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摇摇头,低语:“怀靖自然对我不差,他是左丞相的长子,身上责任重大,有时去别处办事,一走十几二十天,也是有的。我一直未育,家里的大夫人让怀靖纳妾,还是怀靖一口推拒的,说我们都年轻,我才十九,总会有孩子的,这才作罢。”
“看来姐夫对你不错,那我也放心些。”我还以为孟怀靖待妙湘不好,听她这么说,多少略略安慰。
谁知妙湘却道:“妹妹,其实你不知道,我还是羡慕你的。”
“羡慕我?”我故作不知,佯装惊讶,“羡慕我做什么?”
她长叹一声,端起茶啜饮,半晌才道:“其实你别瞧我整日乐呵,可我这人心气儿挺高。当年选秀失败,没多久就嫁了人,其实现在想来,到底有些后悔。不过皇上没看上咱,又有什么法子呢?不过我现在也想开了,在孟府过得还算舒心。女人嘛,毕竟嫁了人,就得依附于婆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握着她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她。恐怕再多的话,在妙湘听来,都是炫耀吧。
“妹妹,其实我今日来找你,是有所求。”妙湘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瞧着我。
“大姐有什么话,只说就是。”我心里有些奇怪,想是与入宫有关,但又猜不出是什么事,索性听她说就是了。
她似乎也有些说不出口,复又饮茶,这才道:“妹妹,相必你也知道,左丞相和右丞相,在政见上向来不睦。前朝和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左丞相一直有意让自家女儿入宫,可这孟家的女儿,不是年龄太小,就是没有选上,实属无奈。可我听说,与你同一批入宫的,竟有祝家的两个女儿?”
我点点头,凝眉道:“我们在宫里等待间隙,曾见过祝家的两个女儿。那妹妹出手打了江浙才女梅宛白,很是不可一世的模样。倒是姐姐,反而劝了妹妹几句,息事宁人。这姐妹俩的性子,实在是不同得很。”
“梅宛白被打的事,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只是妹妹,这宫里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切不可急着下结论。很多人的真正性格,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看出来的。”
我也附和着点头,不由叹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可这祝家姐妹,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后宫风波不断,我并不打算争宠,只想安稳度日。”
“这就是我要求你的事。”妙湘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一惊,略略吃痛,看着她。
“妹妹,如果那祝家姐妹获得盛宠,那我们孟府的好日子还能有几天?左丞相地位恐怕会一落千丈!为今之计,是希望你能在后宫中帮帮孟府,假使你获得皇上喜爱,也能说两句话。起码不要让那祝家姐妹兴风作浪!你就当是帮姐姐了,不然,孟家若是大厦倾颓,我也跟着遭殃啊!”
我为难地看着她,“这……”
妙湘另一只手也抓住我的胳膊,离我很近,摇着我的肩膀,哀声道:“碧儿,姐姐也是没有办法!后宫就是这样,可前朝更是如此!我既嫁入孟家,就不得不为将来考虑!其实你这么想,你若是帮了孟家,就等于多了一个靠山,岂不两全其美?”
我手臂吃痛,心想如果不答应她,恐怕她非把我这副身子摇散架不可。没办法,只好连声答应她,说:“大姐,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和孟家是世交,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冲着这多年情谊,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况且,若是祝家姐妹在宫里一手遮天,我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听了我这劝慰,妙湘好歹松了手,喜滋滋地唤进门外的丫鬟兰儿,“快,把带来的松子桂花糕给妹妹端上来。”又拉了我的手,笑道:“早上刚做好的,要趁热吃才好!”
我勉强笑着,捏捏被她抓痛的胳膊,心里十分无奈。
左丞相孟惠德,右丞相祝良懋,我可一个都得罪不起!
我既不想侍寝,也不想争宠,只愿我们的皇上忘了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好好宠幸别的妃子就是了。我安安稳稳的,与世无争就好。
然而另一个声音在心底传来:这可能么?明日下午便要入宫,属于我自己的时间,也唯有短短的一日了。
送走妙湘,已是黄昏时分。本想写两篇字静静心,砚台里竟没有墨。本想唤来含翠去账房取,想想作罢,牌坊口有一家文房四宝店我常去。反正入宫后再也没机会去了,不如今日再去买几方墨吧。
含翠和留玉都在收拾她们的东西,两个丫头都是不满十岁跟的我,亲如姐妹。现下要带她们入宫,自然欢喜得很,连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都没有发觉。我也没打扰她们,反正只是买墨罢了,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回来。
市井喧嚣一如往昔,月初露东山,正是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候。
我自买了一只糖葫芦,边走边吃,糖衣浓厚,一路都有孩子咬着指头馋我的糖葫芦。我自得意地吃完了糖葫芦,进了文房四宝店。
和老板寒暄几句,门口展台上摆放的一方歙砚吸引了我的目光。黑亮光润,触手生温,一看就是歙州产的好砚。我正要拿起来好好端详,却被人在眼皮底下抢了过去。
“哎,不好意思姑娘,这方歙砚是我的!”
我心中大怒,抬起头来,眼前是一个与我年龄差不多的公子哥儿。哼,这样的纨绔子弟我见多了,不过是喜欢收藏好东西罢了,花了钱就满意,其实根本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更何况,眼前这个公子哥儿估计也就十七八,懂什么好东西?
我压下火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问他:“公子,这方砚台是我先看见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他倒是笑得一脸纯良无害,无辜道:“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还需要理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