱼和云板声中滑过去了,朱元璋的功夫不在佛经上,他跟着佛性,长了不少知识,变得深沉多了。

这是皇觉寺普普通通的寂寞难耐的长夜。

夜深人静,长明灯也显得暗了,朱元璋还在看书,只是不再用经卷打掩护了。

突然听到有人叩击窗棂的声音。朱元璋放下书本,走到门口,推开红漆木门,不禁又惊又喜,原来是汤和、徐达、吴良、吴桢等人。

朱元璋一摆手,几个人溜进佛殿,朱元璋忙掩上门,问:“深更半夜,你们怎么溜到庙里来了?又是肚子饿了?上回给你们偷馒头,差点挨了二十大棍。”

徐达说:“今天不要吃的,弄点钱。”朱元璋心想,这回胃口更大。

吴良指着汤和说:“他要领我们投军去。没听说吗?天下到处都反了!”

朱元璋似乎心有所动,他不明白,去就去,要钱何用?

汤和说:“总得打造几件兵器呀,不然人家瞧不起咱们。”

朱元璋道:“我哪有钱?这身破袈裟当了也值不了半贯钱。”

汤和岂不知道朱元璋是两袖清风!他的眼睛一个劲儿在佛殿里搜索,最后定格在巨大的铜香炉上。

朱元璋立刻明白了,说:“你打香炉的主意?今天是我守夜坐更,若失了铜香炉就是监守自盗,我不得不被乱棍打死呀!”

“这好办。”徐达说,“可以把你绑起来,口里塞上烂草,你就没有干系了。”

“亏你想得出。”朱元璋走过去,用手拍了拍那个余烟袅袅的铜香炉,说:“它少说也有八百斤,白送给你们,也扛不走啊。”

汤和说了声:“你小瞧人!”大步跨过去,双手抱定香炉,一蹲身,向上一挺,香炉离地二尺,放下后,他说:“徐达比我力气还大呢,我们抬上它走,轻而易举。”

朱元璋默许了,要他们去找条生路也好,这大灾之年,留在濠州也得饿死。

汤和说:“你和我们一起走算了,还真想成佛得道呀!”

朱元璋要他们先去。看看那个起兵造反的是不是个礼贤下士的人物,能不能成大器,到时候再说。

朱元璋不是胆小,也不是没主见,更不会忠于元朝,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也好,你只好委屈了。”徐达把捆在腰间的绳子解下来,与吴良一起,三下五除二将朱元璋绑在楠木殿柱上,又用绳子捆了香炉,徐达对如来佛像说了句:“得罪了,日后再买一个奉还。”他抽了两根粗门闩,四个人抬起香炉出殿去了。

当徐达几个人开启厚重山门时,惊动了还没睡实的空了,他急忙披上僧衣下床,顺手抓了一根长棍,跑了出来。正看见徐达几个人抬着巨大的铜香炉刚刚下了山门台阶。

空了大惊,追了几步,怕不是对手,只好折回院子,拼命敲起柏树下钟亭里的大钟来。

一时僧众纷纷起床,大多数持械而来,一时火把烧天。

空了大叫:“有贼人盗了香炉去了!快追!”

和尚们奔出山门,只见徐达、汤和四人已经放下了香炉,每人手里都有器械,汤和使鞭,徐达使棍,吴良兄弟二人仗剑,四人如猛虎迎战僧众来了。

只几个回合,和尚们就支撑不住了,有的被打趴下,有的退进山门,有的受伤吐血躺在地上直哼哼,无论空了怎样叫喊,也没人敢上前了。

徐达向和尚们抱抱拳,说:“对不起了,别那么小气,借铜香炉一用而已。日后打个金的供奉殿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空了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辨认,突然“啊”了一声。

这时佛性大师也被惊动起来了。他走到山门时,已经看不到徐达一行人的身影了。

佛性问:“什么人这样胆大包天,偷盗都偷到佛殿来了?”

空了说:“什么偷,这分明是抢。我方才认出来了,为首方面阔口的和那个一脸胡子的黑脸贼,都是如净的同党,那天他偷了馒头就送给了他们。”

佛性说:“你认得仔细吗?”

空了说:“错不了。没家贼引不来外鬼,这朱元璋一条鱼腥了一锅汤,若此人留在寺中,贫僧只好另寻栖身之地了。”这回他可是得理不让人了。

这话一落,好几个和尚都说:“我也走。”“贫僧也找个宝刹去挂单。”

佛性问如净他人在哪里?他在人群里没找到朱元璋。

空了突然想起来了,今夜是他在大雄宝殿坐更啊。他决定去看看究竟,他带头一走,和尚们呼呼啦啦地跟在后面。

当和尚们推开大雄宝殿殿门涌入时,发现朱元璋正在那里挣扎,不但身子绑着,口也是堵住的,只呜呜地乱叫。

云奇松了一口气:“原来和如净没关系,他叫贼人绑起来了。”

如悟也说没吃歹徒一刀是便宜了。这寺庙里只有云奇、如悟对朱元璋亲近些。

空了四处打量一阵,心里思忖:我才不信。焉知这不是监守自盗的苦肉计?他走上去,一把扯出朱元璋口中的乱草,冷笑着说:“你给我招,你是怎么勾结你的同党来盗佛殿香炉的?”

朱元璋一见佛性也走了进来,就煞有介事地大叫:“冤枉啊,师父,我吃了苦头,他反说我通贼。”

佛性当众不好过于偏袒,就说:“空了已经认出那几个贼了,正是你送馒头的那几个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元璋的眼珠子转了几下,随机应变地说:“一点不错,我可怜他们,都是一个村的朋友,就不曾防备。他们是穷疯了,非逼我和他们一起盗卖香炉,我不答应,他们就把我绑起来了,我当初真不该可怜他们。”

空了说:“谁信你的鬼话!”

佛性本来就不想深究,朱元璋这样开脱自己也说得通,便对众人说:“算了,贫僧想,如净断不会干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事来。”他回头命如悟把绳子替他解开,又吩咐众僧都回去歇息,要大家上夜都小心点,天下不太平,匪盗四起,佛门也难保清净太平了。

住持想放他一马,别人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众人只好陆续散去。

这期间,朱元璋抽空回过两次家。破败的屋子只剩了空房架子,连窗户和门板也叫人卸去了,他站在衰草一尺多深的院子里,叹息着,真是“阎王爷不嫌鬼瘦”,穷人家也还有更穷的来光顾。想起带着侄儿朱文正远走他乡的大嫂,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心里很不是滋味。

朱元璋最大的心事是让父母和长兄的尸骨入土为安。幸好是佛性大师出面,找了钟离村的同乡财主刘继祖。刘继祖看在佛性的面子上总算答应在自家墓园旁边让出一小块地,作为朱家葬父母的地方。朱元璋一连给刘继祖磕了十个响头,许愿说日后若有出头露日机会,当厚报。刘继祖头也受了,心里却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眼前这个几乎不能活命的小和尚还有什么出头露日之时!

坟田是在一块田地中,四周围种有郁郁葱葱的松柏,旁边是一条小河,河湾里一片乱石塘,巨石裸露,荆棘丛生。

在刘家坟山旁边,新立起两个坟堆,较大坟前面一块木牌插在泥土中,上书“显考妣朱世珍、朱陈氏之墓”。

朱元璋在坟前焚化纸钱毕,叩了几个头,又站起来,走到佛性大师和乡绅刘继祖面前,趴下去叩头,说:“朱氏一门没齿不忘长老和刘老爷的大德大恩,使父母入土为安。”

刘继祖叹了口气,抬眼望远处,只见大路上尘埃滚滚,逃难的人群啼饥号寒,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刘继祖说:“连年虫旱瘟灾,民不聊生,再这样下去,我也得逃难去了。”

忽见一队元朝骑兵在难民中左冲右撞,不断地在抓人。抓到的青壮年,立刻给他们头上,裹上红巾。

佛性不明白他们这是干什么。

刘继祖一阵冷笑。原来这是无能官军对付上司的把戏。北边不是闹红巾军吗?官军奉命来剿,不敢去抓捕真的红巾军,就抓难民,裹上红巾送到官府去顶数领赏。

朱元璋冒了一句:“这样的朝廷不亡,有何天理?”

听了这话,刘继祖吓了一跳,元朝可怕的连坐法,会因为这一句话把全村人斩尽杀绝,朱元璋从小的顽劣他是领教过的,入了佛门还这么放肆令他想不到。

刘继祖不禁担忧地看了佛性一眼,佛性说:“这岂是我们出家人所该议论的?快跟老衲回寺院去。”

朱元璋回眸望了一眼亲人的两个低矮的小坟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替佛行善却招致寺院的衰败,西天取经未免遥远,浮屠也许就深藏在乱离和水深火热的人世间。

佛性大师在转年春天要远行。他是属于那种能对佛经有独到领悟的大师,在南半个中国名气很大,所以连年有古刹名寺的住持来请他去讲经布道。这一次他要去九华山、普陀山和天童寺等寺院。

朱元璋一听到这消息,心中生出一种无依无靠的失落感,没有佛性的关照,皇觉寺还是他安身立命的场所吗?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久旱的大地已经被斑斑驳驳的绿草覆盖,也许是地力已尽,那草不像从前那样茂盛油绿,黄焦焦的。

佛性大师已是一副行脚僧打扮,百衲衣、芒鞋、锡杖、铜钵,两个小沙弥替他挑着些经卷,正准备长行。皇觉寺僧众上下都来送行。

佛性说他此次去浙东奉贤寺弘法讲学,之后还要去普陀山,多则半年,少则几个月便归,要求各位要谨守寺规,好好修行。

众僧都道师父保重。

佛性就要下山去了,有意地在人群中寻找着,始终未见朱元璋的影子。他很纳闷,照理说朱元璋是他最为关照和器重的人,感情也比别人深,他怎么会不来告个别?

当佛性走到长亭时,见朱元璋等在这里送行。佛性露出笑容,说:“你的行事总是与众不同,又何必送到十里长亭呢?”

朱元璋说:“我真舍不得师父走,我愿听长老讲经说法,我更喜欢听您讲佛经以外的南朝北国。”

佛性笑了,嘱咐他,师父远游的日子,切勿惹是生非,闭门读书,选择爱读的去读就是了。佛性深知他的志向根本不在青灯黄卷,也不勉强朱元璋,当初剃度他,也是想给他个安身之处,让他好好读点书。当今天下,群雄四起,有德者居之,捷足者先登,望他好自为之。

朱元璋很感动,他问:“长老此去浙江,必能见到刘基、宋濂了?”

“也许吧。”佛性又笑了,“我顺口说了一句,你就如此上心。”

朱元璋说:“大师在讲‘见贤思齐焉’时不是说过了吗?近朱者才能赤呀!”

佛性觉得很欣慰,双手合十一揖,说:“保重,后会有期。”

佛性走后不久,皇觉寺越来越难以支撑了。这年黄河决口,灾民潮水一样往南涌,讨饭找不到门,竟把两淮一带刚破土出芽的青草、野菜吃了个净光,比蝗虫过后还干净,蝗虫毕竟只食嫩叶,饥民连草根都挖出来吃了。

皇觉寺承受了空前的压力,这里成了灾民的避难所。

山门外台阶上下、红墙根、山坡上,到处是难民,个个奄奄一息。有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跪在那里磕头不止,口中念叨着:“佛爷慈悲慈悲吧,饿死我不要紧,救救我孙子,给我家留条根吧。”

但见山门紧闭,一些手提哨棍的和尚在庙墙上来回巡逻,惟恐饥民涌入寺中。佛性走后,空了做临时住持,他惟一的指令就是不放灾民入寺,也绝不设粥棚,他对寺中和尚们说,要么我们自己先饿死,要么狠下心来,闭眼不看凡间事。

他还说:“不是贫僧不可怜灾民,咱们这么个小寺,实在是杯水车薪啊!救济灾民,这本是官府的事。”

朱元璋说:“佛门不是讲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吗?咱们仓库里不是还有些米吗?开个粥棚吧,师父。”

云奇也觉得不忍心,大人犹可,那些一天吃不到一口东西的孩子实在可怜。

“住口!”空了拉下脸来说,“佛性大师云游在外,本寺是贫僧充任住持,固然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可是咱们那点粮够什么?自己吃,也挺不了十天半月了,什么叫僧多粥少?大家现在明白了吧!谁也别再多言,再有惑乱人心者,当重罚严惩。”说罢走了。

朱元璋说:“这个空了,真是空了,没心没肺没人味,可不是空了吗?”

如一晤笑了起来。

众僧渐渐散去。朱元璋把云奇、如悟叫到石经幢下,说:“你们俩有没有胆量?”

云奇一向知道他诡计多端,就说:“你别把我们往死路上领啊!”

如悟却说:“我不怕,你说一,我不说二。”

朱元璋说:“佛门有话,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浮屠是什么,是佛,是佛塔。现在山门外,多少快饿死的人,得到一粥一饭,就能活命,我们救了他们,你们说,佛祖会怪罪我们吗?”

云奇说:“那倒不会。”

如悟说:“你又要偷馒头?”

朱元璋笑道:“哪有那么多馒头。”他一手按着一颗光头,让他俩凑到自己跟前,小声说了几句,把自个的想法和盘托出:

云奇吓得连连后退摇手:“饶了我吧,还不得叫住持乱棍打死呀!”

如悟说:“干了,能不能成正果我都不在乎。我爹说我不好养,才把我舍到皇觉寺来的,跟你干了,只求别再当烧火僧就行了。”

朱元璋忍不住笑,说:“那,咱们俩干。云奇,你不干行,你可不能不够朋友,你若是出卖我,我可饶不了你。”

云奇忙表态说:“那我成什么人了?你们放心,我是一问三不知,行了吧?”

朱元璋点点头,吩咐如悟,半夜时下手,自己管打开山门放人进来,如悟趁机打开粮仓。

如悟答应着却又问,“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开仓啊?”

“笨!”朱元璋说,“饥民一进来,还不大喊大叫,你听见喊叫就开仓门。”

“知道了。”如悟说。

夜已深,风猛烈地刮着,寺外饥民的呼号啼哭声清晰可闻。寺里更是如临大敌的样子,空了亲自手执一柄月牙铲带棍僧们在红墙上来回巡逻,墙上火把闪亮。

粮仓门口,如悟哆哆嗦嗦地藏在几个破箩筐后头,侧耳听着墙外动静。

朱元璋手执火把扛一把大板斧来到山门前。守门和尚忙将火把递给朱元璋说:“你怎么才来换我?困死我了。”朱元璋也不言语,站到了门口。

等换班的和尚走远了,朱元璋抡起大板斧向山门猛砸,巨锁粉碎,门闩渐渐脱落了。他拼全力用肩膀顶开大门,向山门外的饥民大吼了一声:“进来吧,皇觉寺放粮赈灾了!”

饥民们纷纷站起来,愣了一下,不知谁带头,喊着“阿弥陀佛”、“佛祖开眼”和“抢粮去呀”之类的话,潮水般涌入寺院。

墙上的巡逻和尚闻变大惊,吆喝着跳下来,试图阻挡汹涌的人潮,但无济于事,有的被挤到一边去,有的挨了打。

朱元璋又吼了一声:“从东夹道往最后面走,粮仓在那里!”

人群便又向东夹道奔涌。

听见山门那面喊声嘈杂,空了带几个和尚急忙向后院赶来。

此时如悟正笨手笨脚地用大石块砸粮仓大门的铁锁,好歹砸开了,空了也到了,一见大怒,说,好你个佛门败类,抡起月牙铲就是一下,扫在了如悟的腿上,他倒在地上哇哇直叫。

空了没工夫管他,正要重新关上大门,已经迟了,饥民早已涌到,木板粮仓登时挤漏了,麦子淌了一地,男女老少饥民们不顾一切地趴下去,跪下去,捧起粮食用衣襟兜,用方巾包,用竹笠盛,有的人实在饿急了,干脆抓起生麦子一把把塞到口中大嚼大咽。

皇觉寺被掏空了,饥民不单吃光了寺里的存粮,也顺手牵羊把和尚们偷存的私房钱、个人衣物席卷一空。用空了的话说,好比是遭了一场蝗灾,蝗虫过后,茫茫大地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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