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说,你是个有故事的姑娘。你心里有恨,但这恨却缘于更深的爱。也许某一天,你会突然改变它们在你心里的位置。你会明白,对于某个人,或许你是爱比恨多一点。
顾钰不得不承认这位被她视为知己的朋友,真真切切地看透了她自己也看不透的内心。
她挤在下班的浪潮中,和一群陌生的奋斗者一起坐公交。公交缓缓地前进---其实它的速度不慢,但顾钰还是觉得这公交在今日行驶的尤其慢。上缓坡时车身微微晃动,窗外的明光恍恍地投了进来,照在顾钰略显恍惚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车上人多,推来搡去,空气中有种窒息的感觉。顾钰不自觉地想起一年前相似的情形。
久卧病床的妈妈突然给她电话说想见她。顾钰以为自那件大事发生后受刺激的母亲久病未愈又思念女儿,当真只是纯粹地想见自己一面。
顾钰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天空灰得深沉,像随时要压下来似的,抑得人透不过气来。她打开病房门时,父亲坐在母亲床前脸色灰败,眼皮耸拉下来,眼圈红红。母亲虚弱地躺着扔挣扎地想把手从父亲手里挣脱出来,嘴里还喃喃地喊“你走你走”。
她永远忘不了,母亲闭上眼时遗留的一抹苦涩的笑容。像长在悬崖的雪莲花,美得极致,却让她生气悲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父亲又和母亲说了什么。母亲一句话也没留给她,一个字也来不及和她说。她匆匆地闭上眼好像赶着去赴约,却在没睁过眼。
那一天,顾钰什么话也没说。她什么也没问,面无表情地甩了一脸悲戚的父亲一巴掌,不管不顾地跑出去。
顾钰从骨子里认为,母亲的早逝都是父亲造成的,哪怕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从未亲近过的父女之情,在面对母亲的阴阳相隔时根本不值一提。
母亲的葬礼她没有参加。她作为她唯一的女儿居然不去送她最后一程,所有人都觉得她太过无情。她只觉得这并没有任何意义。顾钰相信,母亲来到这个尘世,一生风雨飘摇,娘家未给她温暖,夫家又令她伤心欲绝,她一生一点也不幸福。顾钰希望,母亲到那边能彻底地忘记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她自己。她是母亲唯一顾念的人,也许母亲看不到她便容易忘记这一切吧。她兀自想着。
再后来,这好像没有后来了。她没有再见过那个所谓的父亲,即使父亲无数次打电话找她甚至去学校寻他,她总是想尽办法躲开。顾钰觉得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是的,她恨他。恨他背叛了最善良的母亲,恨他背叛了这世间最美丽的真情。母亲因他而死,自己因此孤苦无依,而他,还有另一个儿子,和母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儿子。每每想到母亲凄惨死在病房而他如今和儿子自在逍遥享天伦之乐,顾钰就觉得自己心痛难忍。像有人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地挖着她的心,鲜血淋漓,仍不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