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开着车，不时看下后视镜。
“还在后面，我看见了。”我在副驾驶上，没有事做，一直在看着后面的车流，没用多久就发现了后面跟着一辆五菱面包车，一直在不紧不慢的跟着，跟前面那个敞篷一个套路。
“你盯紧了，看后面到底跟着几辆，一块甩开。”老头子说完，深踩了一脚油门，车很快提速，这个加速度是五菱那种车所比不了的，但是老头子貌似并没有打算甩开他们的意思，而是让他们勉强能跟上的速度在后面追赶。
已经进青岛了，老头子立刻上了青钢立交，这个速度下拐弯，我都感觉车身已经倾斜起来了，一会我就发现了先前跟着我们的红色小敞篷，还有一辆银色的商务车，总共三辆车在以跟我们同样的速度围着立交桥转圈。
就在转到第三圈的时候，突然一辆拉水泥的大罐车插到我们的车跟后面三量车中间，再往回看，那三两车的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上了一辆拉着集装箱的打车。两辆打车把那三辆车刚好挤在中间。老头子立刻下了立交直奔汽车东站。
找了个停车的地方停下车，老头子拉着我从车上下来，混入汽车站的候车人群中，在座位上坐着，并不时的抬头看下停在外面的车。
我刚想站起来去上个厕所的时候，电话响了，竟然是陈杰打来的。
“小鹏，叔叔好点了没？”
“哎，还是那个样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竟然对我最好的哥们撒了谎。
“听我爸说你们出门了？还买了辆豪车？你小子行，偷偷攒了这么多钱，还带老头子出门散散心。”
“哪有，都是老头子的钱。”
“你们去哪玩去了？”
“我们……”我还没等说出地方来，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拉了我胳膊一下，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们也没去哪，就开车随便转转，也没个目标。”
果然我刚挂电话没有两分钟，就看到陈杰跟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我们的车边上，并向四处张望着。我跟进跟老头子从地上捡了份报纸，装作等车的样子。
陈杰怎么会在这里，跟他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他到这里来是为了帮我们还是算计我们？我一时陷入了困境，一方面不愿意相信我的好朋友在欺骗我，另一方面我又不愿意怀疑我父亲的判断力，到底我刚才的撒谎是不是正确，我刚才又为什么对他撒了第一个谎。
就在陈杰跟那个女人想要进到候车厅寻找的时候，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停车位冲了出来，加速向外冲去。刺耳的刹车声，成功的引起的所有人的注意，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陈杰跟那女人后面还有三四个强壮的男人，分别跑向三辆车，向那黑色的轿车追了过去。
这个时候我不得不震惊于安排我们的人，组织之严密，思考之周到，也让我对老头子的身份更加重了怀疑，这绝对不是一群老兵的聚会这么简单。
“你们是准备出海么？”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把我吓了一跳，或许是因为我正在走神，加上她走路又没有声音。
“不是的，我们是在这里休息一下而已，不过你是怎么觉得我们是要出海呢？”尽管吓了我一跳，但是看到这样的老人，我总算感觉很心酸，根本就不能对他们感觉到愤怒。想起我曾经自私的想要逃离父亲，却从未想过老爷子是否也会孤单。
“那边那个人说你们要出海啊，还说你们这两个瓶子会给我。”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辆黑色的本田商务停在外面，但是玻璃上全部贴着黑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唯一比较显眼的是在拉门上贴着一个不大的标志，是两只枪交叉的那个图案。
“额，是的，我们是要出海，这两个瓶子给你吧。”我拧开瓶盖把半瓶水喝光，把瓶子递给她，又从背包里拿出两瓶可乐，硬塞到她的手里。
等我跟老头子走到那辆车前面的时候，才发现那辆车里根本没有人。再找那个老太太，已经看不见影子了。老头子上前拉了一下车门，车竟然没有锁，而且车钥匙还插在车上，并没有熄火。我跟老头子对视一眼，老头子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没办法，我只能跟着。
上车之后才发现，原来这车的导航已经设定了目的地，我开着车，跟着导航的提示，一会就上了高架桥，这次没有车在周围跟着，心情放松了很多。这还是我第一次到青岛，以前上学的时候曾经想跟女朋友来过啤酒节，可惜未能成行，终成为憾事。
等导航结束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片海滩，现在正是退潮的时候，往里很远才能看见海，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能看见几艘渔船。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有人的迹象，对方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是为什么呢？这里一点也看不出能有聚会的场所，难道大家要晚上在这海滩上进行篝火晚会么？如果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倒还有可能，可是这些都是跟老爷子岁数差不多的老人，这地方的海风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老头子并不着急，而是坐在海滩上，看着远处的海面悠闲的抽着烟。自从到青岛他就没怎么说话，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问他就敷衍几句，我不问他也乐得清闲。
一直等到傍晚，天都开始冷起来了，老头子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本来来的时候就没穿衣服，没想到海边的海风这么冷，我正在来回踱步的时候，一艘气垫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然后向着我们这边飞速驶过来，然后停在我们面前。
“是王排长么？让你们久等了，上来吧。”那人看起来还不错，一脸笑嘻嘻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扶着老头子坐上船之后，变戏法似得搞出两件防寒服来，递给我们，然后扭头向海里开去。
没过多久就已经到了海面上，虽然是气垫船，但是还是随着海浪前后上下的波动着，这种三百六十度的晃动，差点让我肚子里仅有的存货倒在海里。
在海上又跑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总算减速慢了下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里停着一艘船，通体乌黑，跟那些白色的渔船完全不同，而且个头不大，躲在海浪里如果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我跟老头子爬上船之后那气垫船再次向岸边驶去。
“老排长，你这三十多年过的怎么样？这位是贵公子？哎呀都这么大了。”我们刚船，一个头发已经雪白的老头从船舱里钻了出来，抱着老头子使劲拍着后背。不过我看着老头子，却没有表现出多激动来，只是轻轻的拉着那老人的手往船舱里走，一边回头招呼我。“小鹏，这个是你柳叔叔。”
“柳叔叔好”我知趣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老头子钻进船舱。
这船进到内部才发现，原来这船是上面小下面大，虽然在海面上的部分不大，但是进入内部却非常宽敞，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摆着一张大桌子，围着桌子坐着十几个老人，大部分都跟老头子差不多年纪，有两三个看起来完全是农民打扮。只有一个看起来也不过四十来岁，穿着一身军装，肩膀上两杠四的肩章显示了他的身份。
看到老头子走进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那个中年人快步走过来，紧紧抱住老头子。“老排长，你让我找的好苦。”
老头子把他推开，仔细的打量着。
“齐亚民？是你，你命好啊。”
“我命好？你是不知道我煎熬了三十多年了，当年要是跟你们一起，也好过现在这样苟活着。”
“好了，不说了，都过去了，我这次来是因为时间到了，这么多年你们分散在全国各地，各个岗位，不知道你们查出点什么来没有？”
“已经大概有些眉目了，不过这次，她也来了。”齐亚民似乎有些惧怕老头子，低声回答，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气垫船的声音，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进来的地方。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身上还散发了清淡的香水味，一身剪裁的非常好的大衣披在身上，看不出什么品牌，应该是单独定制的奢侈品。头发柔顺，化妆简致，完全看不出年龄。
“王排长，您也来了？”她进来之后完全无视任何人，直接跟老头子打了个招呼。
“是你……”老头子看见来的这个女人，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气势。
“对，是我。”那女人优雅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其他人都呆呆的看着她，很明显不是因为她的气场，因为他们的眼光中充满了恐惧，那种对岁月流失的恐惧。
“不，不是你。”
“你这么说也对，我也确实不是我。”那女人竟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袋，那种小巧的青铜做的女式烟袋，然后开始抽了起来，动作依然那么优雅。
“你们打什么哑谜？这是什么意思？告诉我！”我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气氛，不再顾及对他们应有的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