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连声应下,想要出去,荆芜又出声打断,微笑着说,“我要亲自去。”
第七章温言细语
內厢里,几个女眷在里面休息,时不时谈笑两句。一个小男孩坐在软榻上,左牛右扭都不舒服,干脆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小院子。没一会儿,小男孩突然欸了一声,“娘亲,你看那个姐姐,像不像陆叔的新娘子?”
一个女客走上前,将男孩儿抱起,“胡说,新娘子正在房间里呢。娘不是让你别趴着吗,当心摔下去……”
话没说完,女客却愣在了当场,随即扭头朝后面的人喊道,“你们来瞧,那不是新娘子吗,怎么跑出来了!”
众人闻言都围了过来,果然见到有几个下人扶着个穿着喜服的女子,似乎正往后门处走去。周围人见状,不禁同时压低声响,继续看了下去。
一行人走得不快,那红衣女子不知怎么脚步一乱,整个人腿一趔趄。动静之间,她头上的凤冠和喜帕一同掉了下来,露出了她苍白的一张脸,以及脸上分外骇人的血口,正在缓缓地向下淌着鲜血。
听着不远处的窃窃私语,荆芜低着头,心里冷笑一声。恐怕明天一早,自己被陆家人虐待的消息就要传出去,闹得整个天武城都沸沸扬扬了。
她只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家的儿媳妇荆芜是个彻彻底底的小白兔,谁都能够咬一口。这样,她才能够在猎物靠近时,连皮带骨都吞下。
更深夜漏,大厅里的龙凤喜烛渐渐燃尽,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陆家的大门缓缓关上,只剩下夜风将门口的大红灯笼吹得摇摆不停。
走在长长的回廊上,陆昼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是身边的小厮连忙扶住了他。挥开了身边的人,陆昼跌跌撞撞地走着。平日里他是不喝酒的,只因酒肉乱性,读书人应当洁身自好。
可是今日他喝了,喝了个酩酊大醉,否则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今天发生的一切。那日遇劫,荆芜为救他毁了脸,他感激;可是他对她却无半点私情,他的妻子不当是个连名字都不会写的乡野村妇。
用力推开了房门,绕过了花鸟屏风,再撩起散落珠帘,红彤彤的大床上…却空无一人。
陆昼的酒登时醒了七分,连忙走上前,发现床上只剩下了一套喜服。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一阵声响,荆芜正跪在了地上,静静看着自己。
看着荆芜一身白衣,长发及肩,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加上一张被面纱遮挡得只剩下通红秀目的脸庞,让陆昼莫名生出了几分怜惜。当然,陆昼眼里的这些细小变化都落进了荆芜的眼里。烛火昏黄,一个如此柔弱凄楚的女子站在你面前,必定会无限激发陆昼的温柔和垂怜。
男人总是会因为一时意气而吃亏,尤其是对女人。
微微垂下眼,荆芜朝陆昼深深行了个礼,“公子,请原谅我。”
陆昼被这一声唤得一皱眉,再看到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语气不禁放软,“你的伤是怎么了,还有,为何要戴这面纱?”
荆芜眼睛红了又红,低低地说,“这伤……没什么,只是芜儿自己不小心。”说着说着,眼泪却大滴大滴滚落出来,“我明白我这样的身份配不上公子,何况,何况我的脸……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留在公子身边,即使是永远遮住这张脸,我也心甘情愿。”
盯着她脸上若隐若现的伤疤,陆昼叹了口气,内疚和同情一股脑涌了上来。慢慢执住她的手,陆昼放软了声音,“既然我已经三媒六娉娶了你,你放心,我自然不会辜负你。”
荆芜泪眼婆娑,摇了摇头,“公子折煞小女了,其实我早该在公子进门前就离开,只是…只是为了多看公子一眼…如今夙愿已了,还请公子允我离开。”
“难道是陆家待你不好吗,为什么你一直要说走呢?”
荆芜迟迟没有答话,沉默了片刻,方才继续说,“公子,小女虽没有读过书,但是却也明白道理。世人都说,为人妻子,必要有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而如今,我无容无德,言行错失,根本配不上公子。”
陆昼皱眉,“我知道你脸上有伤,那是为了救我……”
话说到一半,却被荆芜哽咽打断,“一道公子能忍,那再多一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