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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11、饮恨脉脉同谁语

那天,莫晓南在“念念如斯”旅馆左侧的“旧时光”咖啡馆和朋友坐着闲聊。无意间一侧头,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莫晓南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着那张脸,不,他不会看错,可是,可能吗?

他顾不上和朋友打招呼,径直走向那个人。

当那个人看到莫晓南的时候,脸上充满了错愕的表情,他站起身,急急忙忙向咖啡馆门外走去。

这样的举动,让莫晓南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

先跑的男人腿似乎有点瘸,所以,跑的不是很快。

顾西凉,你别走。

听到这一声,前面正在跑的男人似乎怔了一下,然后,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后面即将追上来的莫晓南。

顾西凉?是你吗?

追上来的莫晓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他不是很确定这个男人就是顾西凉,尤其是追出去以后,发现男人是个腿有残疾的瘸子,莫晓南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了,但是他不甘心,所以试着喊了一声顾西凉的名字,没有想到,这个人站住了。

那么,毫无疑问,他一定是顾西凉。

顾西凉,你,你没死?你还活着?莫晓南有点没反应过来。

顾西凉低下头,说,晓南,没有想到会遇到你。

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在玩什么?莫晓南觉得自己脑子有点短路,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和电影一样那么狗血?

莫晓南和顾西凉找了临近的一家咖啡馆,莫晓南阴沉着脸坐在顾西凉的对面。

晓南,既然没办法躲开,还是要相逢,那,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吧。顾西凉喝了几口热热的咖啡,苍白的脸色有了一点点红晕。

顾西凉,你最好别耍花样。莫晓南此时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感情了。只是知道,一定要弄清楚,究竟为什么顾西凉要这样做。

三年前,去上海出差的第四天,顾西凉在开会时晕倒了。

上海办事处的同事们把他送到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到第二天的时候,检查结果是急性白血病。需要住院治疗,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那一刻,顾西凉觉得生活和他开的玩笑太大了。

思量很久,他没有将实情告诉沈念,而是谎称要在上海多出几天差。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一个同事,他对医生说,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做完后,如果还有时间,我自然会来治疗。

那一天,顾西凉站在酒店的玻璃窗前,烟吸了一根又一根。

他不是怕死的人,只是当死亡忽然狰狞着面目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有点接受不了。他想到的是,如果沈念知道了实情后会怎么办。

他太了解沈念了,沈念心心念念的是回去后和他结婚,假如真的知道了他的病情,沈念也依然会选择结婚,可是,他不能害沈念,医生没有说他的病一定死,但是,这种病,谁也无法确定有多少治好的几率。到那个时候,沈念如何接受得了?沈念又将怎么生活下去?

所以,他想到了假死。

让沈念彻底死了爱他的心,重新再开始一段爱情,他知道,莫晓南始终深爱着沈念,如果自己死了,那么,莫晓南一定会好好照顾沈念,日久生情,或许有一天,沈念真的会和莫晓南在一起。那个时候,即使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也不会再担心沈念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可是,他又怎么能放下爱沈念的心啊。

于是,他打电话给沈念,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就哗哗的往下落,他差点就冲动的告诉沈念实情了,他甚至想飞回去见沈念一面,深知此后,再见面便是来世,可是,他不能,他匆匆挂了电话,自己却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这样伤心过。

哭过了,顾西凉给一个客户打电话,约好第二天在游轮上谈事情。

那个时候,顾西凉就想好了假死的办法。他是游泳冠军,掉到海里是不会淹死的,他可以安全的游到他想去的地方躲起来,然后他再开始慢慢的治病。

此刻,他才知道,其实每个人骨子里都是怕死的。他曾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甚至他看到一个女人花了70万冷冻自己的遗体希望将来在高科技时代可以复活的新闻时,对这个老女人充满了不理解和蔑视。可是,当他也面临生死抉择,他还是舍不得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不,他想活,他要活,即使他不能和沈念在一起厮守,也要看着沈念幸福。

那天,他故意和客户坐在甲板上聊天,故意距离船边很近,趁着客户低头喝茶的功夫,他将自己往后一仰,仰进了海里。其后,他潜水从另一个码头上了岸。

那几天,他天天都混在人群中看着沈念和莫晓南。

看到沈念迅速消瘦,看到沈念几乎不眠不休,他好几次都差点要冲过去抱住沈念了,但是他忍了又忍,终于熬过了搜救的三天。

那三天,对沈念来说,是炼狱一样的痛苦;对顾西凉,又何尝不是凌迟一般的折磨?看着深爱的人却不能相认,生是自此别离,死是从此不见,哪一个,都是此生不复见,来生亦渺然。

此去去,半世缘灭,三生思量,何事比情长??

为了演的逼真,顾西凉连爸爸妈妈都没有告诉,就让他们当他已经不在了吧。

后来,顾西凉开始入院治疗,治疗了将近两年,医生说,恢复的不错,建议出院,定时复查,并建议居住在南方城市。

就在他出院的时候,不幸遇到了车祸,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左脚被车碾压,因为治疗不是很彻底,结果变得走路有点跛。

顾西凉于是回到了广州,在曾经他送给沈念的房子对面买了一个小居室,这样他就能天天看到沈念了。他的心,始终没有忘记过沈念。

即使此生不能再相认,他也要守护着他深爱的人,直至自己的生命走向终点。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搬来的第一天,他就看到沈念带着一个一岁多一点的小孩从他们曾经的房子里走出来。那时,顾西凉的心都碎了。他没有想到,两年的时间,竟然会是这样的面目全非。沈念居然已经有了孩子,而且都那么大了,也就是说,在自己“死去”后不久,沈念便结婚然后生子了。

顾西凉的心,有排山倒海的疼痛袭来。他以为,沈念那么深沉的爱过他,会用孑然一身来悼念自己;他以为,沈念此生应该不会再次爱上别人。可是,铁一样的事实摆在面前,那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颓然的坐在落地窗前,狠狠地吸了两口烟。

他问自己,你不是希望用自己假死的方式来成全沈念,不让沈念有更多痛苦,而希望她拥有新的生活吗?你难道不应该为沈念获得新的生活而高兴吗?你难道不应该此时此刻便“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吗?为什么,为什么此时,你却因为沈念将你忘记开始新生而难过伤心甚至耿耿于怀?是不是你看到沈念因为你而孤独终老再没有了欢笑就开心?

顾西凉猛地摇摇头,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龌龊;可是他的心底就是这样想的,甚至他觉得,自己可以为了让沈念幸福而假装身死,沈念为什么就要迫不及待的嫁作他人妇?尽管他没有亲见沈念披上婚纱,可是,活蹦乱跳的孩子就在眼前,他怎么能想到那个孩子是他自己的呢?

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还爱着,顾西凉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确实没有马上搬离这里,仍然有意无意的关注着沈念。过了几个月,他发现,只有沈念和孩子两个人,期间,莫晓南来过两次,再也没有见过其他男人来过。

难道,莫晓南和沈念在一起了?都有孩子了?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以莫晓南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和沈念分居两地啊。

乱七八糟的不合逻辑的事情,让顾西凉有点头大,他似乎患了强迫症,不关注沈念他心里会难过,关注沈念他心里更是难过。很多时候,都在后悔自己当初的“装死”,以至于如今无法和沈念相认,只能这样尴尬着难受着。

半年前,他看见沈念母子拉着两个大皮箱出了门,看来像是要出远门。

顾西凉随着她们也出了门。

于是,来到了大理。

这下,顾西凉明白他们要去找谁了,除了莫晓南,还有谁值得沈念去大理呢?果然,在机场,莫晓南接到了沈念,看着他们三个人亲亲热热的走出机场。

顾西凉的心,像浸泡在了黄连水里。

他住在了距离“念念如斯”不远的另一家客栈,日日看着沈念和莫晓南的生活,他发现自己成了一名可耻的偷窥者,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这样一个龌龊的人,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却总是欲罢不能。

他看着莫晓南带着那个小男孩玩耍,仿佛父子一般;他看着沈念傍晚时陪着莫晓南和小男孩散步;他看着莫晓南驾着牧马人载着沈念母子招摇过市,沈念的脸上挂满了幸福的微笑;他看着沈念一个人在大理的街道上闲逛,脸色红润,竟比先前靓丽了很多..

他的内心纠结痴缠,常常有恨不得立马和沈念见面的冲动;他想要离开大理,从此远走天涯,再也不见沈念,可是他又总是下不了决心,于是,犹豫,彷徨,徘徊,一转眼就过了五个月。

终于看见沈念带着小男孩离开了大理。

顾西凉也决定要回广州了。

结果,在临行前,居然碰到了莫晓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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