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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江上遗民李逊之辑(4)

插入犯大同,总兵渠家桢闭门不出,任其杀掠。上召百官谕云:朝廷养士,费许多兵饷,一旦有警,便束手无策,只晓得请兵、请帑。又曰:插戮人民,巡按官不能防御,是功是罪,止仗一〈口赖〉嘛僧讲款,不令轻中国耶?又曰:边疆失事,只参总兵等官,难道叙功不升文官?朦胧偏护,朕甚恶之。后家祯疏至,上示阁臣,俱言大同失事,家桢拥兵坐视,岂能逃罪?上曰:督抚如何?令千余兵马,便要去敌插十余万众,渠家祯既有罪,督抚作何事?刘鸿训奏:武臣在外提兵,文臣在内调度。上曰:文臣还当节制武臣,令督抚一向不行操练,平日虚冒,临敌张皇,以千余弱军,抵十万强敌,如何抵得?鸿训奏:皇上责备文臣极是,但是皇祖静摄以来至先帝,时已二十年,边备废弛已久,一时猝难整顿。上曰:而今何如?辅臣等俱奏,而今比前大不相同。上曰:此俱是赞扬之词,尚未见行一实事,如何便见不同?诸臣默无以对。又一日,御讲筵,问阁臣曰:宰相须用读书人,当作何解?周道登对曰:容臣等到阁中查明回奏。上始有愠色,既而微哂之。又问近来诸臣本内多有「情面」二字,何为情面?道登对曰:情面者,面情之谓也。左右皆为匿笑。噫!有君无臣之慨,即此数事,已见之矣。

工科黄承昊奏言:东南时患水灾,因水利不修。上问:水利为何不修?阁臣钱龙锡、周道登同奏:水利是东南第一大事,但修理要钱粮,前已拟旨,着抚按酌议。上沈思久之,曰:要修水利,可扰民否?龙锡奏:臣等惟恐扰民,故行抚按酌议。御史毛羽健疏请苏驲递,上即令羽健自读。因谕阁臣曰:驲递疲困已极,小民敲骨吸髓,马不歇蹄,人不息肩,朕甚恨之。若不痛革,民困何由得苏?卿等即拟票来。及票至,上以票内有抚按、司道公务外,俱不许遣白牌,语属含糊。命改票。御史梁子璠请汰兵饷,内有「边臣虚冒」等语。上召户、兵二部问:何以冒滥至此?户部署事王家祯、兵部王在晋奏:兵饷冒滥已久,各边有事,督抚屡次请添兵增饷,情弊已非一日。又读至「老弱之人会荷戈而弗克」,上瞿然曰:荷戈者皆老弱,如何不查?随户、兵二部差廉干司官挨年、挨月查核具奏。又一日,召对,特召科道官至前谕曰:朕思进贤、退不肖,故令尔等为耳目,司举劾,就中不无冒滥,尔等试一思之。所举者果人人皆贤,所劾者果人人皆不肖乎?朕特降谕切责,有「反坐」二字,以求实言。今又面谕尔等,各箝口不言,要科道官何用?盖上孜孜求治,朝夕靡宁,竟无一人能仰慰圣意,至苏驲递、清兵饷,尤属救时良法,而奉行不善,反以开流寇之祸矣。悲夫!

召御史吴玉读所劾枢臣王在晋疏至「在晋何如人也」,命高声读。至「公子亲家」等语,上问亲家姓名,又问疏中「垄断」字面。玉曰:垄断是市人登高处、左右望而取利之意。又读至「时局」等语。上问何为「时局」?玉曰:即当时是魏忠贤的局面,今日是皇上的局面。上怒曰:如何以他比朕?又读至「妄自矜诩」等语。上问:辅臣何如,李标奏,在晋屡被人言,宜放他去。上曰:事有个是非,如何只教他去便了?又问:张庆臻一事如何?改敕阁臣奏:先见兵部手本,庆臻揭帖在后。上问:庆臻如何敢送私揭?庆臻奏:以小事不敢渎奏?上曰:改敕如何小事,及令诸臣及科道官奏。王道直等俱云:庆臻用贿改敕是实。吴玉又奏:刘鸿训主使庆臻奏,改敕是中书,臣只多了一揭。上怒其妄办,叱之(先是,庆臻奉命提督京营,敕内增有「兼管捕营」四字,提督郑其心,以侵职掌论之。上命查写敕中书官,因追究贿改缘由云)。因以擅改敕书,罪下九卿科道会议。议上,奉旨刘鸿训擅增敕书,欺君说谎,发边卫充军。王在晋徇私受嘱,并司官苗思顺,俱革职。张庆臻行贿钻营,念系勋臣,罚俸三年。中书田佳璧等,法司定罪;其吴玉、王道直囗囗囗等参劾有据,各加一级。命会推阁臣,以成基命、钱谦益、郑以伟、孙慎行、李腾芳、何如宠、薛三省、盛以宏、罗喻义九人名上;温体仁愤其不得与也,因疏讦钱谦益于辛酉科主试浙江,贿中钱千秋,不宜与推。上召廷臣,面问体仁,谦益辨良久。上问体仁:所称神奸结党者谁?体仁奏:谦益之党甚多,臣不敢尽言。至此番枚卜,俱是谦益主持。吏科章允儒奏,钱千秋一事,已经问结;体仁资虽深,望甚轻,因会推不与,遂尔热中。如纠谦益,何不纠于未推之先?体仁奏:科臣此言,正见其党。盖前犹冷局,参他何用?纠于此时,正为皇上慎用人耳。允儒奏:从来小人陷害君子,皆以党之一事。当日魏广微欲逐赵南星等,于会推疏中使魏忠贤加一党字,尽行削夺。至今为小人害君子之榜样。上怒叱曰、胡说。御前奏事,怎这样胡扯?拿了。锦衣卫将允儒挟出。体仁又奏:皇上试问冢臣王永光,屡奉温旨,何以不出?直待瞿式耜有言完了枚卜,然后听其去。皇上方眷注冢臣,如何命他去?又奏曰:谦益热中枚卜,先使梁子璠上疏,令侍郎张凤翔代行会推,此从来未有之事。上召诸臣问曰:枚卜大典,会推要公,如何推这等人?是公不是公?诸臣奏来。阁臣李标等俱奏,关节与谦益无干,前已招问明白。上曰:招也极闪铄,不可凭据。礼部侍郎周延儒奏:皇上再三下问,诸臣不敢奏者,一则惧干天威,一则牵于情面;总之,钱千秋一案,关节是真,不必又问:上又诰问曰:九卿科道会推,便推这样人;就是会议,今后要公,不公不如不会议。卿等如何不奏?延儒又奏:大凡会议会推,明旨下九卿科道,以为极公,不知外廷止是一两人把持定了,诸臣都不敢开口,就开口也不行,徒然言出而祸随。上命再奏。延儒复奏如前。上曰:朕问儒等,别无言答应,何贵召对?因目视延儒曰:适二班官中,只这官奏了数句。又谓辅臣曰:诸臣如此,到不如称功颂德之时,边防也完固,财用也充裕,今枚卜且暂停。时谦益伏地待罪,命出外候旨。次日,奉旨:钱谦益关节有据,又滥与枚卜,有党可知,着革职回籍。钱千秋,法司提问。又旨:章允儒徇私灭公,肆言无忌,革职为民。耿志炜、梁子璠,罚俸一年。瞿式耜、房可壮,降级调外。

先是,两次召对,上以宜兴奏语称旨,已心属之。适当枚卜,霞城欲为两解之,商之掌垣章公,章亦唯唯。再过虞山寓,则瞿公稼轩在座,执意坚拒,且以拥戴宜兴讥许公矣。虞川且云:彼与涿州相知,非吾臭味,若推宜兴,可勿推我。许公遂不置喙。宜兴见绝之已甚,因与乌程合谋。乌程既出疏,忽蒙召对,虞山犹不知,自以为拜相定于此日,洋洋得意。及入对,方知有疏,两人廷辨,乌程言如涌泉,虞山出于不意,言颇屈;科道诸臣,又多为虞山左袒者。于是,党↑同之疑,中于上意,不可解矣。

宜兴与涿州同年相好,当涿州拜相时,宜兴正居忧在籍,未常附之升官也。丙寅之狱,诸贤以忤珰被难者,宜兴皆力为援救,贻书涿州,规以大义,一时同志皆称之,不特逊之一人之私也。乃虞山辈独绝之已甚,激成一番水火,反使乌程得志。惜哉!

御史毛九华纠温体仁逆词献媚诗册,任赞化纠体仁居乡不法诸事。上复召对,命宣九华疏,以问体仁。体仁奏:臣若有媚珰祠诗,必于手书为贽,无木刻之理;既刻,必流传广布,岂有九华独得之途中,京师反无刻册。且何不发于籍没逆珰之时,而待于九华之手。若以刻本为据,则刻匠遍满都门,以钱谦益之力,何所不可假捏。上如言诘九华。九华对:臣八月买自途中。上曰:八月买的,如何到今纔发?九华对:臣十月考选。上问:阁臣如何说?首辅韩爌奏:体仁平日硁硁自守,亦有品望,止以参论枚卜一疏,愤激过当,致犯众怒。上展册指后四人俱杭州人,定是此四人所为,只问四人便知。又召翰林官宣读任赞化疏,问体仁。体仁曰:臣之居乡,惟知奉公守法,赞化不参臣居官之事,而参臣居乡之事,以为诬臣居官之事,惧皇上召问廷臣,欺罔立见,故诬臣居乡之事,以为道里遥远,耳目易眩。因奏赞化为钱谦益之死党,代谦益首攻陈以瑞;以瑞系崔、魏削夺,皇上赐环,因会参谦益科场之事,赞化反以媚珰纠之,把持铨郎,覆之为民。又赞化荐相才一疏,称谦益为伊周班行,此皆为谦益死党之证。上曰:不必多奏。自此,体仁偏以孤忠见知于上,而结党之说,深启圣疑。攻者愈力,而圣疑愈深矣。

御史吴甡疏言:旧制六年京察,为诸臣不修职者设,若大奸大恶,附逆害人者,不在此例。如刘瑾之败,一时附瑾用事者,或诛或戍,或削或降,皆不待京察,以此辈罪大人多,考功法所不载也。忠贤之凶逆倍于瑾,附忠贤之恶罪亦甚于附瑾之徒,大略有四。如摇动国母、逼封三王、虎彪义子、上公封爵,名曰佐逆。借题杀人、屠戮忠良、门户封疆、一网打尽,名曰害正。称功颂德、建祠聚敛、引荐邪类、要典抵诬,名曰媚珰。贿通权势、入幕密谋、矫加职衔、一岁九迁,名曰速化。此皆不知有朝廷、睡骂由人、廉耻尽丧,务须彻底澄清、斩断根株,若混入察典,则名目不分,额数有限,挂一漏万,何以示惩?奉俞旨,下部,未几,遂奉特谕,有逆案之定,实自此疏启之。御史侯恂,亦有疏言:除奸察吏,不可并行;语俱畅快。

大计京朝官,南吏史部尚书郑三俊、右都御史陈于庭公疏于察典外,举南京媚珰之人二十人:大理寺卿谢启光、科郭如暗、御史何早、李时馨、夏敬臣、刘汉、徐复阳、户部魏豸、胡芳桂、张聚垣、礼部虞大复、颉鹏、叶天陛、兵部周宇、李际明、邸存性、工部魏宏政、葛大同、欧阳充材、应天府夏之令,或甘心附逆、或惧祸中变,律以顺逆之理,均无一可贷,据实疏闻。奉俞旨,下部。此亦在未奉谕定逆案之前也。

上御平台,召阁臣韩爌、钱龙锡、李标、吏部王永光、左都曾于汴,命定附逆诸臣罪。阁臣先仅以四、五十人列案以请。上大不然。再令广搜,又益以数十人。上怒其不称旨,且曰:此辈皆当依律法治罪。诸臣以未习刑名对,乃召刑部尚书乔永升同事。又问:张瑞图、来宗道何以不入?对曰:二臣无事实。上曰:瑞图以善书为珰书祠额碑文,宗道题崔呈秀母恤典称「在天之灵」,其罪更重。又问:贾继春何亦不入?阁臣对:继春言善待选侍,不失厚道;后虽反复,其持论亦有可取。上曰:惟反复,故为真小人。于是复将御前祠颂红本发下,令据以定罪,分列拥载、谄附、建祠、称颂、赞道诸款,首冠以大逆魏忠贤、客氏,令刊布中外。吏部、都察院接出圣谕:朕惟帝王宪天出治,首辨忠邪;臣子致身事天,先明顺逆。经凛人臣无将之戒,律严近侍交结之条;邦有常刑,法罔攸赦。竖逆魏忠贤,獧狡下才,备员给使;倾回巧智,党籍保阿;功不过窥嚬笑以伺阴阳,席宠灵而饕富贵;使庶位莫假其羽党,何蠢尔得肆其毒痡!乃一时外廷朋奸误国,实繁有徒。或缔好宗盟、或呈身入幙、或阴谋指授,肆罗织以图善良;或秘策合图、扼利权而筦兵柄。甚且广兴祠颂,明效首功;倡和已极于三封,称谓浸疑于无等。谁成逆节,致长燎原!及朕大宝嗣登,严纶屡霈,元凶逆孽,次第芟除;尚有饰罪邀功、侧身窜正,以望气占风之面目,发夸奸指佞之封章。迹其矫诬,恶容错贷。朕鉴既审,特命内阁部院大臣将发下祠颂红本,参以先后论劾奏章,胪列拥戴、谄附、建祠、称颂、赞道诸款,据律推情,再三订拟。首正奸逆之案,严于五刑;稍宽胁从之诛,及兹三褫。其情罪轻减者,另疏处分,姑开一面。此外原心宥过,纵有漏遗,亦赦不究。自今惩治之后,尔大小臣工,宜洗涤肺肠,恪修职业,共遵王路,悉断葛藤。无旷官守,而假事诪张;无急恩仇,而借题参举。朕执是非以衡论奏,程功实以课官方;有一于斯,必罪不宥。尚各惩毖,乃亦有终。钦哉!故谕。

一、首逆:魏忠贤、客氏。依谋反大逆律,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已经正法。

一、首逆同谋:崔呈秀、李永贞、李朝钞、魏良卿、侯国兴、刘若愚。依谋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已经正法,减等拟斩。

一、结交近侍:刘志选、梁梦环、倪文焕、田吉、刘诏、孙如冽、许志吉、薛贞、曹钦承、吴淳夫、李夔龙、陆万龄、李承祚、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张体干、孙云鹏、杨寰。以上依诸衙门官吏典内官互相交结泄漏事情、夤缘作弊扶同奏启律,斩,秋后决。

一、交结近侍次等;魏广微、徐大化、霍惟华、张讷、阎鸣泰、周应秋、李鲁生、杨维垣、潘汝桢、郭钦、李三才。以上依交结近侍官员律,减等充军;仍行各抚按招拟有赃私情节,一并看明奏请发落。

一、逆孽军犯:魏志德、魏良栋、魏鹏翼、魏抚民、魏希孔、魏希尧、魏希舜、魏希孟、魏鹏程、傅应星、杨六奇、客光先、徐应元、刘应坤、王朝辅、徐文辅、孙进、王国泰、石元雅、赵秉彝、高钦、王朝用、葛九思、司云礼、陶文、纪用、李应江、胡明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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