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舞深圳
作者:邱华浩林
第四章小顽童关帝庙内三结义
大人们分工散场后,不大一会儿,广场上就聚集了很多玩耍的孩童。有男孩,也有女孩,有刚刚咿呀学语、步履蹒跚的幼儿,也有天真顽皮略懂事理的少年。大家玩了起来,呼喊跑跳,一片热闹,单人、双人、众人的游戏也相继展开。
不知过了多久,不愉悦的吵嚷叫骂声在广场一角响起。继而有人推推攘攘,刚刚演变为骂娘骂老子的打架,又被围上来的人相劝分散开来。经这事一闹,有人还在玩,有人却向周围散开。有三个年龄和高矮都有些差距的男孩在广场边一株桃树下耳语一阵子,然后向庙门走去。只见他们左顾右盼神秘而又紧张地来到庙内关帝圣像前,各自从香坛里抽几根没燃尽的香在油灯上点燃,又后退依照从高到矮的顺序一字排开双膝跪在蒲团上。几个叩首之后跪正,双手紧握燃香平于胸前,口中细小而清晰的声音同时发出:‘‘关爷爷在上,今天我们刘心民、林尚友、赵有福三人在此结拜为兄弟,从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从庙门传向庙内,笑声抖落了梁上的灰尘,引来了片片桃花。
原来当他们三人走向庙内时,其它众伙伴也尾随跟踪至庙门外偷听偷看,见到他们跪拜结为兄弟的那一幕,众小孩都笑了。这笑得他们三人窘相顿生,额起皱纹,回头看其它伙伴也羞羞答答的。
在这三个称兄道弟的结拜少年中,大的叫刘心民,小的叫赵有福,居中的叫林尚友,在村里的辈份也正好是平级,平素也叫哥称弟的。
这些年,关帝庙逢初一、十五,年头岁节倒是有人上香捐油放火炮,还没有人来此跪拜结义的。那些来此跪拜结义的倒是发生在解放前,村里年长的人现场见过。这也常常成为关帝庙的历史,在茶余饭后休闲纳凉时,由他们的口中向后生晚辈们讲起。
今天三个懵懂的少年却把历史演变为现实。或许是那古老的故事在少年们心中有了自己的理解。侠肝义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构成了他们逐渐形成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那些喜欢给大人们打小报告的孩子们争相跑向自己的父母,要把自己看到的这个天大新闻向家长传说。
这事传到村长林学雨那里,他起初有些不信,因为自己的儿子三娃子林尚友也在其中,以他平时的家教家规,这可是不敢的。可众多小孩都这样说,信谁的?
收工归来,林学雨找来儿子三娃子和另外两个小孩一追问,他们吞吞吐吐承认了事实。林学雨怒由心生,对他们训斥到:‘‘你们才多大的人啊!竟然敢在关帝庙内胡来!现在是新社会,还允许你们拉帮结派,回到那称兄道弟的袍哥兄弟年代去!’’
训斥完,林学雨又找来另外两位孩子的家长,说是要一同带上孩子上庙内向关二爷赔个罪,拆了这个顽童们不懂事而结的义。在他们看来,关帝庙是村子里最神圣最庄严的地方,如果小孩在那里犯错,那也是他们这些当大人的管教失责,也应该一同去向关二爷赔个不是。
来到广场,曹学全收工归来正扬起扫帚在打扫庙门前的广场,他也知晓了此事,还听见了林学雨训斥三个孩子。见三位家长带着孩子议论走来,他挡在前面说起话来:‘‘林村长啊,你们这是带孩子来给关二爷赔不是,还要拆了他们的结义是不是?’’
林村长应了一声说是。
曹学全大笑道:‘‘哈,哈,哈,林村长啊,你们可来晚了哟,关二爷收了案本也象我们一样收工了喽!’’
林村长眉头一皱,说道:‘‘哪能有这事呢?!关二爷怎么会收工?!再说孩子们犯错就是我们大人管教失责,不能对不住关二爷,不能坏了村里的规矩,远近四方八面还没人敢在关帝庙内胡来呢!’’
曹学全接着说:‘‘林村长啊,我看不是孩子们胡来,你看你们几个家长在村里的辈份又相平,平时几个孩子也称兄叫弟的,说不定他们命中注定就有结义之缘,只是让关二爷作个见证罢了,要是没有结义兄弟之缘,关二爷大人大量,也不会跟孩子们一般见识,童言无忌嘛。’’
经曹学全有意阻挡闲扯,另外两位家长也训了各自的儿子,大家在广场闲谈一会儿,没进庙门就散开了,只是三个小孩又受一次训斥。
其实,说林家村团结也团结,团结那是外部表象,乡村近邻间总会因那些历史的、现在的原因有些斗争瓜葛,有时嘴上不说,心里却暗中较着劲。比如说刘心民的祖上曾是教书先生,解放前积有一些田产,土改时被划为富农。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里,林尚友的父亲林学雨又是干部,当然组织过象赵有福的父亲赵年发这样的贫农对他们斗争过。虽然世易时移,当时那都是国家的大政方针,可儿孙辈们在自家人的说教中还传递过这种信息,也算是知晓自己的家史,辩别个人善人恶。后来社会结构在发生变化,曾经的人际交往又打乱了,为了改善关系,增加势力范围,辈份相当的家长常以小儿小女认干爹干娘的形式来认亲结缘,和善邻居关系。
三个小孩结拜为兄弟,后来全村人都知道了,大人们也不再另外加以阻拦,任凭他们见面大哥、二哥、三弟的叫。三家大人的关系也就走近了,逢年过节甚至还要准备些礼物相互窜门走访一下。
童言无忌,一句大人们对孩童说话的戏言,不当真,也不当假。白天的结拜几夜睡梦消散,往日的争吵斗殴隔几日又成伙伴,游戏照样玩。大人们忙于上工,孩童们身体在成长,曾经的结拜场景在当事人回忆中不断闪现。古老的故事传说与现实一起交融,伴着身体的成长,世界观在形成,那连成一体的兄弟情谊没有血缘,没有姻缘,仅仅是几个叩首,几句天真的童言,却融进血里,融进骨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经历了不同的诠释,是义务的人生选择,是生活目标的共同向往。谁知道这却成了村里日后的许多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