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岚见周围无人,便低声说:“可我听说此事恐怕没有那样简单,魏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又是嫡子,这次的事,难保不是有人蓄意所为。”
我略感意外地看了沛岚一眼,以前总觉得她天真,从未想过她也会刻意去讨论这样禁忌的话题。看来宫廷生活的确带给了我们改变,只是这样的改变,我不知究竟是喜还是忧。
“就算是蓄意,目标是魏王的话,反倒有些不划算。当前朝廷最大的心腹大患,难道不是瑞郡王和成王么?若是对魏王下手,第一个被怀疑的,恐怕就是当今圣上。”
沛岚一急,跺脚道:“这话你怎么能说出来?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你我哪还有命在?”
我倒是无所谓地一笑:“我不说就是了。”
这样一路说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东溟殿。此前我未曾踏足过皇子公主居住的区域,距离后妃所住的十四宫,还是有些远的。
东溟殿虽然偏僻冷清,但院里载了许多芭蕉和翠竹,在这初冬时节,倒看着颇为生机盎然。院中停了三四辆轿辇,估摸着殿内人不少。
进得殿内,宣澈躺在榻上,半睡半醒着,御医正在为他包扎。乾旻和皇后坐在旁边的暖阁里,底下是冒贵妃、杨贤妃、窦贵嫔、徐美人和钱才人。见我和沛岚是一起过来的,众人的面上都略有讶然之色。
“给皇上、皇后、魏王殿下请安。”我和沛岚施礼。
乾旻面有倦色,只轻声一句:“起来吧。”而宣澈只是勉强睁开眼看了看我们,连一丝停顿都没有,便又阖上了眼。
待我们在暖阁坐下,皇后便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听闻皇上回宫,魏王殿下又受了伤,臣妾深感忧心,便和空碧一起过来了。”沛岚向皇后解释,的确对答如流。
我怕乾旻误会什么,又补充道:“臣妾担心皇上龙体抱恙,这才越了规矩,到魏王殿下的宫里来。”
乾旻只是看我一眼,没说什么。倒是旁边一直阖着眼的宣澈突然说:“臣弟这伤原本不打紧,只是宫中之人以讹传讹,倒真成了大病,闹得阖宫不宁,是臣弟之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魏王殿下误会了。”我没看他,却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臣妾原是担心皇上,并非是针对殿下。”
“本王也没说虞宝林针对的是本王,你多心了。”宣澈跟我抬杠似的,又接过话头。
乾旻恐怕是听不下去我们话里有话的言语,皱眉道:“好了好了,空碧也是好心,宣澈受了伤,心情不太好也是难免,若无其他事,你们先回去吧。”
我一怔,不愿相信乾旻会这样敷衍我。
一直以来,我总觉得乾旻待我不同,是我一味避宠。而如今这一句话,却透露出他对我的厌烦。也罢,宫中只有我这一个未承宠的妃子,他不待见我,也在情理之中。正要告辞离席,却见吴有忠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出大事了。方才在两仪门抓着一个假太监,奴才们上前盘问,才知是钱才人宫里的人,奴才担心这里头有什么诡计,便将他扣留起来多问了几句,谁知……谁知……”
吴有忠说不下去了,皇后意识到了什么,连声问:“谁知怎么了?还不赶紧禀报!”
“嗻!”吴有忠依然面有难色,小心地看了眼乾旻,“谁知这假太监还有个双生子哥哥,哥哥入宫做了内侍,弟弟仍是男人之身。钱才人为怀上龙嗣,便让弟弟顶替哥哥入宫。今日这弟弟在两仪门准备出宫时,神色犹疑,鬼鬼祟祟,被奴才盘问了几句便漏了陷。”
窦贵嫔忙问:“什么叫钱才人为怀上龙嗣,她不是已经有孕了吗?”
“这……”吴有忠更是不敢禀报,抬眼看乾旻。
乾旻早已急火攻心,一拍炕桌怒道:“还不快说!”
吴有忠忙道:“奴才有罪,给钱才人把脉照顾龙胎的陈御医,奴才派人去请了,可他已经不在御医署。”
“给我找!”乾旻又拍了几下炕桌,想是气急了,“把那个假太监的哥哥,还有陈御医,务必给朕找到!还不快去?”
皇后却忙道:“等等,此事钱才人可已知晓?”
吴有忠为难道:“奴才自然不敢通知合欢宫,可既然是钱才人的人,想必那边已然得了消息。”
“摆驾合欢宫!”乾旻突然道。
“皇上……”皇后似乎还要再劝,乾旻却狠狠瞪了她一眼,怒道:“还不快摆驾合欢宫?!”
我和沛岚哪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已吓傻了。见乾旻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皇后吩咐吴有忠道:“赶紧派人去把钱雨兰带到椒房宫去,等皇上去了,那贱人恐怕早已跑了。再把那两人抓起来送到椒房宫去,一刻都不能晚!”吴有忠一叠声地应着出去了。窦贵嫔等人也赶忙跟上,我站起身,却见宣澈依然阖着眼,似乎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似的。
此时恐怕他也无意再说什么,我便看他一眼,也跟着众人离开了东溟殿。
皇后劝服了乾旻,这件事到椒房宫去审。又吩咐了身边的刘女御,到御医署去请其他御医来。
一路向皇后的宫殿疾行,心中惊讶不已,钱雨兰竟然有这样的胆量,敢欺骗所有人说她有了身孕,却弄一个假太监进来。这样做的风险实在太大,其实何必那么急,争在这一朝一夕之间,实在是太傻了。
“虞宝林,虞宝林娘娘。”
听得似乎有人在唤我,四下一看,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内侍。
我以为与钱雨兰之事有关,不知该不该过去,那内侍却几步走了过来,低声道:“奴才是魏王身边的白风,殿下有东西交给您。”
说着,悄悄递来一张小纸条,转身便走了。
我站在原地,见众人走远了,便打开小纸条。里面只有四个字:珍重自身。我心里一沉,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