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他明明清晰地听见,有什么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再也无法忍耐,陆昼转过身,将满面泪痕的荆芜搂在了怀里。他只能越搂越紧,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谁能接受,眼中刺的仇敌信了自己,而枕边人,却亲手害了自己。
长街尾,一双人,孤灯蝉鸣,月满西楼。
“什么,一百两?!”孙妙香尖锐的声音猛地拔高,怒气冲冲地说,“你这算什么,丢了差事,还要倒赔银子,你窝囊不窝囊啊!”
陆俭本来就一肚子火,登时一个巴掌挥上去,“就是你个败家娘儿们吵吵吵,要不是你,我能差铺子这么多钱吗!”
孙妙香被打得一愣,接着尖声哭起来,坐在地上开始撒泼,一边捶打自己的肚子,“那是为了我吗,不都是为了你的种吗?不生了,老娘不生了!”
看她撒泼打赖,陆俭也没有办法,甩开袖子就走了。
孙妙香在地上哭了一会儿,见没人看,立马鼻涕眼泪一收。揉着火辣辣的脸,孙妙香恶狠狠呸了一口,“好你个荆芜,咱们没完!”
后院的竹林里,荆芜一身便装,轻巧地转动着手腕,手里长鞭如灵蛇乱舞,鞭尾却抽的厉声作响。一颗青竹被扫到,顿时竹身一裂,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收回鞭子,荆芜轻轻抚摸着鞭身,啧了一声。她从前习惯了使用手枪雷管之类的武器,虽然也学过几样冷兵器傍身,但总觉得使出来,威力不如人意。长剑破刀这样的武器,不光她的体力吃不消,携带也不方便,如今只能将就着用这长鞭了。
活动活动腕子,荆芜叹了口气,她还托南云起给自己养好那窝箭毒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啊。
朝门外喊了一声,望风的桃锁立马小跑进来,将热毛巾递给了荆芜,“小姐,你擦擦汗。”
荆芜擦着下巴上的汗珠,说,“刚刚有人来找过我吗?”
“是,孙婶娘说要请小姐去用午饭。”
手上一停,荆芜眼睛微微泛光,“真的?”
桃锁一头雾水,只是点点头。
这不是荆芜喜欢找虐,实在是这分裂感让她有些憋得慌。自从来了陆家,荆芜觉得自己的演技都变好了不少,逢人就变样,简直比变脸还快。从前在陆昼面前装小白兔,还能在陆老夫人和孙妙香身上找到点发泄,可是最近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安逸,居然很久都没有人来找麻烦了。
不得不说,荆芜是有点想念泼妇的感觉了。
将毛巾扔到了桃锁手里,荆芜意气风发地走在前面,“桃锁,走,这顿饭小姐我可要好好吃!”
自从孙妙香有孕后,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开了小灶。换好衣服后,荆芜慢悠悠地去到了孙妙香的房间里。刚刚走近,只听见房间里一阵鬼哭狼嚎,夹杂着孙妙香的咒骂声,一声高过一声。
嘴角微微勾起,荆芜在门前停住,推门进去。果然,那孙妙香正伏在床头,一个劲儿地嚎着,眼泪珠子倒是没见掉几颗下来。她似乎是没见到荆芜,只顾着一个人骂骂咧咧,一会儿说陆俭没良心,一会儿怨自己命苦。
荆芜理都没理她,坐在椅子上,撑着桌子就开始小憩。身后的桃锁忍着笑,轻轻地给荆芜按着肩膀,让刚刚练武的紧张感慢慢缓解开来。
见这一主一仆就跟看不见自己似的,孙妙香哭了半天,也只能作罢。擦了擦脸,孙妙香走上前,故作惊讶地说,“诶呀,是侄媳妇儿来了,瞧我都没有注意。”
荆芜一副困倦的样子,清清淡淡地嗯了一声,让孙妙香差点没哽死。
干笑两声,孙妙香说了声上菜,不一会儿,圆桌上就摆满了十几道菜肴,说来也真是好笑,苦瓜和黄花菜就占了一半。孙妙香假惺惺地抹泪,说,“都怪你不争气的叔叔,欠了你铺子那么多钱,现在是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荆芜随意摆了摆手,“正好,我最近小人当道,庙里的师傅是让我要戒荤腥来着。要是能把那些碍眼的人扫走,就是顿顿苦瓜,我这心里都甜丝丝儿了。”
被这话中有话说的脸色铁青,孙妙香冷哼一声,故意端起碗,搅了搅瓷勺,顿时香气四溢。
桃锁有些看不下去,说,“孙婶娘不是说没钱了吗,这山楂桂圆汤倒是喝得起啊!”
孙妙香得意一笑,轻蔑地说,“你懂什么,要是有人眼红,自己也求个种去啊!”说完,捂着嘴呵呵一笑,“诶呀,我忘了,这脸长成那样,谁还有心思播种啊!”
看着孙妙香笑成朵花,荆芜不仅不恼,还伸手拦住了愤愤不平的桃锁。瞅准时机,荆芜手一抬,一碗粥全都泼到了孙妙香的脸上,黏嗒嗒的银耳还挂在她的头发上,要掉不掉的样子,狼狈得不得了。
被烫的嗷地一叫,孙妙香一下子站起身,捂着脸哀叫。看着要笑不笑的荆芜,孙妙香气急,伸出手就想给她一巴掌,却被荆芜反手一抓。
“婶婶,我刚刚可以救了你,你怎么还朝我动手了?”
孙妙香只觉得荆芜力气大得吓人,让她完全不能动弹,只能嘴巴上泻火,“我呸,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今天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荆芜冷笑着看着她,“想害死你肚子里的烂肉,你就继续骂!”
嘴巴还没有合拢,孙妙香显得有些迟疑,“你瞎说什么!”
“银耳,桂圆,山楂,这些东西平时是大好的玩意儿,可只要再吃两天,我保证你肚子里的孩子要胎死腹中。”荆芜用力甩开她的手,说,“最近是不是觉得晚上出虚汗出得厉害,肚子还一阵阵坠痛?”
孙妙香脸一白,向后退了两步,后面扶着她的丫鬟也一慌,“夫人,她说得没错啊。”
坐在椅子上,荆芜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乱袖,“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能让你元气大伤,真正叫杀人于无形。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和谁结了这么大梁子,想要你们母子的命!”
“桃锁,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