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道旁的无忧花开了一地,风微微一吹,花儿便颤了几下,许些白色的瓣儿便也随着风去了。无忧花虽小但却是孟婆汤中最重要的一味,只要尝上一朵,便能忘却最忧愁之事,但有的人想要忘却,有的人却恨不得刻入骨髓,你说人是不是真的很奇怪!?
我看了看手中的白玉篮釉碗,又抬头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人,语气颇为沉重:“卿儿,我去了。”
“恩,阿佛,你放心,若是你遇上什么危险我定会竭力帮你的。”卿曳报我以深情款款的目光,伸出手凝重地拍了拍我的肩。
我不悦地皱起眉:“我?我能有什么危险?”
卿曳抿着唇沉思片刻才对我道:“这个世界太小,说不上会生出什么妖蛾子,你还是当心些好。”
我这人向来惜命,虽不过是下界历练,心里却还是免不了一紧,狗腿地凑到她跟前,将腰一弯:“还望上仙指点一二。”
卿曳对我这招自是相当受用,仰着头探了探手:“起来罢,你只需记住下界之后少救些人,少出点门,有事没事少逞英雄,最重要的是要孝顺娘亲。”
我直起身,转着手中的碗:“你同我说的这些我将碗里的锁神水一喝,轮回道那么一跳,便是什么都忘了。”
卿曳摆摆手:“阿佛,你若是真的听劝自是会记得。”
我冲她挑了挑眉:“哦?要不你帮我将锁神水给换了?”
“……”卿曳身形一颤,脸立马黑了下来,甚是哀怨地看着我,“得了吧,你可别再唬我了,上次帮你将锁神水换了,你便在凡界给我捅出那些个破事,天帝将我弄个半死也是够对得起我了。”
我本是同她开个玩笑,不曾想她如此绝情地拒绝我,当真令我好生伤心,与她斗了半天嘴,算了算时辰,将碗中的锁神水饮下,抬脚正准备往轮回道那么一跳,却猛地刹住了脚,伸手将被风刮乱的碎发挽住,回过头看着卿曳:“知暮与青幽几时回来?”
“你下界历练回来正巧可以赶上庆功宴。”
“庆功宴?”我有些惊讶地张着嘴,拧眉将心中的不安压制下去。
“你也没想到吧,魔界此次来犯准备得如此充分,虽然有知暮与青幽,但两军交战也不是短短五年便能将魔军击退的,此次确是魔界突然退兵,知暮与青幽怕有诈便也不敢贸然追击。”
“恩。”不论魔界出于何种目的,听闻好友平安,我便稍稍安了心,点点头,不再多言,若是将心中那股不安告诉卿曳,这厮估计又得和着那些狐朋狗友一传十,十传百,笑个几千年了,到时候我这一世英明恐怕又得毁在她手上。
“既然他俩无事还立了军功,那我便也能放心下界了。”语罢我便干脆利落地纵身跳下轮回道,冷冽的风刮得我皮肤生疼,让我不由地到吸了口凉气,平日间我倒没什么害怕的物件,却偏偏怕疼,卿曳这厮又素来好友众多,于是我这窝囊的名声便传便六界,这着实让我在众仙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阿佛,其实……”
听见卿曳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忍着痛抬头看向她,无奈轮回道里风声太大,即使我努力想听清她在说什么,但后面的话却依旧听不真切,我便只能靠着她那一张一合的唇分辩。
“若梵!?”我下意识地将那两个字念出声,带着万年前的语调,说不清的柔情,连我自己也是一愣,心猛地一阵刺痛,尘封的旧事像埋了千年的烈酒被揭开,那一瞬间浓烈的情绪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原来几万年了,我依旧不能释怀,提起那个名字我的心依旧还是会痛的啊,卿曳后面同我说的什么我也没了心思去猜,脑子里一一闪过他的一瞥一笑,最后他语气异常疏离地同我说:“多谢无佛上神,圣印用完本尊自会奉还,至于这些日子的情情爱爱还望上神切莫当真,他日本尊自当加倍报答上神……”那时我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虽是流着泪,但依旧爱逞口舌之快,将头一扬,同他道,“我自是不会当真。”
“如此甚好。”他淡然一笑,绯红的唇轻抿微微向上勾起,被风吹起的青衫与墨发融在一起甚是美好,似是雨后江南那般,我却觉得异常刺目,恨不得一笔浓墨下去毁了他的谈笑自若,那时我便认为我是恨他入骨的。
爱之深,恨之切……
我当时只觉得一阵头晕,心中堵着一口气闷得发慌,于是赶紧念了个诀,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我的神兽阁,卿曳见我这般狼狈,屏退了仙婢,正想扶我,我却不争气地吐出一口血晕死过去。
被一团白光包裹着,脑中一片混沌,我忽地记不起与若梵那段撕心裂肺的情爱,所有的记忆随着法力封印在了身体中,我知道是锁神水起了作用,这样记不起的感觉虽好,但我却始终不愿意忘却,曾经有那般一个美好的青衣男子认真地同我说:“阿佛,我是真真喜欢过你。”
是呵,也不过是喜欢过……
不过是喜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