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知道，姜乾可不比姜潮，虽然自己的这把黑色铁剑十分普通，但是毕竟这把铁剑，曾经被数百个人的鲜血所浸染。
作为镇守帝国北方的将军，姜乾不可能感觉不出，姜寒的这把铁剑上，有着极重的血腥之气。
由此，不难推断出，姜寒这三天里，一定和魔族接触过了。
如果真的让姜乾看出些端倪，那么姜寒的任务恐怕就会直接胎死腹中了。
只不过，姜乾并没有立刻过来询问姜寒，而是端着一碗粥安静地走了过来，道：“寒儿，这是你最爱喝的莲子羹，快趁热喝了吧。”
姜寒同样神色不变，也没有将铁剑收回去，而是依着姜乾的意思，不一会儿便将莲子羹给喝完了。
“小玉，你先出去，我有一些事情，要单独和寒儿说。”
等小玉离开后，姜乾这才转过身，看着姜寒，道：“寒儿，你这三日，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呢？”
姜乾的眼神中，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全然没有责怪的意思。
姜寒看得出，这位父亲，的确很疼爱自己。
但是，姜寒也并不会因此就将所有实话告诉姜乾，毕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父亲，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去了哪里吧？”姜寒道。
姜乾点了点头，道：“不错，今早我在城门外发现你时，你的身上残留一些魔族法术遗留下来的气息，我想，你这三天，至少去了无道崖那边吧？”
姜寒道：“我的确是去了无道崖那里。但是，并不是我一个人去的，而是被一个魔族杀手给掳去的。”
“魔族杀手？你可曾看清了那个人的样貌？”姜乾连忙问道。
这几年来，人魔两族战事渐消，但时不时还是会有魔族杀手潜入肴城杀人放火，这让姜乾很是头疼。如果能够通过姜寒将这杀手的体貌特征记录下来，或许于城防会有很大的帮助。
然而，姜寒却是摇了摇头，道：“就算你知道也没有用了。”
不等姜乾询问，姜寒接着说道：“因为他已经被我给杀死了。”
“什么？被你给杀死了？”姜乾难以置信地问道。虽然他很爱自己的儿子，但是姜寒的修为他还是知道的，那个杀手，自己几次撒网诱捕他，都没有捉住他，甚至连他的样貌都没有看清，唯一知道的，他使用的，是一把铁剑。
“难道……”
姜乾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把黑色铁剑上。
“父亲，你用不着这样看着我，”姜寒依旧平静地说道，“的确，从常理来看，我绝对不是那个杀手的对手。但是，他在捉我回去的时候，魔族恰好发生了内乱，就在他和别人打的两败俱伤的时候，我趁机夺过他的剑，将他们都杀死了。”
姜乾知道，这些年魔族很少大举入侵，的确是因为魔族内部发生了叛乱。姜寒说的，都是事实。
当谎言中掺入了很多事实，那么谎言就很难被拆穿了。
姜乾咳嗽了一声，略带歉意的说道：“寒儿，对不起，我实在不应该怀疑你的。你如今能够安全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然而，姜寒却是说道：“父亲，我想除了你怀疑我外，应该还有其他人吧？比如说宁王？”
姜乾脸色微变，道：“寒儿，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忽然觉得，如今的姜寒，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了。眼神依旧那般安静，但是却透露出一种睿智；修为依旧很低，但是却透露出一股自信。
还是说，他以前一直藏得很深，没有被自己发现？
“因为刚才姜潮来的时候，和我提到了宁王。”姜寒道，“父亲，宁王乃是帝国大皇子，如今奉命来到北方巡视，而他素来与你有隙，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找您的麻烦。我想，他或许会拿我这件事情做文章也说不定。”
这些话，都是姜乾私下里告诉姜寒的，他现在更加相信自己的儿子了，神色间多了一抹厉色，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林权虽然是大秦皇子，但我好也是一方诸侯，就算他和我有隙，也绝对动不了咱们姜家。”
说完，他又脸色柔和下来，道：“寒儿，再过三天，可就是你十七岁的生辰了。今年，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原来，已经十七岁了啊。”忽然，姜寒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
知子莫若父，姜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寒儿，你是不是在想那张和玉殊公主的婚书啊？”
姜寒一愣，不知道为何姜乾会看出自己的心思，抬起头看着他。
姜乾却是自顾自地苦笑道：“按照那份婚书上的约定，等你到了十八岁，就必须进京迎娶玉殊公主林初若。只是，这位公主，偏偏胸中负有男儿志，从小更是在乾坤殿中修炼，眼界甚高。寒儿，若是你真将这位公主给娶进门，怕是要受不少苦啊。我看，这门亲事，还是不要的好。”
“原来师父之所以会选中姜寒，就是因为那一纸婚书吗？”
想到了这份婚书，姜寒这才明白了玄谷的用意。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十七年前，文宗皇帝巡视边关，误入魔族陷阱，是姜寒的祖父七进七出，将先皇以及当时尚是太子的皇帝救了出来，自己却力战而死。
之后，文宗皇帝不但下令，追封姜寒祖父为姜国公，其职位后代世袭，并且特地写下了一纸婚书，许诺将自己的孙女林初若嫁给姜寒，并且婚书中写有“皇族不得反悔”的字样。
姜国公的职位，只能够做一方诸侯，除了过年进京领赏外，几乎不能够入京。但是，如果娶了那位玉殊公主，按照大秦规矩，第一年，驸马必须住在皇宫中，之后才可带公主回自己的封地。
如果姜寒要偷盗天道十三圣碑，这无疑是最快捷，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算他现在修为全失，凭借驸马身份，应该能够混入圣碑林盗碑，然后再顺理成章地回到北方。
说起来，姜寒和那位玉殊公主倒是有些缘分，因为两人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正因为如此，文宗皇帝才想到两家联姻。
只是，要那位心气甚高的公主嫁给他，有这么容易吗？
父子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这时，门外却是传来了小玉的呼喊声。
“将军，不好了，宁王带了很多甲士闯入了府中，来势汹汹，不知道要干什么？”
“什么？府兵为什么不拦住他们？”姜乾问道。
小玉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道：“是……是大长老不让府兵们拦截的。”
“大长老？”
姜乾正在惊讶的时候，外面却是传来了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呼喊声。
“二弟，宁王殿下驾到，你还不快出来迎接！”
“想不到，姜坤竟然和宁王勾结在一起了，哼！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姜乾正要出去，姜寒却是走下床，道：“父亲，他们要找的人是我，既然如此，就让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姜乾稍稍犹豫，便立刻和姜寒一起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一阵强烈的光芒射来。只见灼灼烈日下，整个庭院站满了身着黑色玄铁铸造的铠甲的士兵，队形宛如弯月，他们中间，除了几位姜家长老外，还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人。
一身青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衬着嘴角那抹微笑，不认识的，都道是一位浊世佳公子。
然而，姜寒却知道，这位宁王，远非打扮外表这点能耐。
“姜国公，小王今日来的有些唐突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宁王微笑着说道。
姜乾却是冷笑一声，道：“既然宁王殿下知道，那就请回吧，不见。”
旁边的姜坤眉毛一挑，道：“二弟，你虽然是世袭公侯，但是见到殿下，怎么能够如此说话？”
“那你要我怎么样？和大哥你一样，成为别人的一条走狗吗？”姜乾面不改色地说道。
姜坤脸色却是十分难看，紧握着拳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整个姜家吗？”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姜寒，道：“我已经和四位长老商量过了，姜寒前几天一定去过了无道崖，就算没有成为魔族的奸细，也很有可能已经被魔族利用了。大哥，你想想，单凭他这么一个废物，怎么能平安无恙地回来？”
嘿嘿，既然你当众说我是走狗，那我就当众骂你的儿子是废物！
“姜坤，姜家祖训，世代镇守肴城，不得参与朝中纷争。你如今和宁王勾结，莫非是要让我动用家法吗？”
姜乾很清楚，自己这个哥哥，早就觊觎自己的位子，如今归于宁王旗下，想必是得到了他的一些许诺。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宁王却是摇了摇扇子，道：“二位是亲兄弟，何至于此呢？其实，小王前来，的确是听闻了姜寒的事情。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要让人检查一下，他究竟有没有受到魔族的控制。我想，姜国公你要是看到这个东西，应该会答应的吧。”
说完，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了一枚令牌。
姜乾陡然一惊。
黑龙铁令！
这庭院中所有的人，在宁王取出这枚令牌的一瞬间，包括姜乾，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呼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按大秦律法，见黑龙铁令，如见圣上！
对于眼前这个场面，宁王很满意。看来，今天势必能够压下姜乾一头了。至于姜寒，更是他的囊中之物。
然而立刻，他脸上的微笑，却是僵硬了。
因为他发现，这偌大的庭院，许多修为在蓝级以上的高手，都跪了下来，唯有一个人，却刺眼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姜寒，见黑龙铁令，如见圣上，你还不快跪下！”姜坤喝斥道。
“哦？是吗？我不知道。”姜寒笑了笑，接着道，“不知者无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