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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五言古体

【读书所为锡山朱隐君子敬赋】

高士寡所嗜,雅情竹素间。

北窗夏阴敷,散帙欣燕闲。

流观古始来,治忽俨未删。

重华去已远,鸣凤何时还?

微言虽能寻,往躅那可攀?

当感既拊怀,遇得亦解颜。

咏歌南风前,至乐孰与班?

方尔对圣贤,俗子毋扣关。

【丁山人清越轩】

夏雨濯高绿,氤氲冒兹轩。

微凉洒林表,沉色泛溪源。

羡子耽独赏,惭予婴众喧。

披襟一萧散,忆在郭西园。

【西斋池上芙蓉】

池荷已衰飒,孤艳仍独在。

沧洲远梦违,风露妍姿改。

窈窕徒自媚,寂寞还谁待?

此地托根偏,非无美人采。

【赠张主簿】

离离平阜禾,纂纂横林枣。

客行爱乐土,秋晚华亭道。

停烛春纺迟,鸣榜潭鱼早。

借问何能然?年来县官好。

【客有不乐者】

客有不乐者,默坐空堂幽。

明灯照孤影,对酒不能酬。

风雨忽夜至,单衣飒惊秋。

叶陨已戚戚,虫鸣尚悠悠。

於当属有念,苦愿群声收。

读书仰千古,命驾志九州。

孰云吾多智?有已不解谋。

冥飞既难攀,苟得亦可羞。

守道固寂寞,寂寞谅谁尤!

【送张文学之隽李】

回川带绿树,窈窕有鸣禽。

江郭去非远,伤离空满襟。

林中古殿静,池上高斋阴。

应想弹琴士,杏花春雨深。

【赠群上人】

湖雨洗秋碧,西南见诸峰。

中有楞伽僧,迥棨超世踪。

高风摇飞泉,落日带远松。

欲往已知处,烟萝鸣饭钟。

【送李别驾赴越】

常别岂不感?此别尤可嗟。

一别一去远,魂断秋无涯。

我何恨别君,君犹别其家!

霜露满故园,不待菊有花。

越禽啼枫林,路尽秋日斜。

到郡且足乐,闻有山水嘉。

【龙门】

龙门何峥嵘!此地表奇迹。

山分两崖青,天豁一罅白。

知非禹功凿,想是鬼手劈。

长为风雨关,开阖自朝久。

深合未吐云,对峙不崩石。

日光寒易倾,苔色阴更积。

只疑过此内,便与人境隔。

始窥已幽深,渐入尤险窄。

暗中把危藤,蜿蜒欲惊魄。

僧留看古刻,敲火照绝壁。

晚闻松竹号,汹若波浪激。

不知神鱼飞,到此谁点额?

我尝谒真龙,天门谬通籍。

何必更区区,求为李膺客?

【太湖】

长溪如白虹,分走荆霅派。

具区纳群流,襟带三郡界。

太虚混鸿濛,元气流沆瀣。

初疑溟渤宽,稍觉云梦隘。

茫茫雁飞迟,飒飒帆度快。

雨来鼍报鸣,风起鸥惊迈。

神龙作渊都,岂复数鳞介?

珠光照水府,不受白日晒。

朝看炮车云,云浪动澎湃。

声吹地将浮,势击山欲坏。

黄头虽轻生,捩拖不敢懈。

有时湛明镜,峰吐青几块。

烟中树若莎,波上舟如芥。

渔就沙岸炊,客来水祠拜。

震泽思禹功,夫椒记吴败。

白鱼逢夏出,黄柑待秋卖。

我性好游观,夙负云水债。

欲寻鸱夷舸,不顾涉险戒。

人生亦何为?世故自拘械。

万事风飘花,百年露垂髈。

何当叩林屋,秉炬访仙怪。

试探不死方,为人起疴瘵。

【天池】

灵峰可度难,昔闻枕中书。

天池在其巅,每出青芙蕖。

湛如玉女盆,云影含夕虚。

人静时饮鹿,水寒不生鱼。

我来属始春,石壁烟霞舒。

滟滟月出后,泠泠雪销余。

再泛知神清,一酌欣虑除。

何当逐流花,遂造仙人居。

【剑池】

干将欲飞出,岩石裂苍矿。

中间得深泉,探测费修绠。

一穴海通源,双崖树交影。

山中多居僧,终岁不饮井。

杀气凛犹在,栖禽夜频警。

月来照潭空,云起嘘壁冷。

苍龙已何去?遗我清绝境。

听转辘轳声,时来试幽茗。

【练渎】

吴越水为国,行师利舟战。

夫差开此河,艅艎试亲练。

十万凌潮儿,材比佽飞健。

鼓棹激风涛,扬舲逐雷电。

当时意气盛,谓已无勾践。

鸥避去沙洲,龙愁闭渊殿。

恃强非伯图,倏忽市朝变。

台上失娇姿,泉间掩惭面。

至今西山月,恨浸秋一片。

犹有网鱼人,时时得沉箭。

【明月湾】

木叶秋乍脱,霜鸿夜犹飞。

扁舟弄明月,远度青山矶。

明月处处有,此处月偏好。

天阔星汉低,波寒芰荷老。

舟去月始出,舟回月将沉。

莫照种种发,但照耿耿心。

把酒酹水仙,容我宿湖里。

醉后失清辉,西岩晓猿起。

【越来溪】

溪上山不改,溪边台已倾。

越兵来处路,流水尚哀声。

昨日荷花生,今朝菱叶死。

亡国不知谁,空令怨溪水。

【采莲泾】

青房戢多子,采得侬心喜。

今夜水风凉,君王宿船里。

行处绿云迷,歌声一道齐。

回头调越女,何似若耶溪?

【顾辟疆园】

江左风流远,园中池馆平。

宾客久寂寞,狐兔自纵横。

秋草犹故绿,春花非昔荣。

市朝亦屡改,高台能不倾。

【松江亭】

泊舟登危亭,江风堕轻帻。

空明入远眺,天水如不隔。

日落震泽浦,潮来松陵驿。

绵绵洲溆平,莽莽葭萯积。

凭栏不敢唾,下有龙窟宅。

帆归云外秋,鸟下烟中夕。

欲炊菰米饭,待月出海白。

唤起弄珠君,闲吟第三笛。

【南峰寺】

樵归众山昏,天峰尚余景。

欲投石门宿,更度西南岭。

远闻云间钟,萝径入寺永。

悬灯照静室,一礼支公影。

鸟鸣涧壑空,泉响窗户冷。

对此问山僧,何如沃州境?

【楞伽寺】

夕阳西下嶂,返照东湖水。

来寻古寺游,枫叶秋几里。

叩门山猿惊,维马林鸟起。

钟声出烟去,半落渔舟里。

楞伽义未晓,尘累方自耻。

欲打塔铭碑,从僧乞山纸。

【慧聚寺】

鸣钟警迷方,枯僧兀跌床。

石姿生寒棱,松子落古香。

殿锁山雨气,楼迎海暾光。

遥望苍苍城,愁是车马场。

【寒泉】

远络丛峰间,平流盘石上。

月照欲成潭,风吹不生浪。

声兼寒叶下,色映秋苔涨。

野客照羸颜,曾来倚筇杖。

【乘鲤桥】

桥上西游人,桥下东流水。

游人如水流,朝暮何时已?

谁知有飞仙,赤脚踏神鲤。

波惊风萧萧,渡海秋万里。

左招骑龙君,右携乘鸾子。

笑餐紫云英,同咏珠宫里。

归来旧城郭,千载一日雨。

下看桥上人,还随鸡鸣起。

去者已如灰,来者犹似蚁。

不解养谷神,纷纷自生死。

【支遁庵】

闲登待月岭,远扣栖云关。

石室闭千载,高僧犹未还。

残镫黄叶下,古座青苔间。

不见跏趺影,鹤鸣空此山。

【斗鸭篇】

春波漾群凫,戏斗每堪玩。

宛转回翠吭,衤离褷振文翰。

声兼江雨喧,影逐浦云乱。

唼喋队初交,纷披势将散。

持敌忽同沉,呼俦更相唤。

时陈水槛侧,或聚湖亭畔。

长鸣若贾勇,远奋如追窜。

荷叶触俱翻,菱丝羒齐断。

鱼骇没中流,鸥惊起前岸。

心逾陇雉骄,气压场鸡悍。

海客朝自驱,溪娃晚犹看。

稍欲碍行舟,浑忘避流弹。

苦争应为食,幸胜非因算。

微鸟昧全躯,临川独成叹。

【言公井】

寥寥武城宰,遗井虞山阴。

千载汲未竭,九仞功应深。

艺囿自可灌,道源谁复寻?

弦歌听已歇,瓶绠看还沉。

无为渫弗食,恻恻起叹音。

一瓢乐未改,庶几回也心。

【吊幽独君】

君本何代人,姓名复为谁?

何年弃人间,长眠此山陲?

荆榛郁蒙茏,孤坟上无碑。

游魂久未化,哽咽还能诗。

人殁乃归灭,忧乐岂复知?

君何独烦冤?犹有亲爱思。

一死众所同,已矣焉足悲?

陈辞为相吊,此理君当推。

【灵岩寺响屟郎】

君王厌丝竹,鸣屟时清耳。

独步六宫春,香尘不曾起。

那知未旋踵,麋鹿游遗址。

响沉明月中,迹泯荒苔里。

此夕意谁过,空廊有僧履。

【陪临川公游天池三十韵】

群山瞰笠泽,胜览兼旷奥。

曩游务穷搜,甲乙志曾到。

兹峰最灵奇,独失有遗懊。

我公仙署居,休沐偶得告。

林壑轸远情,招携逝同造。

出郭纵鞍舆,入谷屏牙纛。

时当寒冬晨,岚雾恣披冒。

幽幽霜泉微,卷卷风叶燥。

寻溪见人烟,问岭知佛号。

意行恐迷互,远托樵子导。

居僧作蛮音,揖杖喜迎劳。

客来岂先知,定有山鬼报。

始至已惬心,尘念为除扫。

壁穹冠玄云,池古贮清潦。

长松挂其颠,美竹荫其雝。

浮晖荡空明,万影镜中倒。

磷江头石,突起类争暴。

缅怀融结初,天巧亦多耗。

探深识后返,升险戒前懆。

远梅苦相邀,飞雪糁衣帽。

谷猿晚应饥,涧鸟寒不噪。

欲归更留憩,禅榻近茶灶。

诗歌丛桂篇,琴奏猗兰操。

我起前寿公,乐哉此高蹈。

及春幸重来,芹藻应可芼。

何须效公羊,登岘发嗟悼。

世事舟陆行,有力孰比妔?

富贵不可征,盍亦从所好。

斯理苟未宜,山水解相傲。

微言倘或然,勿为俗士道。

【夜饮余左司宅得细字】

春会非有期,春愁本无际。

焉知君子堂,此夕相与诣。

灯销月窥栏,角警霜委砌。

舞影怜鹤长,吟声笑蝇细。

邻鸡易催旦,共欢休复寐。

丧乱得幽欢,畴云匪良计?

【刘凝之骑牛图】

夫子初亦仕,弦歌颖之湄。

园庐忽在念,解绶言归期。

方春养孤犊,既耕亦以骑。

春风草茫茫,出游遍山陂。

田家有美酒,辄醉不复疑。

当昔天圣间,实号休明时。

岂无理人术?终惧尘鞅縻。

嗟今属丧乱,怀策竞欲施。

清芬远莫挹,载诵庐山诗。

【赠儿医吴氏昆季】

洗菊夜潭月,昽苓秋坞云。

偶因念殇者,来此市人群。

问术或禽戏,观书皆鸟文。

谁知仙籍里,元有两吴君。

【京口张氏世寿堂】

天与下民寿,各有百岁期。

行年不能满,人自伤折之。

鸡鸣晨关开,众车起交驰。

茫茫欲海中,神位那能知?

醲鲜荐长寿,妖妍贮深帷。

白日未及终,红英忽先萎。

春风北邙原,青草摐累累。

借问其下人,得老还与谁?

翁家鹤溪阳,先朝业书诗。

一门四叶来,俱闻享期颐。

世寿何独能?世德尤不亏。

翁今眉生毫,益以道自怡。

浮云等飞烟,昏旦从变移。

不咽华池浆,宁餐古柏脂。

澄观息内想,心闲自难衰。

一床坐松阴,风巾夕披披。

垂鱼立侍侧,亦有白发儿。

嗟我生甚晚,况复值乱离?

故老不复亲,犹及翁在兹。

愿言拜堂下,听说承平时。

【剡原九曲·其一】

欲知溪流长,百转来越峤。

舟行安能极?岚路入斜照。

清景不足娱,昔人岂辞诏?

石砚久难磨,空林闭遗庙。

【剡原九曲·其二】

殿中初未仕,高节振衰谢。

读书在兹丘,萧然竹间舍。

王来有深言,留宿山水夜。

谁云南阳翁,独枉将军驾?

【剡原九曲·其三】

山折水暂旋,山开水仍往。

东陂汇初成,秋色弥然广。

碧萝花茸茸,月映石壁上。

何时试沿洄,一理烟中舫?

【剡原九曲·其四】

密筿覆磈岸,石穴黝而深。

居人负薪归,驻听风水音。

回看莲花峰,霭霭生夕阴。

不有僧钟来,高路谁能寻?

【剡原九曲·其五】

石洞篝火入,石室敷床居。

白云开层巅,上有丹霞书。

神仙不远人,但使粗秽除。

何必瀛洲外,茫茫问飙车?

【剡原九曲·其六】

危梁渡清濑,逶迤入前渚。

大鸣树蒙茏,烟景暗墟聚。

雨中耕叟歌,月下归人语。

欲寻仙尉踪,凄凉一茅宇。

【剡原九曲·其七】

清晖泛悠悠,东与班溪合。

菱叶间荷花,风来秋飒飒。

久行愁寂寞,忽有人烟杂。

我欲发棹讴,渔郎肯相答。

【剡原九曲·其八】

俗驾不可到,有地岙中小。

回回别涧通,宛宛连岗绕。

人家林谷暗,不见旭光晓。

东作起炊藜,惟应候啼鸟。

【剡原九曲·其九】

入江水稍决,霜降未可涉。

颇闻往来人,出门即舟楫。

前飞惊鹭远,下饮垂猱倢。

何处问兴公?风吹赤棠叶。

【咏残灯】

凝寒结重晕,逼曙零孤朵。

膏空逐漏水,焰在同炉火。

恋影未成眠,更就余光坐。

【驱疟】

我生东海壖,气湿素善支。

方景忽遘痾,未旬愧消羸。

俄顷水火争,寒冰继炎曦。

楚纩甫谢挟,齐纨遽寻持。

战如恐坠陷,况若当遭炊?

向夕势渐消,临风与清池。

既去谓遂息,明午复如期。

俯仰天地宽,无地窜眇躯。

思我到贫病,由是生壒。

岂伊水帝子,遗威肆相欺?

会当濯滞昏,灵药杂进施。

里闾习巫风,磔鼠劝禳驱。

韩子盖有托,惟能辨其诗。

【春日言怀二首】

朝临高台上,俯视崇冈下。

春晖何悠悠,清川自东泻。

阳和发卉物,时泽均播洒。

如何及芳辰,萧条但空野?

愿言释拘局,登车骋吾马。

旷途不见人,忧心何由写?

兴谢固其常,吾将尤谁者。

芳树何靡靡,鸣禽亦喈喈。

时物岂不好?人事诚多乖。

忧来卧闲房,语笑孰与偕?

天道谅不昧,薄愿终能谐。

惟当守贞静,有酒陶中怀。

【题晚节堂】

人生百年寿,六十未为晚。

胡为凿玄扃,结亭此山阪。

周围松栎高,可玩不可挽。

日暮春雨晴,黄鸟啼睍睆。

东家鹤发翁,方置万金产。

贻谋非不佳,竟为识者莞。

君能超物理,生死若往返。

一笑步松阴,青山在吾眼。

【与客携乐游宝积山遂泛石湖】

云山拥春郭,烟花涨晴川。

看花入山中,诸峰恣攀缘。

客吹玉管笙,合以金柱弦。

清阴度碧嶂,松风助泠然。

宛若鸾凤吟,要眇入紫烟。

行人尽矫首,响遏云中仙。

下山兴未阑,相携更登船。

虹收岭外雨,鸟没湖中天。

岚翠破夕阳,楼阁影倒悬。

酒倾绿脂腻,脍斫琼丝鲜。

独恨无红妆,清波写婵娟。

微风吹帆缓,欲使归途延。

众宾起欢呼,船返水漫舷。

回橹掠寺过,杨柳山门前。

此地有离宫,美人艳当年。

罗裙罢春舞,草色余芊绵。

况我昔此游,冠盖十里连。

重来复谁在?新知满中筵。

人事既若斯,今古俱可怜。

能游即称达,何须问愚贤。

我欲叫冯夷,捧月出海边。

醉后不归去,相照船中眠。

【谢陈卿惠冠】

佳木产异域,质理密且坚。

斫为野夫冠,峨然着我颠。

故人远贻赠,皎若琼瑰鲜。

览镜见雅宜,鄙姿忽成妍。

持报乏金玉,殷勤在斯篇。

【独步登西丘】

幽卧意不适,出门聊独行。

恻恻田野中,斜径多不平。

逶迤登远丘,迢递望高城。

风交二麦动,烟迥孤花明。

偶逢植杖翁,疑是古耦耕。

欲问恐相诮,归来帐中情。

【茅氏高节楼】

海上有高楼,朱甍焕晨光。

清风自远至,吹动罗衣裳。

楼中单栖人,忧思起彷徨。

良匹已久殁,自誓不再行。

欲取哀琴弹,仰见孤鸿翔。

孤鸿去何极,抚景空叹息。

感伤婵娟容,思作憔悴色。

憔悴非一时,黄泉以为期。

含情不能道,聊咏两髦诗。

【闲理箧中得诸友诗存殁感怀怅然成咏】

得理乱帙中,乃得故友篇。

颜色见遗翰,琼华尚清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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