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欢行一行之所以绕城外一周才选择从南门进程,原因很简单,就两个字,“造势”。
一辆马车拉着一个被捆成粽子的少年在人群间走个过场,动静本就不会小,更不要提,已经有很多民众认出来,那马车后面跟着跑的人,就是肖家大名鼎鼎的废材公子哥,肖欢行。
肖家的废材公子哥回到幽敻的新闻不出半日功夫,就传遍了整座幽敻城。那些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看一些外来旅人好奇,便说上几段这名门肖家的故事,尤其是那废材公子哥的故事,好让这些旅人尝个新鲜,同样,肖家毕竟是幽敻的脸面,先抑后扬,作为说书的开头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夏天,正值幽敻城的旅游旺季,城里,大小茶肆中的先生已经把惊堂木拍了不知多少次,借着肖欢行回城,而且是被绑着回城的奇事为切入点,向那些过路歇脚的旅人将幽敻肖家的故事说个不停。
自建城以来,幽敻城的主家一直是肖家,而肖家老太爷自千年前的灭邪大战功成名就后,肖家更是人才辈出,故此,肖家三代名人的故事一直是来幽敻城的旅人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很多幽敻人都很了解肖家的一些故事,因为肖家的当家就是幽敻的城主,某种程度上肖家就是幽敻城的脸面,幽敻万家多依肖家马首是瞻。
琼花小道上,一座名为“良辰”的小茶肆,午时正是生意红火,坐席之间,肤色各异,种族各异的客人正听先生说书说到精彩处入了迷,却不知二楼一处垂帘的雅间内,一对服饰怪异的主仆倚栏而坐,听得频频皱眉。
“宾妮尔大小姐,那肖家少年据说已经回来了,我们这次出行倒是歪打正着,请大小姐拿个主意,停留在幽敻的这一周时间里见不见他?”
散着一头金发的女子,银色眼瞳中透着半分冷漠半分沉静,她坐的很是端正,看到楼下那说书先生趁着叫好声喝茶时,斜目看向桌旁一脸稚气未脱,却面露不悦的银发少女。
“安娜,两年前你来幽敻时,他离家出走没了音讯,后来听闻他拜入灵月派修行,我本以为他会学有所成,但听这会儿的传言,那位肖公子似乎依然如传言般,嗯,废材?”
名为宾妮尔的少女从怀中取出的一颗白色平安扣,揉搓了两下,那对赤红如血的双眸闪过了一丝疑惑光彩。
“是的,大小姐,听这故事所说,与安娜两年前打听到的相差不多,但肖家的其他事情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安娜微微张嘴,一张冰冷的美人脸如同精雕细琢的人偶一般,难看出半点瑕疵。
“这肖家的事情我听云叔叔说了不少,也从那人听了些大话,我还没跟安娜你说过,你自然不知道,但这些街头杂事,说书笑谈还是让我听得几分新鲜,没想到这肖家果然有趣得很,那肖翎也值得一见。”
宾妮尔眨了眨眼,拢了拢肩上的两束马尾辫,咯咯一笑,嘴边露出了颗洁白的小虎牙。
原来,肖老太爷百年前便从城主之位退下,已鲜少于常人前露面,传闻肖老太爷人老心不老,那肖家五姑娘生得美若天仙便是证明,直叫凡夫俗子羡煞肖老太爷,而最近这十来年,肖老太爷被外界传得更是离奇,而最流行的传言无非是,肖老太爷早就是神灵境九层巅峰的世间顶级强者之一,甚至隐隐有希望成为突破至超然境界第一人的趋势,传言他连小女儿的脸都没来得及见到,就因为隐隐突破有望而不得不潜心闭关修行,而这一闭关就是十五年。
现在,肖家是肖老太爷的大儿子当家,并早早就得了城主之位,而那人正是如今的肖家大老爷,姓肖,名翎,肖翎是也。
这肖翎年轻气盛时在江湖上也留下过传说,就说三百年前幽敻城内外大大小小帮派林立,龙蛇混杂,扰的治安一片混乱,当时,这肖翎年方十五,便已至召灵境八层中等修为,他刚自云煌帝国的菁华书院学成归来没多久,便隐藏身份自立帮派,不出两年,直杀得那些地方帮派大佬们抱头鼠窜,甚至进行远征将东西四大国的江湖人士狠狠震慑了一番,人送外号“闪翎箭”。
用当年正血气方刚的肖翎话来说,就是“我幽敻数百年来自成一势力,这幽敻范围内的江湖风气不好,我肖家自然要管管,所以就不烦外人来好心相劝,这之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翎话撂在这,各路朋友还请好自为之。”
如此霸道行事,正是肖翎管辖幽敻这三百年来,幽敻城之所以变得更加富强,足以一城之地不惧东西四大国的原因。
“啪!”
一声惊堂木拍响,那说书先生润了润喉咙,说完肖翎的故事又继续说道:“这肖老太爷是何等盖世修为?当今城主肖大老爷肖翎又是何等人杰?但到了这第三代,肖大老爷如今尚无子嗣,所以咱幽敻人盯得紧的是城主兄弟家的那些后人,如今肖三爷家的两位公子都去了云煌帝国,进了那菁华书院,算算也有五六年没回来了,而肖四爷还在西边那贝尔卡的学院据说当着什么席位要职,尚未婚配,当然,看官你们或许要问,这肖二爷家的呢?”
听到这里,宾妮尔扑棱了下耳朵,打起了精神,听得很是认真。
“这肖二爷历来行踪不定,据说在幽敻还犯过不怎么光彩的大事,已经数十年没回过幽敻,但十三年前的春末,幽敻可发生了件奇事。据说那一晚,一只仙鹤叼着个竹篮自东边飞进了肖家的院子,而那竹篮里盛着一个熟睡的小男孩,还有一封裹在男孩衣服中的书信,听到这,想必诸位看官都明白了吧?这幼子正是肖二爷家的公子,那信也出自肖家二爷之手笔,而据传那信上就写着那公子的生辰还有姓名,再无其他内容,这就是肖欢行的出身故事,但那肖二爷也再没了音讯,至今,人们也不知道肖欢行的母亲是何方人。所以,肖二爷的行踪以及肖欢行的母亲是谁,这些成为了这十年间幽敻人津津乐道的一大话题。”
说书先生叹了口气,一时间,整座茶肆静的掉针可闻。
宾妮尔手心中握着的平安扣传来的滑腻感让她一阵安心,但她很快便又失落了下来。
“肖二哥,肖二哥……‘无悔生所怜,相思情难却’,肖却,你个怪大叔,没想到我或许是世间见过你一面的最后一人?”
她小声地咕哝了两句后,一扫表面上的失落,恢复了一张略带淘气的盈盈笑脸,合着众人的动作,向正在抱拳道谢的说书先生台前撒下了一把赏钱。
“轰轰轰轰……”
马蹄声如雷鸣般渐近,茶肆内的众人不禁望向窗外,瞧瞧是什么动静。
“麒麟军!麒麟军在清道了,嘛,虽说咱琼花道本来行人就少。”
几个眼尖的,紫肤色的妖族人收回目光,率先朝众人喊道。
“不是说麒麟军出城迎接肖家人去了,这么说那肖家公子哥回来了?”
有人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嚷道。
“走咱琼花小道什么意思?走城内大道到肖家大院更快吧?”
“你懂什么,不是说那肖欢行被行家法绑回来的?走大道丢人现脸被围观去?”
众说纷纭中,一些人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不是说有辆黑马车吗?怎么没看到?不是他回来了?”
“还真没有,那前边骑马的肖家五姑娘,另一个白衣书生以前没见过啊。不过,你看,那后面竟然有几个步行的军卒,好像抬着什么人,怎么回事?”
“我认出来了,虽然长大了些,的确是他无误,大家快看,肖欢行躺在担架上,被抬着过街了。”
“咦,还真是!”
众人七嘴八舌中,唯独二楼上,宾妮尔和安娜默默注视着,不发一言,甚至渐渐隐藏了气息。
宾妮尔用手一指窗外那躺在担架上,脸肿的没有人样甚至有些抽搐的少年,然后示以安娜一个无奈的眼神,轻声道:“安娜你去跟着看看,确定他无大碍后就回客栈,我先回客栈梳理梳理,咱们俩明天再一起去肖府登门拜访。”
“知道了,大小姐。”
在楼下的人群还在嘈杂时,一名小二收拾茶杯时,发现,二楼雅间的桌上只留下几枚铜钱和尚温的茶水,而客人不知何时离开,早已无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