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幸亏她当时留下了这个后患。
否则,她要怎么给陆家致命一击呢。
荆芜交代南云起,要尽快将麻草给收割下来,越多越好,并且尽快做出正品出来。她当然知道这一批货是要给官府的,也知道这些以次充好的衣服根本过不了关,而且还会被官府抓住把柄。
但是,如果这批货不是她怀璧坊出的,而是由陆家出的呢?
陆家最近都在讨论一件事,这陆俭和孙妙香夫妻两人像是中了邪一样,天天早上一小吵,夜里一大吵,几乎将整个陆家都闹得人仰马翻。陆老夫人和陆佩蓉劝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一点用都没有。
而促成这个结果的人,是陆昼。
不得不说,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拿捏准了陆昼的脾气。陆老夫人吃准了他的孝顺,陆佩蓉吃准了他的软耳根,孙妙香吃准了他的清高调,陆俭则是认定了他的不会拒绝。
在陆俭不知道第多少次找上门来的时候,陆昼终于妥协了。当初被陆俭诓骗的时候,陆昼告诫自己,不能再亏待荆芜,不能再做任何对不住荆芜的事情。
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他最终当上了和事佬,找到了荆芜,支唔着说出了陆俭的要求。
陆俭的要求不过分,他只是看上了大掌柜的位置,并且想要拿到银库的钥匙而已。
“叔叔说他想补偿你,所以想多尽点力。”陆昼看着荆芜,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信服力。
荆芜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陆昼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荆芜走到了梳妆台前,拿出了里面的印鉴,“明日交给叔叔吧,有了印鉴,铺子里都会听他的。”
接过了沉木的印鉴,陆昼由衷一笑,温柔地说,“谢谢你,芜儿。”
“我不相信陆郎,还要相信谁呢?”荆芜笑着说,说得无比真心。
从这以后,陆俭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如鱼得水,缺银子了就从库里提,自己鼻哼一声,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荷包满了,陆俭的臭毛病又开始犯了,先是小赌,然后是和姑娘小坐,再就成了整夜整夜的不回家。
带着一身酒气,陆俭哼着小调就回到房间里。半刻钟之后,房间里开始了争吵声,没一会儿,就见陆俭气呼呼地开门出来,孙妙香在里面尖声哭喊,“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坐在温柔乡里,陆俭一手搂着一个姑娘,喝一口酒,吃一口肉,完全忘了家里的虎姑婆。正美着,就听见后面两个人在聊天,说的正是下个月军备征集的事情。
“你可不知道,那怀璧坊基本是十拿九稳了!”
“也就是因为人家有那个什么麻衣,不然官府会内定他?我要是也有那亚麻,我保证能赚得盆满铂满!”
这几句话,让陆俭渐渐陷入思考里。自己现在虽然是掌柜的,但还是要看荆芜脸色办事。要是自己能搞到那个宝贝亚麻,那可就是自己独占鳌头啊……
第二天一早,陆俭就备齐了礼,去官府里活动关系。好说歹说,总算有个小官松了口,说只要自己能搞到东西,被选上绝不是没可能。
可是这还有一条,这参加竞选的都必须有物资抵押才行。
陆俭抓耳挠腮了半天,忽然一拍巴掌,“陆家宅子的地契在我名下,这抵押行吗?”
小官摇了摇头,“那不行,我必须见到白纸黑字才行。”
陆俭狠狠心,“我立状子压给官府,等到事成之后我再拿地契来抵押,这总行了吧!”
大拇指在红印泥里碾了碾,按在了白纸上,陆俭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眼里满是迫不及待。
南云起按照荆芜的吩咐,将所有的亚麻都收割了下来,浸泡,晒干,搓线,再到成衣,总算赶在约定前一天完成了。几辆马车浩浩荡荡,押着成品的麻衣运到了陆俭手里。
小心地摸着麻衣,陆俭咽了口唾沫,他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第二天,陆俭消失了,带着那一车麻衣,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这话,荆芜当场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来报信的六子也急红了眼睛,不停地问着荆芜要怎么办才好。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如今距离官府选货的日子只有两天,如今要什么没什么,还有什么办法。
荆芜坐在地上,绝望般闭了闭眼睛,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偌大一个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心如死灰。
不知道过了多久,荆芜只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而拥抱自己的那个人,也在微微发抖。凄楚一笑,荆芜覆上了自己腰间的手,将自己缩紧了些,再紧了些。
“好冷。”
一个人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可是当感受到温暖的时候,突然觉得周围全都是一片冰雪,凉到了人心里。
陆昼搂着荆芜,仰起头,拼命忍住自己泛酸的眼睛,“芜儿,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要是他没有相信陆俭,要是他没有这样一错再错,他不会将荆芜害成这个样子。
荆芜仿佛置若罔闻,只是一个劲儿地握着陆昼的手,喃喃自语,“陆郎,我好冷,我好冷。”
等到陆昼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荆芜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整个人瑟瑟发抖。摘下她脸上的面纱,荆芜整张脸苍白得不像话,顿时让陆昼慌了手脚。
“大夫,快去找大夫!”
放回荆芜的手,老大夫捋了捋胡子,叹了口气,“少奶奶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过度劳累,加上情绪波动过大,一时喘不上气才会晕过去的。”
陆老夫人念了声阿弥陀佛,显然是松了口气,“好好,劳烦大夫开个药方,我现在就派人去取。”
看着陆昼死死握着荆芜的手不松开,陆佩蓉有些担心,“昼儿,你别担心,弟妹已经没事了。”
陆昼的喉头发紧,涩涩地说,“是我害了她,是我的错。”
“算了,由他去吧。”陆老夫人叹了口气,“佩蓉,咱们走吧,去给芜儿配药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