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云淡淡的笑道：“若是依照柯大人的意思，你会怎么做？”
柯扬微微一怔，沉吟道：“自然是秉公办理，逐个排查了。虽然那几个高丽使者的嫌疑最大，却不排除有人嫁祸的可能。”
苏玉云点头道：“若是玉云有更好的办法呢？不知柯大人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苏公子有何想法，大可说来。”
“其实，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那些高丽使者再怎么辩解，恐怕也逃不过一番详细的审查。毕竟，我们手中握着这么明晃晃的证据。”苏玉云微微一笑，“依玉云来看，既然如此，我们与其公事公办，倒不如借一次东风。”
柯扬微微蹙眉。在他看来，这些阴谋诡计都是小人才用的，比方说曾经的那个东方荀卿。
苏玉云对柯扬不满的表情视若无睹，继续淡淡道：“我们要培植自己的势力，现在的局势却不准许我们按部就班的来，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借势而已。既然如今有这么个机会，我们自然要好好把握。”
“苏公子不用再兜圈子了，”柯扬沉声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四。你准备怎么做，就跟我明说了吧。”柯扬心下明了，苏玉云之所以对自己说了这么多看似无用的话，不过是为了打开他的心结。
苏玉云对柯扬微微一笑，颔首道：“那玉云就直说了。”他的目光倏地一寒，嘴角上扬道：“事到如今，那些高丽使臣定要欠我们一个人情了。玉云的意思是，不论真凶到底是谁，我们都要将那几个高丽使臣保下！”
柯扬的眉毛已经拧到了一起，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不满，沉声道：“你这可是欺君！”
苏玉云哑然失笑，“柯大人，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么？难道柯大人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柯封浪柯将军的真正死因么？”
柯扬的脸色在转瞬间变得惨白，他的双唇颤抖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夜风一阵又一阵的侵袭，天上的一轮明月都消散不了风的寒意。
柯扬低着头，盯着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的脚下。他剧烈的喘息了几次，目光一寒，突然将自己的佩剑拔出，指向苏玉云。
剑在苏玉云颈旁不满一寸的地方停住，纹丝不动。持剑的人目光焦灼着，复杂着。与之相反，剑下的人，神情却淡漠如水，嘴边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柯扬一字一顿，一句话仿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说的无比费力。
“不止。”苏玉云微笑道：“除此之外，玉云还知道东方荀卿，还知道东方寂遥，更知道你们柯家和他们的东方家的一些旧事。”苏玉云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可他口中的话，在柯扬听来却如同平地惊雷。
柯扬手中的剑微微一抖，剑锋距离苏玉云的肌肤更近了几分。苏玉云仍旧淡漠的笑着，却分明可以感受到脖颈边森然的寒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柯扬冰冷的盯着苏玉云，眼神中沁透了寒意。
“呀。”苏玉云失声笑道：“柯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玉云是星雨阁阁主啊！”
星雨阁阁主？就凭借这样一个神神秘秘的身份，就可以知晓这么多事情？连被尘封了几年的往事，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柯扬顿时觉得一股寒气笼罩着他，让他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再抬头看向苏玉云的时候，竟觉得苏玉云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让人不敢逼视。
可是，先不去管他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苏玉云的话有错么？柯扬再清楚不过了，那些往事，他父亲的死因……
有那么一瞬，柯扬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遮天的漩涡，所有旧时的光影在他心头遍历着，扭曲着。他看见自己的父亲，在城楼上面对千军万马举起手中的宝剑，在朝堂上为了自己所坚持的正义与别人相争。他看见自己的父亲，身穿厚重的铠甲，一脸疲惫之色的摸着自己的头，那么郑重的对自己说：“扬儿，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我柯家男儿顶天立地，只做战场上英豪，永远不做乱臣贼子！”
太多的记忆向柯扬袭来，他坚如磐石的身躯亦不由得晃动了几分。他在心底自嘲的笑笑，他不知道，自己所踏上的道路，和将要踏上的道路，到底对不对。
柯扬深深的送出一口气，缓缓收回了手中的剑。他的面色有些疲惫，那是因为心里经过了太多的挣扎。
“你继续说吧。”柯扬轻声道。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已经没有心情再抬头看向苏玉云了。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苏玉云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要利用这次机会，卖给高丽国一个人情。不止如此，我们更可以从中和他们搭上一丝关系。这几年，我国虽然与高丽一直都有来往，但却从未达成过任何共识，更不要说什么军事协定。他们地处东北，亦与匈奴接壤，所受的骚扰只比我们多，绝不比我们少。他们也一直想寻找一个强有力的外援，助他们克制匈奴。虽然说，他们能拿出的兵并不多，但其将士之英勇程度绝对在我军之上。而且，他们与我军最为不同的一点，便是作战的方式。这些年来，我军所处于的一直都是被动挨打的局面，匈奴人来犯，我们便守关，从来不曾出城和他们进行大规模的战争，最多不过是一两千人的小战役而已。高丽则不然，他们不但会守城，还会在敌军将所有的士兵都压在我边境的时候，对匈奴人进行主动出击，使匈奴人防不胜防。这样的战法正是我们所缺少的！”苏玉云眼中显出一种少有的炙热，“柯大人可以试想一下，若是我们可以和高丽人搞好关系，把握时机，互约出兵，从南面、东面一同向匈奴发动进攻，我们又可以开创一个怎样的局面呢？”
柯扬跟随父亲在边关作战多年，自然知晓苏玉云所说的利害，他也不禁点头道：“苏公子所言不错。可是，苏公子，你可知道，这样的构想早在很多年前便有人提出过了。”
“这样的构想的确很好，可是我们实现不了。”柯扬沉声道：“早在十多年前，我爹爹就向皇上进过相似的言论，但是最终却被朝中许多大臣共同驳回。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他们认为，我们大胤是堂堂帝国，又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塞北的异族，去和另一个异族结盟呢？”
苏玉云闻言冷笑一声，道：“说的好听！那我国送给匈奴的和亲公主又算是怎么一回事？不愿和异族结盟，却甘愿将自己的女人送给人家为奴为婢！”苏玉云周身散发的凌厉之气让柯扬打了个哆嗦。柯扬有些不解，这样的话题，为何会让苏玉云一怒至斯。但凌厉只存在一瞬间，苏玉云又恢复了淡然的神采，他继续道：“这条路虽然在朝堂上走不开，却不代表我们走不开。”
柯扬一愣，“苏公子的意思是？”
“正如玉云方才所说的，”苏玉云邪邪一笑，“这个人情是我们卖给他们的，若是结盟，也不是两国之间的结盟，而是云宣王和高丽国之间的结盟。”
“身为王爷私下与异国结交？”柯扬皱眉道：“这可是死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