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煦淡淡的盯着他,没有任何动作没说任何话,面如玄铁。
南玄彻却任命似得“扑通”一声,扎入满是荷花香气的敬水河中。
此刻的敬水河一切都很安静,而此刻才刚刚到亥时,月光从乌云身后静悄悄的爬出,敬水河四下无人,月光皎洁,洒在敬水河面上,一阵夜风吹来,空气中的血腥之气荡然无存,空气中漂浮的是荷花的幽香,浅浅淡淡,沁人心脾。还有风吹过草地沙沙作响的声音。
南玄彻把受惊过度昏迷的的季锦秀从水中救起,把她安置到画舫中稍作歇息,竹娇跟着安顿千清尸体的人一路护送着。
敬水河有一座石桥,是南玄家族自费斥巨资建造的横跨南北两个岸边,用的是上好的大理石做砥柱,中间拱起的部分则是百年古树做木板,刷着一层防水物,看起来光亮无比,远远看来,雕栏玉砌,华美异常,就连当朝老皇帝也来这儿游玩不下三次,赐名:遗梦桥。
季处秀本来要走,却被秦煦拦住说道:“看完蓝莲花再走。”
季处秀不置可否,便挑了在这遗梦桥处等待半个时辰后面世的蓝莲花。
季处秀坐在石桥的木栏上,一只手按在那工匠精心雕琢的含苞欲放的木刻莲花上,望着荷花布满的水面。
秦煦却被眼前女子微微惊到了,即便是江湖儿女见到此番刀光剑影,杀气怒张的局面,事后也会劫后余生般的舒一口气,而她,从头至尾,即便是长剑就在眼前,她却面如寒霜,眼睛眨也不眨。
她的胆子如此大!不,她对生死,也像她的双眸一般,淡漠到不在乎。
俊眉无双的男子睁着一双深邃的眸子,就那么静静的定定的看着眼前素衣白裳的小姑娘,远远看来,倒像是一个男子在深情的看着心上人。
季处秀却知道他在审视她,从头至尾,从前到后的都在思量着她的可用性,可靠性。
而她就面色坦然,从容不迫的任凭他审视探究。
“想问什么就问吧。”季处秀转过头,淡淡的看着他。
秦煦抿起的唇线一深,眸里一片清明:“为什么只救一个呢?”
“我只能救一个。”季处秀回视他的质询的眼神。
但秦煦却以为她说的是她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去救另一个。
他语气微凉:“是么?你可以袭击那刺客的后背,为何偏偏选一个下下策。”
季处秀弯起唇角,因为她是一个杀手,要的永远都是能够以最小的损失来取的最大程度多的效果。
千清担心的是季锦秀,她惊慌失措跑过来要看护的人是季锦秀,而非季处秀。一个如此绝好的机会而且自己手不沾血的对处理掉一个窥视者,她为什么还要去救呢。
“殿下觉得是下下策?”季处秀偏头反问,月光明亮,映得女子面容精致清冷,在柔和月色中,把女子那股子凌厉劲儿也仿佛软化了一般。
秦煦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沾着碎光,竟然如同女子一般明艳动人。
“就像在常人眼里,殿下舍弃季锦秀为太子妃一样是个下下策么。”
秦煦面色一冷,从上次见面他就觉得她是一个聪慧过人的女子,身上带着一股邪气,只见他抬起手来,把她鬓角处带戴着的珊瑚云珠点翠给摆弄回原来的位置,身子也稍向前倾。靠在她耳边,沉声问道:“季二小姐,怎么想?”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炉的香气,与之前他身上的味道差不多,不浓不淡,柔柔的,恰好抵消他那与生俱来的肃杀威严之气。
据说,当今皇帝秦徽宗喜好书画,风流天子,后宫妃嫔美女不计其数,子女多产,徽宗共有二十一个儿子,十六个女儿,十个儿子有的夭折,有的死在战场,有的在敌国当人质被活活虐死。十一个女儿有九个被送给北方蛮夷首领做妾,有五个不忍受非人折磨上吊自缢而死。
而秦煦的母亲在他去边国做质子之时,受尽后宫的妃嫔的欺负,唯一一个儿子不在身边,终日期盼当今昏庸的皇帝能够来招娣宫看一看自己的邵贤妃,在郁郁寡欢中死去,那年正是冬天,而秦煦十三岁刚去做质子两年,还有漫长的四年时间。
据说当时秦徽宗派人去接年幼的皇九子从边国回来参加母妃丧礼之时,他却拒绝了。
一人待在边国做质子,而且都言秦徽宗不缺子嗣,对哪个孩子都不在乎,所以,这六年多的时间里,并没有人知道十七岁风光回国的九皇子殿下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整个皇城百花盛开,万军呐喊高呼,百姓聚集城门口虔诚跪拜。
那绵延数十里的接迎大队吹着欢呼的音调,而这位十七岁的少年,则一脸刚毅冷漠的表情骑在黑色战马之上,风云不动。
他带来了大昭与边国往后百年的和平协议。
秦徽宗高兴异常,边国是他父皇在位时的心腹,如今被自己的皇儿给解决了,在当天的接风大宴之上,册封九皇子秦煦为大昭最尊贵的太子。
那一晚,那个年轻的男子,一身金黄蟒袍,站在高阶之上,受到百官跪拜。
这样一位有着非同一般经历的皇子,季处秀当然不敢小觑,以她的能力到底能不能很好的掌控着以后的轮盘转动轨迹呢。
此刻两人在月光下相视已久,目光温柔平和。
季处秀在心里权衡,而秦煦也在心里思索。
直到敬水河心敲起了三声锣鼓的声音,是要揭开蓝莲花最后一层幕帘的信号。明亮的三声锣鼓声划破寂静的夜,有些莫名的突兀,却余音悠长传入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