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找个啥样的?”夏如玉逗他。
他竟然真的非常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说:“我们班里的男生都说二姐长得漂亮,我要找媳妇儿,总么也得找个比你漂亮的!”
“哟呵!”夏如玉使劲拍了他一下,“你要求还不低!要那么漂亮干嘛?媳妇儿得懂得疼你才行,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他撅着嘴,执拗地说:“我就要找个漂亮的!”
夏如玉的思绪被母亲渐渐高扬的鼾声打断,她腾出一只手帮母亲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夏如花收回视线,也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对于成玉和小弟,她似乎如今才明白一些事情,又似乎没明白。夏凡追成玉的事,当时公司里传的沸沸扬扬。她也曾私下跟母亲提起过这件事,对于成玉的年龄,她倒不是太计较,女大三抱金砖,再说成玉家的条件也摆在那儿。可后来一直没见他跟成玉有什么发展,再提起她的时候,他总是一副不愿深谈的态度,紧接着就是突然提出辞职。这其中的缘由她一直没搞明白,但总觉得跟成玉有关系。
车子驶入村头的小路,夏如花再看向小弟的时候,只见他漠然地看着窗外,脸上已无泪,可那模样,真让她心疼。
辛家老太太得知今天是石晓蕾的生日,特地让家里的阿姨做了满满一桌好菜,一是为全家团圆,二是为给儿媳庆生。石晓蕾看着满桌子的好酒好菜,突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一个大年夜,她与辛伟平还有公公婆婆也是围在一起吃团圆饭,那时候谁会想到他们会成为一家人呢!
儿子有些犯困,嘴里正含着一块儿排骨肉却还是靠在妈妈怀里打起了瞌睡。石晓蕾轻轻拿出孩子嘴里的肉,跟桌上的人打了个招呼,抱着孩子进了卧室。
口袋里发出一阵嗡嗡声,她连忙用手按住,给儿子四下掖好被角才拿出手机回拨过去。
“小蕾,孩子睡了?”是赵明芳。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睡梦中的孩子眼帘如扇乖巧可爱,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刚睡着!”她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有些不自然地说,“妈,有事吗?”这两年这个‘妈’始终含在嘴边叫不出口,如今联想自己为人母亲的贴身感受,似乎更能理解母亲这个称谓的含义了。
赵明芳显然为之一振,在电话的这端也是有些羞赧地拢了拢头发,“小蕾,成玉回来了!”
石晓蕾惊讶无比,握着手机的手也有些发抖,“什么时候回去的?”
“下午到的,买了好些东西回来,说后天就走,要去上海!”她欲言又止,“我想,趁她回来把那件事跟她说清楚!不能让她继续误会你!”
“不,千万不要!”她走到门外,斜依着墙,“不要说,现在这样就挺好!她肯回来说明对那件事已经慢慢放下,我们不要再戳她心口窝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这个干闺女,我都会喊你一辈子妈!”
“可是,你俩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别别扭扭的!”
“我不信她能恨我一辈子!”
成玉,我用我们六年的姐妹情谊赌,你不能恨我一辈子!
刚刚回到济南,石晓蕾接连跑了好几趟出版社,孩子赶上流行感冒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等稍稍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正月二十六了。她把孩子交给保姆带着,难得有时间一个人出去逛逛。想起青年居易的房子里还有好几套书没拿,索性开着车直奔北园大街。
传达室早就换了好几拨人,现在的警卫是个四十几岁的退伍军人,表情严肃眼神犀利,仿佛看谁都像不法分子。石晓蕾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跟他打过招呼,蹬蹬蹬上了楼。
房子已经空了好长时间,估计家具上面都蒙上灰尘了。她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鞋柜旁边摆放着的那双粉红色拖鞋。
刚搬进来的那年冬天,她们两个去逛超市,成玉随手拿了一双粉色棉拖鞋扔进购物车,“放你那儿,给我备着!”
石晓蕾撇撇嘴,从钥匙串上拿下一把钥匙,“放你那儿,给你备着!”
成玉喜么恣儿的接过钥匙,“嘿嘿,你真好!”
当年好的如同连体婴儿似的姐妹,如今却是天各一方。
她走进卧室,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她,成玉肯定给她留下了些什么。
一张横格纸安安静静地躺在写字台上,是从石晓蕾抽屉里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看就是成玉的杰作,石晓蕾曾经说过她好多次不要这么撕笔记本,小心会脱线,她总是无所谓的嘿嘿一笑,说不就是个破本儿吗!
成玉坐在火车上,一路欣赏着窗外的景色,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艳阳高照,天清云淡,连心情都随着飘荡起来。
桌上的手机欢快地跳动着,她轻快地说了声,“嗨!”
萧天亮听出她的好心情,放下手中的笔,“为什么还没来公司报道!”
“我给你发短信请假了,你没收到吗?”
“是吗?你想请到什么时候?我怎么听说你人现在在上海呢?”
“现在正在去无锡的火车上!”
萧天亮脸不禁扭曲,“喂!我在这儿忙得焦头烂额,你倒有闲心去游玩?”
“你是头儿,你不辛苦谁辛苦?我正式通知你,我的假期无限制延后!”
“喂喂喂!”他喊了几声,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心中戚戚然的,“为什么总是这样,我来了,你走了!那我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沉默了好久,他幽幽地说:“好,我给你无限制的假期。不管你去哪儿,总有一天你得停下来休息,到时候,希望你优先考虑我这个停靠点!”
成玉低下眼帘,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以后,她才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声,“谢谢!对不起!”
石小蕾走出小区大门,抬头望向眼前的高架桥。记得那一年,她跟成玉来看房子,那时候这小区还是废墟一片,成玉总害怕她被人骗,她们两个就站在高架桥下,成玉一脸凝重地问她:你想好了,一定要想好了,买房子可不是小事!
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层层高楼拔地而起,记忆和现实早已物是人非。
她笑笑,摁动手中的车钥匙。
那一年,我失恋了,我觉得我长大了,其实未然。
那一年,我们毕业了,我觉得我长大了,其实未然。
那一年,我最好的朋友成了我第二段刻骨铭心的恋情的终结者,我觉得这次我总该彻底长大了,其实未然。
直到有一年,我远走他乡,想为自己的失意和挫败找一个出口,也好让那些伤害我的人尝尝愧疚的滋味,我以为那会让我快乐一点,其实未然。
我开始想念我的父母,想念我的朋友,直到有一天,哪怕一想起失去的那个人我的心里再痛,我也不会再去恨任何人了,我开始学着原谅,学着自我检讨,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长大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希望我手里的这把钥匙永远有效!
另,包裹里是我给孩子买的礼物。新年快乐!成玉,2011年除夕。
萧天亮回到办公室,不紧不慢地跟秘书说,“小刘,通知成副总,后天之前一定要从上海赶回来!”他扔下手里的资料,“就说,DRC的面料采购经理后天会来我们公司,让她自己看着办!”
秘书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我这就打!”
两天之后,成玉开着她那辆大红色的凯美瑞,旋风般停在公司楼下。拿下那副大大的宽边墨镜,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电梯。萧天亮的电话打过来,在电梯运行到十五楼的时候。她耸了耸肩,不加犹豫地摁了拒接键。不就是一个DRC吗?至于让一向沉着冷静的萧总经理急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