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生平第一次和女生约会,陈明亮心里有些害怕,于是他把朋友徐辉叫来给自己壮胆。他和李婷相约地点是在相宝山路的天桥上。当太阳在西山头收起最后一点余晖的时候,陈明亮和徐辉来到天桥上,这里的参天梧桐把自己嫩绿的枝叶伸到天桥上告诉过往天桥繁忙的都市人别忘了现在是2013年的阳春三月。
此时,李婷还没有准时到约,陈明亮摘一片梧桐树叶含在嘴里爬在栏杆上等候,一面望着在脚底下穿梭汽车。
“打电话问一下她来了没?”徐辉似乎等得有些焦急。
陈明亮拨通李婷的电话时,看见台阶处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向他们走来。
“你就是陈明亮吧?”女生问道。
“我是。你是李婷?”
“嗯。”女生微笑着。
陈明亮打量着李婷,发现她高约一米六左右,虽然算不上花容月貌,但是相貌却让人看着舒服,用漂亮一词来形容是恰如其分的。她的打扮也比较得体,既不是素面朝天也没有浓妆艳抹。陈明亮站在她面前,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他不由得对她好感倍增,一个星期来的幻想没有失落。
“这是我朋友小雨,”李婷向他介绍身边的一个女生,“因为我有点害怕,所有叫她陪我一起来。”
“我也叫了我朋友一起来。”陈明亮说。“他叫徐辉。”
李婷看了眼徐辉,然后说道:“现在去哪里呢?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喝点东西?”
陈明亮说:“这附近哪里有适合休息的地方没?”
“我们找找看。”
陈明亮和李婷并肩走着,一边说话一边寻找适合休息的地方。徐辉和小雨跟着走在后面,也聊了起来。
转过一个街头,他们看见有一个酒吧。李婷说:“要不我们就去那里面?”
走进酒吧,不知是时候尚早还是经营不善,酒吧里没几个人,只有酒吧的门口有几个服务员东倒西歪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陈明亮和李婷在在窗边的座位处坐下,随后一个女服务员走来过来,问大家要点些什么。陈明亮看了看清单,发现上面的东西比央视报道的星巴克贵出两三倍,他不由得暗自感叹贵阳的消费水平真高。但是因为是和女生约会,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寒碜,于是在点东西时也不含糊。
“你们喝酒吗?”李婷问道。
陈明亮回答:“偶尔喝一点。”
“来四杯鸡尾酒。”李婷对身边的服务员说道。
陈明亮看了眼清单上120元一杯鸡尾酒的价格,先是一震,但立马又故作镇定、装着无所谓的样子。经过一番点单,服务员总共记下四杯鸡尾酒、三个果盘、两杯草莓汁、一壶竹叶青,然后离去。
徐辉心里默默地算了一遍买下的清单,望着李婷和她的朋友说道:“等下的消费大家平摊。”
“你朋友真小气。”李婷望着陈明亮嘲笑似的说。
陈明亮为朋友感到无比尴尬。
李婷接着又说:“不过我们第一次见面,吃的这些东西肯定大家一起平摊的。”
很快,服务员送来了点下的东西,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陈明亮注意着李婷的一言一行,心里认真地思量着她是否适合自己。他对她的外貌已经无可挑剔,关键是如果两人相恋,他们能否白头偕老,自己能不能保证爱她一辈子而不离不弃,他们的未来应该怎么过,他能否给她一生幸福……
“我们走吧。”李婷突然说。
李婷的话打断了陈明亮的遐想,他仿佛没有听清楚似的问:“什么?”
“我说我们走吧。”李婷再次说到。
李婷这么早早地就要结束约会,但是陈明亮却感觉意犹未尽,他不由得心想,莫不是她对我没意思?但是不管怎样,人家已经说走,他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啰嗦之人,于是便干脆地站起来向柜台走去结账。
“总共九百五十六。”酒吧经理把一张单子递给陈明亮。
虽然预先心里有所准备,但是陈明亮和徐辉对这么大的消费还是感到十分惊愕。他们接过单子核对上面的消费情况。
这时的李婷和她的朋友小雨远远地站在后面,徐辉转身看着她们说:“九百五,差不多每个人平摊两百四十块钱。”
不想李婷却一反刚才的豁达,装出灰溜溜的可怜样说:“我们没有钱。”
“婊子,”徐辉手指着李婷,突然生气地大声骂道,“你们两个是酒托。”
李婷和小雨有些害怕似的不作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几个年轻人起身走了过来。陈明亮见状,恍然明白自己上了酒托的当。
“没钱就不要和女生约会。”酒吧经理说。“哪有让你们白泡的女生?”
陈明亮回头看着李婷,一副伤心而又恼怒的样子。“我本来是真心实意地想跟你交往,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
李婷低头不语。
酒吧经理催促道:“先把钱付了再说。”
“我要报警。”
徐辉说着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突然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拉住他,把手机抢了去。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徐辉和陈明亮知道酒吧人多势众,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只得乖乖的不敢反抗。
陈明亮低声地说:“我们没带那么多钱。”
酒吧经理说:“你们一个人留在这里,另外一个人去拿。”
陈明亮和徐辉相互望了望,徐辉说:“你先留下,我去银行娶钱。”
酒吧经理又向两个年轻人吩咐:“你们两个和他一起去。”
陈明亮在两个年轻人的看护下走出酒吧去银行取钱,他心里怒不可遏,想要快速跑掉然后去报警,但是又担心朋友在酒吧被人揍。正这时,他看见贺纯钧和一个男生迎面走来。与贺纯钧一起的男生是他的高中同学潘建国,是他在贵阳唯一称得上朋友的朋友。潘建国因为今天老板给他加了一千块钱的工资,他特地请贺纯钧出来吃饭。
徐辉不曾见过潘建国,对贺纯钧也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心想陈明亮是和他住在同一个房子里的,看在这份合租情谊的份上找他借钱是不成问题的。
“贺纯钧。”徐辉快步上前。
贺纯钧一眼就认出了徐辉,虽然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不怎么愉快,但是也算是相识之人。他看见两个跟在徐辉身后的年轻人的样子,心想必定是这两个年轻人找上了他的麻烦。
“怎么了?”贺纯钧看了看两个年轻人,又看着徐辉。
不等徐辉解释,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看着贺纯钧盛气凌人地说:“他在我们酒吧吃霸王餐不给钱。”
徐辉说道:“我和陈明亮遇到了他们酒吧的托。”
阅历丰富的贺纯钧一听便全明白了。他看着两个年轻人,发现这两人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一身稀奇古怪的打扮。
贺纯钧问两年轻人:“你们两个在酒吧当打手?”
“关你屁事。”一个年轻人说。
“他们欠酒吧多少钱?”贺纯钧再次问。
“九百五十块钱。”
“酒吧叫什么名字?在哪里?我去给他们把钱付了。”
随后,贺纯钧一起去酒吧付钱。到了酒吧,他看见陈明亮无奈地坐在沙发上,身边有几个人陪着他。陈明亮看见贺纯钧,感觉自己很丢人,他不由得在心里责怪徐辉把他叫来干什么。
贺纯钧看了眼陈明亮,然后走到柜台处问酒吧经理:“他们欠多少钱?”
“九百五十块钱。”酒吧经理说。“你给他们付吗?”
“当然不是,我一分钱也不会为他们付,我也不会让他们付钱。我报了警,警察马上就到。”
酒吧经理迟疑了一下,向门口看去,发现两个警察走了进来。警察朝四下看了看,一切都已心知肚明,因为这种酒托事件他们已习以为常。
“是谁报的警?”一名警察问。
“我。”贺纯钧回答,“我这两个朋友被这家酒吧的酒托骗来这里消费。”
警察又问:“酒托是谁?”
“就是她们两个。”陈明亮手指着一旁的李婷,口气里带着愤恨。
警察看着李婷:“是不是真的?”
李婷不语。
警察又转向酒吧经理:“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酒吧经理说,“我们根本不认识这两个女生。”
警察胸有成竹的笑了笑,然后看着李婷:“把你的手机给我。”
李婷不大情愿,但是警察的话她得不得遵守,于是慢腾腾地把手机给了警察。警察翻看了手机的通话记录和短信消息,他拨通一个最新的通话,结果酒吧经理的手机立即响了起来。酒吧经理急忙挂断手机,一脸慌张的表情。
警察问道:“你不认识她们为什么会同她有通话记录?”
酒吧经理哑巴了。这个年纪约三十,看起来气质高雅的女人突然变得狼狈不堪。
警察又说:“你们老板是谁,把他给我叫来。”
“老板不在。”
“打电话叫他。”
然后警察看着贺纯钧:“你们几个可以走了。”又用手指着李婷,“你们两个留下跟我去派出所。”
陈明亮被酒托骗总觉得很丢人,他再不敢在网络上找不认识的女生聊天了。虽然这次幸亏贺纯钧帮他才没被敲诈,但是他却不曾对他表示任何谢意,一方面是因为他感到不好意思,另一方面是因为贺纯钧整天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两人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
一天下午,贺纯钧在自己的房间里听见陈明亮的房间了传来一阵阵嘭嘭嘭的声响,吵得他心烦意乱。他开门一看,发现陈明亮正拿着锤子和雕刻刀对一块大约一尺来长的木头开坯,地上洒满了木屑。此时此刻的陈明亮正埋头全神贯注地对付木头,没有注意到门口的贺纯钧。显然,他完全忘记了两人租房时所定下的规矩。贺纯钧本来怀着一腔怒火,但是他看着陈明亮正全神贯注地雕刻什么东西时,不知为什么却消了火。然后一直在门口默默地看着。
不一会儿,陈明亮手中的木头变成了一个轮廓不清的人形,贺纯钧看着看着嘴角不由得抽出一丝微笑。这时,陈明亮停了下来把毛坯刀放在桌子上甩了甩酸软的手臂。他这才注意到贺纯钧的存在。
“回来了?”陈明亮面带笑容,而又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贺纯钧懵了一下,但立马就明白了他还以为自己刚才出去了,所以才在家里搞这么大动静。“我没有出去,一直在房间里。”
听此一言,陈明亮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错。他一脸歉意的微笑:“实在抱歉,我以为你不在,所以才这样子的。”
“没事。我看你做得那么认真,都没好意思打扰你。”
陈明亮第一次见他如此客气,实在觉得受宠若惊。
“对了,上个星期我们在酒吧真是多亏了你。”
“大家一起在外面闯荡,又住在一起,互相帮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管怎样都得谢谢你,不然我就被痛宰九百五十块钱了。要不今晚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不必了,我不喜欢外出。等下自己随便弄点吃就行了。”
“对了,你整天在房间里呆着干嘛呢?”
“没干嘛,就是整天玩电脑上网。”
“是嘛。”陈明亮似信非信。
贺纯钧向陈明亮身后看去,看着那个木雕。陈明亮见他对自己的木雕表现得饶有兴趣,就自己先介绍了起来。
“这是我昨天下班从公司拿来的木头,我师傅说质料不好不要了,所以我就拿来了。”
“那你这是打算雕谁呢?”
“我高中时的女朋友。”陈明亮答道。
“你女朋友?她现在在哪里干嘛?”
“这个……”陈明亮难以启齿的笑了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联系过了。我给你看看她的照片。”
陈明亮走到床头拿出手机,显得非常自信而大方。他翻开手机中像素不高的照片拿给贺纯钧看。贺纯钧歪着脖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照片中的女生看起来秀丽清纯,留着一头漂亮的肩发。
“这是她刚进大一军训时候发给我的一些照片。”
贺纯钧不由得用怀疑的眼神瞟了眼陈明亮,不用说他在怀疑他与照片中这个女生的可能性。
“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她不太可能?”陈明亮怀着一颗先见之明的心说道。
“那倒不一定,”贺纯钧用安慰般的口气说。“一切皆有可能。她叫什么名字?”
“李莹。听说她在大学已经有男朋友了。”每当想到这点,陈明亮总感到无比忧伤。
贺纯均说:“大学里的很多情侣到毕业季往往都会劳燕分飞,你还有机会。你们是一个县的吗?”
“同一个县,不同的乡。”陈明亮一脸的忧伤,“我那些朋友都说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毕竟她现在是个大学生,而我高中都没有毕业。人家今后出来有工作,而我只是个打工仔。”
贺纯钧看得出他有些自惭形秽,而他心里也不得不承受某些世俗的偏见。
陈明亮继续说:“我经常在QQ上给她发信息,但是她一直没有回过我。其实我知道她经常在线的,因为我看见她空间里经常都在发动态。另外她的电话我也打不通了。”
“既然这样,那你也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贺纯钧开玩笑似的补充道,“最好在别的树上多试试。天涯何处无芳草?”
陈明亮笑了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却遇到了酒托。”
说到这,陈明亮任然觉得十分丢脸。
“对了,那你呢?你应该有女朋友吧?”
“我啊?”贺纯钧苦涩地笑了。
他叹了口气,身子倚在窗边,胳膊肘支在窗台上,往窗外看了看。他想要谈及自己,但又有点不想表露的样子。然而即使是最内敛深沉的人,有时也会情不由己地吐露自己自己的不快。他说:“毕业之后她就和我分道扬镳了。具体说是她甩了我。”
陈明亮笑了笑:“这么说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贺纯均撇着嘴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表示完全认同。
“那她现在在哪里做什么?”陈明亮又问。
“傍了大款,给人当小三。”贺纯钧停了停,痛定思痛,又说,“她要求除非我当上作家,并且要很有钱,否则不会跟我度过后半生。”
“哦,我终于明白了。”陈明亮恍然大悟,“你整天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一定是在搞创作!”
贺纯钧感到羞愧难当似的抓了抓后脑勺:“差不多吧。”
“想不到我竟然和一位作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陈明亮兴奋不已,同时对贺纯钧又多了几分敬畏。
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山,在陈明亮的再三盛情邀请之下,贺纯钧和他一起去外面吃了晚饭。这是两人住一起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共同吃饭,从这以后两人的关系上升了一个层面,住一起不再形同陌路,虽然两人几乎不一起进出家门,但是彼此已能坦诚相待。不过两人的生活一如既往。
陈明亮一直心无纤尘地专注他的木雕,随着雕刻刀一刀一刀地精心雕刻,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木雕的模样和照片中他前女友的样子越来越像。圆润的脸蛋,致密的秀发,光滑的肌肤,还有漂亮的衣服,木雕看起来和缩小的真人别无二致。陈明亮把木雕捧在手里,就好比以前抱着女友一样既想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而又担心伤害了她。虽然心爱的人已经另有新欢,但是他却难以释怀,现在雕刻了这个木雕以托相思,结果却凭添一份惆怅。
贺纯钧白天上班,傍晚回来吃了晚饭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创作小说。做一名现实主义作家是贺纯钧矢志不渝的追求。为了这个理想,他从高中至今已经默默地努力了五六年,但不知是火候未到还是怀才不遇,他总共写下的百多万字的作品至今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经济利益和名誉。曾寄到出版社的几部作品在出版社看了后都因为他是新人而要求其自费出版,可是高昂的出版费让囊中羞涩的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这成为作家的一次机会。
如今,毕业后的他一边继续埋头写作,一边努力工作挣出版费。公司老板曾说过可以他出版他的书,但是同样要求他相应地出一部分费用。目前,他正在为此做准备,他急切地希望今年能出版自己的处女作。因为过了今年,他那漂亮的女朋友就将离他而去。他忘不了去年毕业散伙饭的当天晚上,在宾馆的床上,王怡欣****着身子淌着泪告诉他:
“贺纯钧,我不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但是如果你明年还当不上作家,挣不了钱养我的话,我就将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当初我之所以看上你,全是因为我看中你的才华和潜力,以为你真的能当上一名了不起的作家。但是你努力这么多年了,不仅你自己没取得什么成绩,我也没能沾上光。我还记得你曾发誓说要挣稿费来养我的,可是你至今没有做到。说实话,我不想跟一个怀才不遇的人过一辈子清贫的生活,因为我从小穷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