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澈的话,仿佛是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一直以来的茫然无措,因为有了他这样的一句话,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二月过后,杨柳便渐渐被春风染成嫩绿的新色,整个皇城,宛如焕发了勃然的生机与活力。这春天的绿色不似炙夏的墨绿,浓重得有些苍老。也与秋日的黄绿不同,已然褪尽了生命的颜色。春日的绿,最是新鲜稚嫩,却又含着无限的希望。那是明艳的美好,是窈然的活泉。
花期不约而至,待我发现时,树上已挤挤挨挨地开满了或粉或白的花朵。迎春花最先开放,嫩黄的花瓣招展着春的气息。接着是白玉兰和金钟花,尤其是玉兰,格外地受到宫中女子的喜爱,纯洁不染俗尘。此时毛白杨落下的叶子仿佛是毛毛虫一般,总有宫女拿它来吓唬别人,倒也有趣。海棠、杏花和樱桃花一开,便成了粉色的世界,如梦似幻。
“空碧啊,本宫瞧着近日百花竞绽,不如明日在兰渐台举办一场赏花宴,正好扫一扫冬日里的霾气,也好打发宫里长日无聊。”
我陪着皇后走在上林苑的花丛中,心情也十分舒爽,不由笑道:“娘娘好主意,这么美的景色,怎会无聊呢?一定要让宫人们把各色花枝插瓶,摆在兰渐台才好。”
皇后附和一笑,满足地叹气道:“是啊,也只有春天,才让人感觉到希望,才让本宫这样膝下无子的女人,也能感受到美好。”
我见皇后有些怅然,便劝慰道:“娘娘,您怎能如此丧气?您还年轻,会有孩子的。”
她却摇头道:“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知道。你来椒房宫也有段日子了,你也看得到,皇上根本不常来这里,否则……否则本宫又怎么会让静竹入宫来?”
静竹?
陶才人?!
我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皇后,有些震惊,又有些不解。
皇后自己又向前走了一步,见我停下,她转身看着我,淡淡一笑,道:“不错,静竹的确是本宫母家的侄女。冒贵妃的猜测,是对的。”
我又想起朝见那日,陶静竹文弱的模样,以及众人对她的嘲讽。那时皇后却没有替她说半句话,甚至极力撇清所有的关系。说到底,这仍然是皇后的一步棋吧。只是此刻,我却有些同情皇后了。
本身年龄比乾旻大一些,已经遭人诟病,又一直未能产子,地位不甚稳固。若不是她父亲身为护国将军,与先帝有过命之交,还未出世便与乾旻指腹为婚,恐怕她今日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与皇后相处的这段时日,不知怎的,我总有些理解和同情她。每个女人在宫中生活,都不容易,更何况她是皇后,更有十倍百倍的艰难。只是陶静竹又有什么错呢,要成为家族的一颗棋子,来到这深宫,饱尝寂寞。
无人可回答我,抬头望向上林苑开得繁盛的各色花朵,怅然若失。
开到荼靡,便要凋谢飘零了吧。第二日果然在兰渐台摆宴,以赏花为名,召集了宫中诸位嫔妃。只是宣澈并没有来,也许是他建造府第的事务繁多,脱不开身。
自钱雨兰之事后,宫中好一阵子的沉闷,如今春日百花盛开,人们的气色都好了许多。乾旻难得心情好,在宴会上作诗一首,并让梨园乐师立即谱成了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