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果然是要入秋了，连雨丝里都透着寒意。
“宣澈，我想回虞府看看，跟父亲好好说一声，也让他老人家别担心我。”我牵着缰绳，低着头说出这番话，心里却也担心，他会不会同意。
却没想到，他只是稍微一踌躇，便笑着说：“好啊，你也一年多没回家了吧，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就当是见老丈人了。”
我一惊，抬头看着他，说：“你要跟我一起去见父亲吗？可……万一父亲动了怒可怎么办？父亲行武出身，脾气有些急……”
“空碧，你不相信我么？”
他隔着两匹马的距离，牵住我的手，目光炯炯看着我的脸，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罢了，既然爱上了他，今后的路还不知有多少崎岖，父亲只是第一关而已。刀山火海也准备陪他走了，更遑论是父亲呢？
“那好，就一起走，跟我回虞府吧。”
我看着他，交换彼此安定的眼神。
此生，非他不可了。
说是回虞府，但这种事毕竟非同小可，我不愿让宁夫人知晓。便想让留玉先回府去，看父亲是否在，并让父亲到我原来住的房间里去。在茶舍里等了半个时辰，白风过来通报，说是已经办妥了，让我们从后门进去。
“宣澈，不管怎么说，还是我先回去吧，反正这里离府中的后门很近，若是谈的还可以，我便让留玉来通知你就是了。”
宣澈的眼神里含着一丝犹疑，但只有片刻闪过，便笑着说：“好，我听你的。”
走之前，我紧紧地握了他的手，有些凉，却同我一样坚定。
父亲到底会如何说？我的背叛，我给家族带来的不可估量的损失。去年一朝入宫，该有多少人艳羡，我的父亲，心中该有多少的自豪？可如今，我不仅背叛了他，甚至为了出宫，连姓氏都改了，这一切，让我该如何面对父亲？
然而这样想着想着，便已走进了虞府。
不过一年的时间，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府里的花园、亭榭、树木，甚至是池塘里的游鱼，都仍是一年前的模样。世上的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唯独我变了，变得满目疮痍，变得身心俱疲。
默默走到了我的房间门口，示意留玉在房间外等我。她点点头，回应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
推开门，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父亲站在窗台边，正在给我养的几盆海棠花浇水。见我进来，惊喜的一笑，说：“碧儿，你回来了？”
心里一暖，所有的不安和担忧一瞬间烟消云散。这是我的父亲，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他最爱我，也只有他最懂我。
“嗯，我回来了。”我反身关上门，坐在圆桌旁，斟了两碗茶，“父亲，你过来坐吧，浇花这种事，交给下人们去做就是了。”
父亲只是“哎”了一声，便乖乖放下水壶，走到我对面坐下。这一瞬间，仿佛觉得父亲就是个孩子一般。父亲是真的老了。他不再是驰骋沙场的虞将军，他只是我的，平凡又伟大的父亲而已。
“这几盆花，我隔几天就来浇一次水，所以长得这么好。你呀，和你母亲一样，都爱侍弄花花草草。你母亲以前最喜欢的是紫薇花，有一年我去江南领差事，便带了你母亲一道去看紫薇。你母亲高兴的呀，过了多少年，都津津有味地说这件事。还有这喝茶，你母亲就喜欢喝绿茶，你也是一个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