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放亮,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头顶的天窗,集成一束,又在房间里散发开来,细小的灰尘颗粒在阳光中升腾、飘舞,像一层薄纱,朦朦胧胧,让人看得不太透切。
苏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躺了一夜,整个身体都感觉十分不舒服,尤其是脖颈,没有枕头垫着,像是落枕了,稍稍扭动就疼痛难忍。
不过,这些身体上的不适明显不是重点,水泥上干涸的血迹仿佛还在诉说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恍然如梦。
苏黎检查了一下的身体,其实就是在屋内蹦蹦跳跳了一番,除了有些落枕外,好像并没有其他更大的问题。
当然,脑海里莫名其妙多出的一份口诀不在此列。
口诀像是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仿佛失落已久的记忆突然在某一天又被挖出来一般。可是它又如此的清晰明了,一点也不模糊,一笔一画,都是刀削斧凿,仿佛才刚刚被某个雕刻家刻好然后强塞进他大脑里一样。
苏黎尝试着翻看口诀,口诀上的每个字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却显得晦涩难懂,有些像古文言文。
“以星为力,以月为灵,聚力凝神,化灵炼魂,一开血门,二开血界……”
这是口诀的开篇,苏黎读得懂但却不解其意,往后翻还有五页,里面的字语就更奇怪了,有点像道家的修炼法诀,可是星力月灵却不曾听闻过,什么打通血门,血界就更不曾知晓了。
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的流血,突然的绞痛,突然的口诀,像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少女突然来了大姨妈一样。
在未知面前,人总是容易害怕,容易惶恐,少女如此,苏黎也是如此,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少女最后有老妈、有姐姐指点,而他,没有人可以诉说。
所以最后,苏黎选择了他一贯的做法——沉默。
既然自己得不到答案,那么就没有必要花费珍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个问题上。何况自己真是生了重病又如何?难道自己还掏得起那医药费?所以将所有的一切通通抛在脑后,苏黎也不想昨晚的事了。
只要一天没死,那么生活就得继续下去。
从床上翻找到了那个老旧的“诺克”手机,别看是早就被淘汰了的货色,但是待机时间真的比起智能机长太多了。
手机上还有大半电,足够苏黎再用三天,然而让他出了一身冷汗的是,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信息发送箱上,那条短信已经发送了出去……
但是苏黎来不及多想,他发现还有一件比这事更为恐怖的事:在电量旁,显示的时间:上午九时三分。
苏黎一声惨叫。
什么绝症,什么未知,都没这个来得恐怖!自己怎么就被昨晚那破事搞昏了头呢!苏黎欲哭无泪。
今天虽说是周六来着!可是华川高中高二以上的学生都要补课,高三学生更惨,只放周日下午半天!
刷个牙洗个脸,把头放自来水管下一冲,拿洗脸帕使劲擦拭了一番,换上校服,苏黎就急急忙忙地从屋里拿起书包往学校冲了去。
其实书包里也没两本书,高三生的书本多如牛毛,一般都是放在教室里的课桌上,书包平日里只背点试卷作业什么的。
虽说书包很轻,但此时火急火燎的苏黎,却觉得比山还重。往日里走路半个小时就可以到学校的距离,此时也仿佛红军过草地般,远远看不到头。
终于到了学校,苏黎马不停蹄地继续往教室冲去,全身心都放在上课的他丝毫没注意到,往日里即使是跑步也需要大概十来分钟的路程,此时他只花费了七分钟左右,而且到了之后,连大气都没喘几口。
苏黎所在的班级是高三四班,文科班,教室位于三楼的最左侧。当苏黎来到教室门口时,已经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班主任讲课声。
曲静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其实长得很漂亮,颇有几分邻家大姐姐的味道。可是,大家要闹明白,女性要当班主任,如果不是特别严厉的话,很难“罩得住”场面,那么可想而知,曲静的凶残程度。何况她还只有二十八岁,工作不过六年,那凶残程度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苏黎班里好事的同学送她外号“灭绝师太”。
果不其然,当苏黎战战兢兢地把教室门推开一条缝,喊了声报告时,曲静立马像一把马克沁机枪接连不断地对他发射出子弹!
先是一声进来,苏黎走进教室。然后课堂上的同学都是一顿哄堂大笑,苏黎的头发虽然对着水管冲了下,可是在跑来的路上,又成了一个鸡窝般的形状。
苏黎有些尴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好他的同桌林一之指了指自己的头,才让苏黎反应了过来,赶紧用手抹了抹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一番。
而此时讲台上的曲静,起先也是一声轻笑,但是随后脸色就变得铁青了!
各种劈头盖脸的大骂朝着苏黎就是迎面而来。
“今天怎么来这么迟,周六没早读课就不说了,但是第一节课都要下课了你才来?而且洗漱都没做好,你昨晚是去偷牛了吗?什么时候起床都不知道?
高三了!高三了!你还不知道抓紧,时间就是生命,现在你浪费的每一分钟,你以后都要花十倍百倍的成本才能弥补,你知不知道,苏黎!何况现在还因为你一个人,影响全班同学,这五十七个人的时间加起来,你赔得起吗?”
话语里没有一个脏字,可是说得苏黎头都不敢抬。他只有老老实实地说了声:“对不起,曲老师,昨晚睡觉时闹钟没定,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就睡过了头,对不起,我保证今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鉴于苏黎的成绩还不错,而且一贯表现也很好,曲静也没有多做批评,何况批评他还要耽搁上课,所以她只淡淡地说了句:“今天下午下课后,教室里的清洁就由你来做了。”
下面有四个人顿时一脸笑意,哈哈,值日又逃过了。何况被罚的还是苏黎。
只有苏黎一脸悲催的回到座位上,还没来得向同桌林一之表示感谢。曲静又在上面发话道:“唉,苏黎,谁叫你坐了,去教室最后面,站着把课上完,下节也是语文课,也给我站着。”
华川高中周六补课,都是连堂课,比如连着两节语文,两节数学课。今天的排课就是早上头两节语文课,后两节数学课,下午则是英语课和历史课。
苏黎的屁股都还没坐热,又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周围的同学又是一顿大笑。
苏黎在班上的成绩中等偏上,全班五十多人排在十多名,运动不是十分擅长,很少参加体育活动,至于文艺活动?
没有金钱支撑,你怎么学画玩音乐。
所以很少与同学产生交集的他,一向在班里没有存在感,没想到此刻因为一个迟到,竟成了班里众人关注的焦点,或者说是耻笑的焦点。
“我幻想的是成为一个手持金箍棒的齐天大圣,有一天脚踏七彩祥云成为你们口中所称颂的盖世英雄,而不是成为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八戒,整日靠卖弄耍宝吸引眼球,在你们眼里只是个跳梁小丑。”
苏黎心里有些难受。
第一节课下课后,苏黎短暂的回到位置上,向同桌林一之表示感谢。林一之属于那种小巧可爱的女生,脸上有点婴儿肥,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高中生,反而更像是个小萝莉。
平时,苏黎和她相处得也算不错,整个班级里,苏黎与她的关系最好,当然,对于林一之而言,她最好的朋友自然是其他人……
林一之面露微笑,表示小事一件,让苏黎无须在意。不过苏黎还是笑着说道:“等助学金下来,我送你一本你最喜欢的三毛的书。”
林一之没有在意,她回过头与身后的同学说话去了。
苏黎坐了一会,上课铃声响起,仍然是曲静的语文课,他老老实实地站到了教室的最后排。
讲台上的曲静丝毫不受苏黎的影响,仍然尽心尽力地为大家讲解着阅读理解答题的技巧。苏黎的目光却看向了窗外,被罚站,让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的。
只是课到中途,眼帘里映入的一片血色却让他猝不及防。
窗外,忽然从地面上升起了一片血幕,随后又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血色圆球,平地而起,在半空中高高地挂着。血幕外层似乎还有鲜血在流动,如同瀑布,只是围着圆球在不断循环往复。
透过血幕,只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两个人在里面,似乎是在交手一样,不断有各种五颜六色的光从他们身体四周发出,但奇怪的是,光一触及到血幕就消失了。
苏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于是他一声大吼:“大家看外面!”
所以同学、包括曲静,都是先把脸看向他,然后又顺着他的话看向外面,停顿了一会,又把脸转回来,再次看向他!
“苏黎,你今天是诚心捣乱不是?看外面,看什么,看天看地看空气,还是看你?”曲静气不打一处来,课上得好好的,又被苏黎没来由地打断,还看外面?除了远处的高楼和近处的扫地大妈外,还有什么!
“曲老师……大家……你……们……那外面……血色的巨球……你们……没看见吗?”苏黎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是睡眠不足眼睛充血,还是吸毒吸出了幻觉来?还血色巨球,怎么不是凹凸曼和小怪兽?”
班里的同学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下课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曲静觉得有必要找苏黎好好地谈一谈了。
可是苏黎此时的眼珠子里,那个血色的巨球还在不断的胀大,很快就要到达学校的边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