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山头,便是一片谷地,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蜿蜒曲折朝南潺潺而流,苏毗人称它为苏毗河,据说它的水来自唐古拉圣山雪域,冰洁水清,常年流淌不息,此处离宇那堡寨不足百里,乘牛皮筏子半日便可抵达。
主奴三人一路翻山越岭,抵达时已是黄昏时分,个个疲惫不堪,到那溪边下马解鞍,沐发洗脸。
待收拾停当,汤滂木茹找了块干燥地面,扑上毡垫,躺了上去,盖上一张狐皮大氅,眯上眼,休憩片刻。
黑蛋子将九头牦牛一一拴好,见白狗腿王偷偷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朝溪水**,便生气地冲过去责备白狗腿王道:“你这么屙尿,污了溪水,水神娘娘会生气的!”
白狗腿王瞪了黑蛋子一眼,不以为然地道:“水里怎会有水神娘娘?有水鬼王还差不多!如果真生气了,方才就把你拖下水给做了水鬼夫人,你的洗脸水不是也很脏的麽?”
“你…!”黑蛋子一时语塞,便不理会白狗腿王,找了个地方架起铜锅,煮起酥油茶来。
汤滂木茹并未睡着,听二人说起水神,忽地想起师父扎西上师的叮嘱,便悠悠说道:“水神那是有的,在苏毗,不仅有水神,还有树神,山神,阿修罗神,这里不比康国,一路要小心才是,若犯了忌讳,遭当地人攻击就麻烦了,我们这次乔装而来,还是谨慎点好。”
“哦!”白狗腿王闻言一阵紧张,左顾右盼,赶紧收兵回营。
待酥油茶煮好,三人围拢火堆,一边喝着酥油茶,一边用青稞面和上茶水,捏成一团,塞入嘴中,吃了起来。
仲春的高原黄昏依旧寒冷,嘴边呵出的雾气瞬间凝成白霜,白狗腿王往火堆添了干牛粪,将火捣得更旺,对汤滂木茹说道:“天色已晚,赶去宇那堡寨怕是不及的了,主人,我们要在此露宿一晚么?”
汤滂木茹从碗中捏起一大坨糌粑,大快朵颐地扫入嘴中,嚼了嚼,又连灌几口酥油茶,几下裹入腹中,摇头道:“不,听师父说,附近有座寺庙,我们吃过晚膳便过去借宿一晚,你们两个千万不要生事,要是被念几松那老家伙知晓就麻烦了。”
“啦嗦!”二人乖巧地应着。
白狗腿王心中嘀咕,最好生事的就是主人了,哪一场架不是主人惹起来的?主人几日不惹事貌似就会手痒,真担心今晚借宿会不会把那寺庙一把火给烧了。
三人吃过晚膳,便驱牛往前走,不久便上了一条小道,小道两旁经幡林立,还堆着不少刻有苯教八字真言的石头,三三两两的“苯波”身着长长的雪青色牛皮围裙,脚穿牛皮靴,腿上绑着护膝牛皮,手掌上套着像木屐的护板,正朝前一步一叩,磕着长头,有的将靴子背在背上,赤着脚,一路跪拜。
苯波是指苯教信徒(现今称为阿觉娃),他们磕长头时,先是双掌合十,高高举过头顶,随即臂肘弯曲,双掌渐次降至额头、双唇、胸脯,继而双臂前伸,全身匍匐,五体投地;每磕一个长头便在头前划一个记号,起身走上两步,两脚站在记号线上,再举手合掌,如此往复不止。
他们一路往前,掌上的木板和膝上的牛皮在地上嚓嚓作响,没人回头,也没人瞟上他们主奴三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