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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渡鸦之瞳

当清晨的阳光落入临时搭建的篝火营地时,艾尔有一瞬间觉得被照射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刺痛。

「各位,我们该出发了!」

圣职者克雷伊修·斯图亚特说道,他脸上洋溢着莫名的笑意。在艾尔看来,这笑容背后,总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深意。

伴随着克雷伊修的一声号召,众人开始纷纷起身,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渡鸦之瞳,这是一支由圣职者带头组织的临时应徵讨伐荒野魇兽的冒险者小队。在失忆前,艾尔似乎也是他们当中一员,虽然只是中途加入的。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唯一多出来的小插曲则是——昨晚那个为众人吟诵格兰蒂亚诸神创世叙事曲的吟游诗人拉夫卡·维克多天一亮便不知所踪,不过这对于习惯四处漂泊不期而散的冒险者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了,并没有谁会放在心上。

而艾尔花了将近一晚的时间才理清此时簇拥在心头斑驳无序的思绪。直到现在他才确切地了解自己此时所面临的庞然现实:他现在拥有的,除了残缺不全的记忆断片,剩下的就只是一个巨大的空洞,空空如也,就像季节交替时昆虫褪下的壳。

……

……

朝雾悄无声息地升起,空气越发得阴冷,四周能见度变的很差。此时艾尔他们身处在某条不知名的山脉之中,正准备前往数里外的流金山谷。不久前,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魇兽把流金山谷当做是自己的巢穴盘踞了下来,从魇兽身上躯体散发出的有毒物质严重污染了原本途经流金山谷宝贵的上游水源,这对依赖下游水源生存的居民们来说,造成了极大的危害和不便。于是居民们通过冒险者工会发布了驱逐魇兽的高价悬赏任务。而艾尔他们一行人正要应徵前往流金山谷去讨伐魇兽。

等到渡鸦之瞳全部队员爬山涉水,来到流金山谷,已经过去了半日时光。当流金山谷的全貌第一次跃入众人的眼帘时,大家的神经似乎更加紧绷了些。群山围绕之中,只有这一块土地显得格外荒凉。这里没有旭日朝阳,夕晖显得多么无力,无法穿透这层层雾霭。原本应该潺潺流动的山溪也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严重污染,通体散发着强烈的恶臭。溪水流经之处,植被纷纷枯死,不复往日葱翠。

较早前出发的盗贼伊尔弥·路西安借助封装在魔力卷轴中的空间联络魔法传回了相关情报:流金山谷附近发现了疑似战车级魇兽栖息的地下巢穴。而根据格兰帝列大陆的魇兽图鉴记载,但凡有魇兽栖息之地,原本的生态系统多半会被完全破坏殆尽,沦为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这种现象被称为「魔化」现象。

很快地,在圣职者的带领下,渡鸦之瞳的成员们在疑似战车级魇兽栖息的地下巢穴集结。

望着不知通往何处一片幽暗的洞穴,每一个人都显得有些紧张。

「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那么我们就进去里面吧!」

在队长克雷伊修的带领下,渡鸦之瞳的成员们按照战士在前,法职者在后辅助的阵型缓缓走进那看似深不见底的地下洞穴。而艾尔作为擅长使用单手重剑的战职者而言,他被克雷伊修分配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和盗贼伊弥尔,负责殿后以及保护艾蕾欧诺拉的人身安全。

让艾尔自己感到有些惊奇的是,尽管他过往记忆近乎全无,只能回想起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但是关于战斗的本能依然还在。他过去似乎擅长使用大开大阖的剑技,再加上身上也没有任何魔力术式流动的痕迹,因此他便默认自己是战职者一类的存在,自顾自地融入渡鸦之瞳队伍之中。

尖石嶙峋的道路连结了各条狭窄的甬道,地底深处中特有的微热空气不时拭舔裸露在体表

外侧的肌肤,越深入地下,温度似乎越来越高。某一时刻,艾尔近乎妄想般的怀疑:这前方的未知世界该不会是与某一处深渊熔炉相通吧?

而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地下甬道上,成员间的交头接耳不过偶尔持续一会儿,然后很快就戛然而止了。由于没有人准备目击到那只盘踞在流金山谷的魇兽究竟是什么模样,因此渡鸦之瞳队伍的整体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只有身为圣职者的克雷伊修·斯图亚特和冒险经验丰富的剑舞者菲利西斯·图卡隆德两人脸上的表情显得比较轻松些,不过也仅此而已。毕竟在这失去诸神庇佑的荒神时代里,尽管形态和能力各异,但哪怕是最低阶的战车级魇兽也不能等闲轻视。而实力和等级在此之上的高阶魇兽更是谜一般的存在,它们往往拥有着超乎寻常的强大力量,令人畏惧。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流逝,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处高台之前。

「无处不在的光之精灵啊,请跨越天空以及大地的力量,打破这隔绝黎明永夜的黑暗吧!」

伴随着虔诚的咏唱,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圣职者克雷伊修·斯图亚特的法杖中涌出一团明亮的光火,然后悬浮在整个冒险者队伍最前面。神圣属性的照明光球发出的莹莹白光驱散了眼前的无垠黑暗,四周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处被深青色的天然岩石包裹形成的悬空高台,而在其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正分分寸寸地延展开来,仿佛直通冥府之门,一眼望不到尽头。

刚刚登上岩石高台,冒险者们就听见从身后传来了奇怪的响声,就像是有无数金属钝器摩擦着地面发出的怪异声响。闷沉的金属音在空旷的空间回荡起来,串成噼里啪啦的一片。

渡鸦之瞳的全部人不约而同地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就在冒险者刚刚走过的地下甬道,有什么东西涌了过来。

然而,一瞬间,空气中的全部声音都消弭于无形当中。刹那间的安静,却令人感到心悸,就好像前一刻还在高谈阔论下一刻就被人闪身楔入扼住了喉咙似的。

「咔擦」一声,在众人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就像是在森林中漫步时不经意间踩裂某根树枝发出的声音,却令渡鸦之瞳的各位成员紧张万分。

「……希洛在上,那究竟是什么?」

队伍中突然有人略带惊慌地喊道。

艾尔听得出那是弓箭手布里托尼·德雷克的声音。

布里托尼·德雷克出身于格兰帝列大陆北部的奥蕾莉亚公国。偏居大陆北隅气候严寒的奥蕾莉亚公国素有「凛冬之脊」之称,其绵长的边境线与由高等精灵建立的「银月帝国」相接壤毗邻。而作为奥蕾莉亚公国的子民,布里托尼体内也混杂着一部分高等精灵的血脉,尽管非常稀薄,但受其影响,布里托尼的视力已经超出普通人的标准水平之上了。在其他人还只能是分辨出物体大概外形的时候,布里托尼就已经率先觉察到了发出怪异声响的主人的真正尊容。

而就在布里托尼的话音未落时,下一秒,出现在众人最前方视野当中的——

那是一个骑乘在骷髅马上包裹在深黑色铠甲的狰狞身影,一缕缕黑**焰在它体表上绽放燃烧,这点缀着点点深黑的颜色在视野的尽头化作一片浓密的苍灰。

那是一个杀意凛然的骷髅骑士,裸露在盔甲之外的森然白骨爬满了深黑色的神秘咒文,而原本是眼眶处的位置却升腾着两团蓝幽幽的火焰,周围浅薄的空气被其灼烧得不断发生变形扭曲。

那是骷髅骑士的眼睛。

而此时那两团火焰正怀着某种嗜杀的情绪,穿越数十米的距离,径直落在渡鸦之瞳众人的身上,一扫而过,唯独在艾尔身上停留的时间稍显漫长,不过也只仅此而已,悄纵即逝。

而随着那高大的骷髅骑士长枪前指,从甬道的黑暗中走出了无数全副武装的骷髅战士和留着涎水的食尸鬼的不死生物,向众人此时所在的悬空平台蜂拥而来。

「……居然会是不死族。」

战士菲利克斯·图卡隆德是第二个看清敌人面容的人,即使是作为一名强大的剑舞者,历经无数场战斗的他也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长剑。

对于大多数冒险者来说,这些失去灵魂而徘徊在人世间的丑陋生物无疑是非常令人头疼的存在,它们仅凭着生前残存的本能便能不死不休地战斗,唯一的克星只有带有神圣属性的净化魔法或者被诸神神力祝福过的神谕武器。

「渡鸦之瞳,集阵!魔法师准备远程打击魔法,全体战斗准备!」

克雷伊修大喊一声。艾尔也拔出自己手中的长剑,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抵挡着来袭的不死生物。一刹那,队伍里面唯一的一位女性成员艾蕾欧诺拉·维尔利维亚撕开了随身携带的魔力卷轴,为渡鸦之瞳的每一位成员都分别加持了四阶的冰系防御魔法「冰霜铠甲」。一瞬间,每个人身上都荡漾着暗蓝色的元素光芒。

尽管声音有些颤抖,艾蕾欧诺拉还是勇敢地举起法杖,开始吟诵擅长的冰系魔法:

「在遥远极寒之处蛰伏的冰之精灵,顺从吾的召唤前来,将阻挡在眼前的万物化为冻结一切的黑色暴风雪吧!」

「五阶冰系魔法,冰雪女神的咏叹!」

伴随着上位冰系魔法的咏唱,高台周围的空气仿佛沸腾了一般,魔力元素波动更加剧烈。转眼间,悬空高台上便刮起了一阵黑色的暴风雪,温度瞬间骤降,无数冰雪碎片在涌来的骷髅战士的海洋中炸开,冲在最前面的数只骷髅士兵甚至被冻成了冰雕,完全无法动弹。而等待它们的,是来自弓箭手布里托尼一道道如同天龙流星般的箭矢。

剑舞者菲利西斯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幻化成重重剑势朝不死生物劈斩而去,高超的战技使得剑舞者的周围仿佛是有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乱糟糟来袭的攻击尽数格挡、削弱、驱散。而身形敏捷的盗贼伊尔弥·路西安则从怀中掏出两把做工精致的黑晶匕首,每一次挥舞都会从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切开某一只不死生物的咽喉,使其失去战斗力。

而克雷伊修的「神圣洗礼」更是这些不死生物的天然克星,这些附加着光明女神气息的圣光净化术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爆发出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每一次从天而降的圣光都意味着一只或者周围数只被直接命中的不死生物在世间完全意义上的抹灭。

在这一刻,神话中象征着最睿智存在的渡鸦第一次扇动毒牙似的黑色双翅,告知世人何为强大二字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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