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虽然那人已经放轻动作,但在一片寂静里,那吱嘎一声听来特别大声。
是槐花回来了。
艾澜没有睡着,听到槐花在黑暗里悉悉索索地脱衣服,隐隐的还听到一两声用力压抑却没压抑住的抽泣声。
艾澜还从未见过槐花如此委屈哭过,在她穿过来的这一个多月里,槐花从来都是狡猾机灵不吃亏的,不过在了解了槐花的心声后,她也不难理解槐花为何会如此憋屈了。
两个时辰前,槐花去给桂嬷嬷送孝敬钱并顺带替她洗脚捏脚。
槐花只将自己准备的荷包奉上,别的并未多说,但桂嬷嬷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只消用手略略捏了捏荷包便知槐花并未将艾澜的份带上。
桂嬷嬷也没多说什么,槐花小心观察她的表情时也没发现有何异常,只是在替她捏脚捏到最后时,她却突然尖叫一声:“啊,痛死我了,你这该死的臭丫头是想谋杀我吗?给我滚到门外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一边说一边狠狠地在槐花脸上用力踹了两下,槐花坐在小杌子上的身形不稳,直接向后仰倒了下去,后脑勺恰好磕上了另一只小杌子,她当时便脑子一懵,随之而来的疼痛让她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但还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委屈来,得立时爬起来跪着道歉——
“桂嬷嬷,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您就饶了奴婢吧……”
可不管槐花磕头磕得多用力多大声,桂嬷嬷还是那句话:“我瞅着你近来是越发不将我这个嬷嬷放在眼里了?滚到门外跪着去,现在我不想看到你这张让人倒胃口的丑脸!”
槐花虽然平日里圆滑世故,脸皮也好似厚得可以,但心里还是有着一道别人不能逾越的底线的,那就是事关她容貌丑陋这一点,可以说那是与她心脏连接在一起的一把刀,一旦被人提起,那把刀便会狠狠地划拉一下她的心脏,痛,且血流不止。
桂嬷嬷可以打她骂她,甚至可以用臭脚熏她,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唯独当面说她丑这一点她无法忍受,她自己承认自己容貌欠缺可以,但是别人说无疑是严重伤了她仅存不多的那点自尊心,她感到无比憋屈,到门外跪下后眼泪再也止不住。
桂嬷嬷是打算让槐花在门外跪一夜的,但槐花待她一睡着便偷偷跑回来了,直接冲到井边发狠似地清洗了手脸后,这才回了房间换衣歇息。
艾澜明白,桂嬷嬷是因为自己没有孝敬她银钱而迁怒到槐花身上了。
不过以槐花的聪明,她不可能想不到,但是她并没有回来找艾澜抱怨,她现在一心想着如何让自己度过这个难关。现在偷跑回来顶多只能睡两个时辰便要回去继续跪着,定然不能让桂嬷嬷逮着什么由头继续折腾她。
槐花很快便睡着了,这丫头还是很有阿Q精神的,现实里无法将桂嬷嬷怎么地,但在梦里却是个高高在上的女主子,桂嬷嬷不仅要替她洗脚捏脚,还要被她又打又骂。艾澜在她的梦境中看到她一脚将跪着的桂嬷嬷踩在脚底下,无比张狂地叉腰大笑:桂嬷嬷,没想到你这老货也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