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封丘之会（三）
说实话，曲阆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王睿会用他去做一郡的太守。虽然比起周瑜，他已经并不年轻了，但是若不是和周瑜这样的变态好命相比，他在荆州还是过于年轻，力量、民望过于单薄了。
曲阆的第一想法便是王睿这是在试探他，自己跟随王睿来到荆州后，因为特殊的关系，所以原荆州的许多大族和自己走的很近，这其中就包括江陵豪门欧阳家族和陈氏家族。
而这两个家族一向是和王睿有着意见分歧的。
自己和这两个家族交往，也是迫于无奈。
自己身单力薄，仅仅靠王睿的外甥这个身份势必不会长久，而自己是不允许自己再一次回到那种受人冷脸的日子的。
他要成功，他要变强，他要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眼看愿望已经有了一丝希望，他该怎么办。
片刻之间，他的脑海里已经转过了太多的画面。
终于，他心定决心，自己该推辞。
这个职位，全荆州不知道有多人都眼红盯着呢，周瑜督率江夏、长沙两郡，虽然风头一时无两，但是曲阆知道，背地里有太多人早已经布好了尖锐凶狠的獠牙，时刻准备着在周瑜落难的时候，扑上去，将他撕的骨头都不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人秀于群，天必妒之。
而他，无论是王睿真心也好，是试探也罢，他都不能轻易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他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忍！
忍人所不能忍，忍人所不得不忍。
忍，方能有朝一日，成就大事。
“舅舅，外甥不敢。外甥自入荆州，于荆州子民未有寸功，实在不敢居此高位。更何况，荆州才俊不可胜数，以小甥之鄙陋，实在无法堪当此大任，还请舅舅三四。”
曲阆这一番话，说的自是得体，让王睿都找不出拒绝他的理由。
王睿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一旁的周瑜忽然笑道：“恩师，曲兄实在过于谦逊了，不过，学生倒觉得曲兄说的极为有理。新城郡为襄阳北部屏藩，将来要直面凉州军和来自中原的曹操，所以这个地方不仅仅需要一名治事之才，更需要一员大將方可镇守，学生心目中有一人，不知恩师意下如何？”
王睿拉长了声音，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显然他的冷若冰霜的脸完全掩盖了他的心底的想法。
“何人？”
周瑜向前一步，道：“学生觉得文聘文将军可当此任。”
文聘？
曲阆的漆黑的眸子一颤，暗叫不好。曲阆是知道文聘这个人的，虽然他的出身不好，但是毕竟是王睿看着长大的，又先后历任王睿的亲兵校尉等职，颇为王睿倚重。
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居然刚才没有想到，反而让周瑜将他推了出去。
曲阆知道，若此事成真，则周瑜得一强援，而自己损失一个重要的盟友。
这一让，太得不偿失。
王睿眯着眼，想了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道：“如今袁术困于封丘，瑜儿，我打算让你带领一万人马前往封丘，和曹操合作，将袁术彻底赶出荆州，你这两天尽快安排，择日就起行。”
“诺”
周瑜没有再说什么，这件事情他早已经有所预料。所以脸上也没有多余的颜色，然后向王睿告辞。
曲阆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所以也不愿意多待，向王睿请了一声安好，然后也跟着出了府衙。
外面风刮得比较紧，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寒人的凉意。周瑜刚走出来，忍不住打个喷嚏，虽说今年的冬天并不是过于漫长，但终究气候还是冷了些。
他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不由得想到身在襄阳的王淑婷，她上次受伤生病之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虽说自己已经向貂蝉讨要了一些补气凝神的药，可自己不在身边，终究还是会担心。
“周将军在想什么？”曲阆的声音显得很熟络，也很有一种温润的感觉。
他自来熟的走过来，和周瑜并排站着，然后负手而立，他也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周瑜转眼看了一眼曲阆的侧脸。
曲阆很白，甚至比周瑜还要更白皙。周瑜长时间的长途跋涉，皮肤早已没有了少时的那种温润，反而多了几分坚毅。
这是一个让女人看了都会产生嫉妒的男子。
因为他说话太优雅了。
周瑜不禁想到，似乎自己所遇到的人中，曲阆还是第一个如此彬彬有礼的“君子”。
周瑜皱了眉，说心里话，他并不喜欢和曲阆有过深的交往。他总觉得这个人，脸上有着太多的面具。
不那么真实。
“无事，不过觉得天气有些冷而已。”周瑜既然不喜欢，和他攀谈的心思也就淡了，所以说话也就不温不火的。
曲阆轻轻一笑，这笑控制的极好，既能活跃当前阴沉的氛围，又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周将军既然不愿意讲，那在下也就不多问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道：“不过，有一件事还需要请教周将军？”
周瑜道：“讲”
“昨夜我在穰城外巡视，听百姓说了一段关于周将军的私密事，也不怕将军笑话，无知小民，口不择言，本是无伤大雅的，可是听说周将军居然星夜一人护送一位女子去了一趟袁术大將张勋的大营，张勋就乖乖撤兵了，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周瑜听曲阆居然在这个时候说起了方氏的事情，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曲阆笑道，“周将军万勿多心，在下也不过是顺嘴一说，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说罢，也不在理会周瑜，行了一礼，然后离开，剩下周瑜站在凉风中，影子显得有些顾及。
屋内。
自周瑜和曲阆离开后，王睿一直没有说话，蒯良也没有打扰，就这样两个人安静的待了一会儿，王睿忽然率先打破了屋子里的承诺。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蒯良看着这个既是他的主公，又是他的老友的男人，微微叹息一声，道：“你是不是还对周瑜不放心？”
不放心？
确实不放心啊！
王睿忽然笑了一声，道：“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啊。瑜儿有大才，这毋庸置疑，可是毕竟年龄太小，经历也有限。更加糟糕的是他这几年太顺了。无论知人任事，还是疆场扬威，都太过顺利了些，这样下去，我确实不放心啊。”
蒯良并没有反驳王睿的话，确实，以周瑜现在的年龄阅历，做出现在的成绩确实足以傲人，可这个天下，能人异士太多，草莽英雄也不少，人若不经历些挫折，终究会显得稚嫩。
“我看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婷儿那丫头吧？”
王睿瞥了一眼老友，道：“老来得女，宠溺为恐不及，只是无奈我年岁不饶人，又加上朝廷多事，也不知道是么时候就为朝廷尽了忠，这丫头是我的心头肉，怎么能放心的下。”
王睿这两年来已经感觉身体大不如前，虽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但对于女儿，他亏欠良多，又怎忍心让她受苦。
他若离开，若周瑜不够强大，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天下，谁又能护她无恙？
这是王睿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乱世人命贱如草，他不能让让他所担心的那一切发生。
“所以，你要为周瑜塑造一个对手，一个磨练其心志，时刻能让他处在危机中的对手？所以，你选择了曲阆？”
“不错！”王睿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但也更加的掷地有声。想来他也是思考良久，并最终下定了决心。
蒯良道：“可是，主公，你有没有想过，我观曲阆此子，也非等闲之辈，况且相比周瑜更加成熟稳重，而且善于隐忍借势。若不出意外，荆州将来必成两虎相争之事，这恐怕？”即使是王睿的老友，但蒯良依然没有把话说透，王睿对朝廷、对皇帝的忠心他是知道的，可这样将来荆州必然会产生一场大战，于社稷，于百姓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王睿深不见底的眼睛不自然的暗了一下，然后又沉思起来。最后，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想我为朝廷效力三十余载，这三十年来，心中未尝有一刻忘记社稷，忘记陛下。故而能为陛下守此地，牧此民。虽不及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忘我，但也自问于朝廷，陛下问心无愧。就让我自私一次吧，我，只有那一个女儿啊。”
不知道为什么，蒯良忽然觉得，王睿真的老了很多。
他，真的老了。
原来，荆州之虎，也有年老之时啊。
王睿的心思其实也很简单，不过就是想借曲阆的手，让周瑜变得更强，更加有能力能给与他女儿幸福。
这样的决定，放在一个父亲的角色上，似乎也不为过。
王睿继续道：“至于曲阆，你放心吧，他什么心思我也清楚地很，想当年家姐蒙羞，我也差点被曲家奸人所害，这孩子虽然隐藏的极好，可有些事，他是改变不了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小，似乎更像是低声呢喃。“有些事，他是改变不了的。”
这显然已经是王睿的私事，蒯良并不知情，所以也不好多说，只是道：“主公想做什么就做吧，我这身残躯会永远跟随着主公，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王睿似乎意识到说的话题有些过于沉重了，况且以蒯良的聪明肯定已经想通了所有的事情，所以也不再多说。转过话题，道：“瑜儿前往封丘在即，粮草供应一应事物，还得老友多费心。另外你告诉异度，让他在瑜儿身边一定要时刻提醒瑜儿，曹操有枭雄之姿，与之交往必须慎而又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