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让人魂牵梦绕,牵肠挂肚的事不胜枚举,却绝不会如同广平江一般的让人心生神望,这条流过神州大地的浩瀚汪洋,奔腾流转了八百余年,那延绵神州五百年的周氏都已作古,这江山却还是这江山不曾改过……
春秋十一年,渭水河畔,西楚十万翎羽甲士葬下秦军三十万,筑了一座京观,高如山岳,怨气冲天,随后那决堤的血水奔腾而过,夹杂着血于肉,漂浮着长戈与兵甲,流过大地神州
这一日,白衣项燕威震六国,少年英姿敢叫天地无颜色。
在哪远离了中原大地的东荒边境,沥城如同往昔一般,街道上寥寥数人在那叫卖,其中一人操着一口地道的莽荒口音,却又夹带上几句西楚官话,可惜那本风流儒雅的意境从哪粗矿的嗓音中传出,生生的要将那耳膜刺破,倘若有那中原游历而来的士子,每每要拉着“高谈阔论”一番,只是那士子们总是面面相觑,视乎是怕自己说的不够详细,再想重述一遍的时候,那些白面小生们却早已四散奔逃。这时,才用那浓重的乡音骂道:“去他娘的,连西楚官话也不知晓,还舔着脸说从中原来。”
一旁的男子见罢笑道:“老叶啊,你不是说年轻的时候在那中原九州游历了八年吗?怎的?连几个穿开档裤的小娃娃都搞不定啊?那啥?西楚官话也不过如此吗?”
被称作老叶的汉子却是涨红了脖子,显得一脸的憋屈,愤愤的辩解道:“你小子就没走出过这东荒、你见过那中原的小娘子吗?那身段、那姿态、啧啧,那腰间垮了把剑的侠士你见过吗?你小子连着沥城方圆三十里都不见得出去过。”
被讥讽的男子听罢,先是一阵默然,随后大笑道:“不曾走过万里山河、却曾见过那江山河图跃然纸上,曾以为江山一手之间,却走不过这画地为牢,敌过那兵戈铁马、却不敌那倾城一笑,三十年,不过尔尔。”转过身,对着这方天地拱手一拜
老叶差异的看着男子,良久,才冒出一句“魔怔了。”
那男子好不容易生出的豪情感慨,却是被这句“魔怔了”浇了个顶灭,讪讪笑道:“我梦里真见过,这回是真的,不骗你。”
老叶带起手在男子肩上拍了拍,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小子还年轻,去外边走走看看,这中原九州可大着了,别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以后老了也好留个念想,说起来那江淮的姑娘一个个可都能掐出水来啊!”
男子闻言只是笑笑,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
“唉!你啊也就这么个出息了,”老叶摆了摆手,挑起那一箩筐的柿子,向城外走去,嘴里含糊不清哼着一首曲子“世间谁人不白首,万古长青万古枯,世间谁人觅封侯,千里王途千里骨,世间谁人斩青丝……唉!老了,连词都忘了”,残阳下老叶佝偻着走过长街,像是走过了一生。
望着消失的背影,男子抬起头,取下腰间的酒壶,将头上发髻取下,任由三千发丝迎风摆动,踏着这不知年岁的青褐石板高唱道:”世间谁人不白首,万古长青万古枯,世间谁人觅封侯,千里王途千里骨,世间谁人斩青丝,且看那世间人,几人风流、几人快意,风流不风流、快意不快意,世道不逍遥、吾辈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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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天将夜欲夜未夜,沥城南门的河畔旁,燃起了袅袅炊烟,灶台下,男子熟练的拿着“吹哨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气,灶台上,一妇人正挺着大肚子拿着锅铲翻炒着,时不时的用手把头上的汗擦去,灶台下,男子一脸幽怨的看着妇人,小声嘟囔道:”都十一个多月了,还不消停,不让干活就拧耳朵,这都那学的,早知道……”
“哎呦,疼、疼。“妇人一手拧着男子的耳朵,一手拿着锅铲指着男子质问道;”说刚才嘀嘀咕咕什么?“
“没什么,我怎么敢,夫人你饶了为夫的耳朵吧!”
“你啊!以前就不老实,现在也不见得怎么听话,“妇人拱了拱琼鼻,满脸孤疑的说道。刚要转身的时候“哎呦”一声,手扶着腰慢慢的坐在了地上。
“夫人你怎么了”
“我要生了,快去叫王婆”
刹那间,一道惊鸿平地而起,城北王婆只觉得背后一凉,随后整个人都飞起来了,惊魂未定之际,只见一美妇人坐在地上,神色惊惶的看着她,“快啊,我夫人要生了,”男子焦急的催促道。
“快把她抱到床上去”
“快打一盆热水来”
“快毛巾、剪刀”
“哇、哇………………”
男子从王婆手中接过这个呱呱落地的男孩,看着那床上已熟睡的夫人,一脸喜色的笑骂道:“臭小子,在你娘肚子里待了十一个月终于肯出来了,不错不错,你老子我还没打过小孩的屁股。”
木门外,响了三下敲门声,门外,一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袭微风轻轻吹过其面颊,吹起几缕青丝,儒雅的面庞带着几丝笑意。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男子怀抱着男婴站在门槛上,对着青衫点了点头,向那河畔走去。
“西楚大祭酒怎么有空来这东荒,莫不是来游学的。”
“这么多年,你变了,”青衫轻声道
“哦!那是好是坏?”
“不知”
“你倒是老样子,闷葫芦一个,难怪阿蛮不喜欢你,选了我,”男子一脸如是道。
“当年之事,我不悔,你做到的我做不到,只是那延绵五百年商於你真能放下吗?”
“是啊!“男子将怀中的男婴轻轻举起,看着那襁褓中的玉佩,自问自答道:”五百年的基业,亡于我手,帝父却替我背负骂名,姬游你可曾有愧于先祖,可曾有负于那这大好山河,你有罪否?你放下了吗?”
“不斩青丝,负天下,游太子你到底是风流了,还是不风流?”青衫大祭司笑问道。
“不风流,不逍遥,不自在,画地为牢罢了,屈原,你又何尝不是。”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叶知秋,本来是叫姬承的,现在不用了。”
“你放下了”
“恩,放下了,“游太子将那块由周文王传下的冰心蝉握在手心,对着叶知秋轻声道:“叶儿,你知道吗?商於亡了,你在不再是太子承了,你名叶知秋。“言罢,那块冰心蝉被掷于石板上,支离破碎……
商於亡国,春秋十一年,亡于世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