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睑，慢慢地转头看向窗外。这也能算是福气吗？我在心里叹息着。如果知道我就是你的女儿，你还会认为这是福气吗？
我感觉有人碰了碰我的肩，抬起头看见徐子彧正从我身边走过去。
“周三就可以出院了吧？”徐子彧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来，笑着问道。
“是啊。”冯哲点点头，“可是跟不出院又有什么两样儿？隔两三天还得来一趟。”他叹着气摇摇头，“没意思透了。你们呐，一定要好好保护身体，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像我这样的，吃不敢吃喝不敢喝动不敢动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您怎么又说这话？”徐子彧笑道，“这不是大家都在想办法吗？只要找到合适的肾源，做了手术不就好了吗？”
“哪那么容易？你们瞒不了我的。”冯哲又叹一口气，“活到这把年纪我也知足了，能凑合一天是一天吧。”他挨个地看看我们，“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高兴。”
“您也别那么说，”我笑一下道，“现在是信息社会，到网上一搜干什么的都有，想要找个合适的捐献者也不是多难的事儿，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放宽心认真配合医生，先把自己保护好。”
冯哲微笑着点点头：“这个我明白，就是觉得处处受限制，偶尔发发牢骚而已。”
“可一点儿也不偶尔。”冯婷婷笑着道，“我们的话你不信，瓶子的话你总该信了吧？她可是又独立又能干的哦。”
“怎么啦？吃宝瓶的醋啊？”冯哲看看冯婷婷，“你已经比宝瓶幸运很多也要幸福很多了，难道现在还要为了一句话跟她吃醋？”
“你在我面前夸瓶子还少啊？我什么时候吃过醋了？”冯婷婷笑看着我，“你都不知道，在我爸眼里，我跟我哥加一块儿都没你厉害呢。”
我尴尬地笑一笑，看看时间起身道：“我得回去了，今天是周末，我们店里通常都会早点儿下班的。更何况，石磊早就跟严晓菲约好了的。”
“我送你。”冯婷婷跳起身来，向冯哲道，“让徐子彧陪你一会儿，我去送送宝瓶。”
“去吧去吧。”冯哲向我笑着道，“宝瓶啊，以后常来看看伯伯，啊？”
在他的眼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份殷切的期盼。我点点头：“好。冯伯伯再见。”
“再见，再见。”他的声音里似乎也有着一些不舍。
是我的错觉吗？那份期盼，那份不舍，还有现在紧紧跟随的目光，都只是错觉吧？都不过是我内心里所希望的吧？
“哎，”冯婷婷挽住我的胳膊，“严晓菲跟石磊真的有情况啊？”
“啊？”我回过神儿来，看着她点点头，“基本可以确定了吧。”
“这个家伙！”冯婷婷笑一下，“等见了她我倒要好好问问，她先前的那些个理论都摆到哪里去了？”
我斜了眼看着她：“哎，你一向不是这么不厚道的人吧？这种事情貌似都是我跟咚咚才会干的啊。”
冯婷婷越发笑开来：“从下个周末起又要开始聚餐喽！别忘了通知她们。”
“哎哎哎，你要使唤我到什么时候啊？自己去通知。”
“偏不！趁现在还能使唤当然要使劲使唤了，万一哪天被哪个男人给抢走了，我就没的使唤了。”冯婷婷笑着道，“瓶子，我看啊，咱们是真的都该嫁了。”
看着她一脸灿烂的笑，我不由得想起了徐子彧曾经说过的话。这丫头，难道真的已经心有所属了？
周末的聚会本来计划要让四位男士一起参加，却因为高劲松的出差而不得不维持原有规模。对于首倡者冯婷婷来说，自然是有些失望，但对于我来说却反而觉得轻松。
我也闹不明白自己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半年的时间似乎仍不足以让我对这段感情完全有把握，我的内心中依然会有着隐隐的不安，在这份不安完全消失之前，我无法将我们的关系公开示人。
“喂！”严晓菲敲敲面前的桌子，“林宝瓶同志，你又在走神儿啦！”
“啊？”我看看严晓菲，再看看夹在筷子上的凉拌菜，“没有啊，我在很认真地吃菜啊。”
“那，我刚才在说什么？”
“在说我瘦了。”我把菜放进嘴里。
“那是前两句啦。”严晓菲摇摇头，“我是说你现在一瘦下来，跟冯婷婷是越来越像了。”
“是吗？”我使劲咽下嘴里的菜，看看冯婷婷，“有点儿像而已。”
冯婷婷转过头看着严晓菲问道：“高劲松这次出差要多久啊？”
严晓菲歪着头拿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看冯婷婷：“哎，你是不是不打算干下去了？对高总也开始直呼其名啦？”
“那有什么？这又不是在公司里。”
严晓菲笑一下，点点头道：“也对！十天左右吧。有事儿啊？”
“没事儿，就是随口一问。”冯婷婷夹一块芦笋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我侧头看一下咚咚：“你今天的话似乎有点儿少啊，又有什么事儿了？”
“没有，听你们说的热乎插不上嘴。”
“哪有瓶子什么事儿？”严晓菲摆摆手，“就我跟冯婷婷在这儿说呢。你们两个今天都有点儿反常啊。”
咚咚急忙摇头：“我真没事儿，你们不是一直让我改改大嗓门儿和口无遮拦的毛病吗？我这不是接受了你们的建议嘛！”
“值得表扬！”我郑重其事地向咚咚点点头。
严晓菲再次敲着桌子道：“现在轮到你了，你怎么回事儿啊？”
我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啊？一切正常啊。”
“才见鬼呢！”严晓菲抱了双臂靠在椅背上，歪着头用一种研究神秘事物的眼神审视着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儿，石磊说你神情恍惚神不守舍神魂颠倒可是有一阵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她向前探探身，“思春啦？”
“思你个头啦！”我举着筷子向她挥一下，“你才是春心大动春情荡漾呢！你才该老实交代呢！我好不容易招来个设计师，你是不是有意向要把他变成你的御用造型师啊？”
严晓菲歪着头仰着脸，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挑一下嘴角笑着道：“那也没什么不可以啊。”
“哎，你的那一大套嫁人理论呢？完全放弃了？”我不怀好意地笑着，“看不出哦，你严晓菲居然要玩姐弟恋啦，恭喜恭喜！”
“你少来这套儿！”严晓菲面不改色地冲我道，“别转移话题，你究竟怎么回事儿？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
“哪有啊？我就是常常在思考，我是不是也应该出去到处看看，什么服装节啊设计大赛之类的，我是不是也应该想办法参加一下，让自己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一个当老板的，不能总让自己的雇员顶在前面吧？”我相信，我的表情一定是非常之认真的，否则，那三个人不会那么认真地看着我不出声儿。
严晓菲疑惑地看我一会儿，转向有着同样眼神儿的冯婷婷，问道：“你觉得可信吗？”
我眼巴巴地看着冯婷婷，冯婷婷微微摇摇头：“一般情况下，当她用这种眼神看人的时候，基本都不可信。”
我低下头把额头抵在桌子上：“天呐，我冤啊！”
“我相信。”咚咚在一旁道，我抬起头惊奇地看着咚咚。咚咚点点头继续道，“为什么瓶子就不可以这样想呢？她已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跟精力，现在是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