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菡点点头，很高兴地同意了，然后打开大红箱子最外层的的夹层拉链，拿出一张画，递给林邈，林邈接过来看了看，上面画了一颗长在岩石里的松树盆景，是黑白水墨画，生动传神，疑惑的是叶子却与松针不相同，像是家里吃的芫荽，他感觉这松树很奇怪，怀疑叶子是不是嫁接上的。
“这是我画的。”周静菡依然有些腼腆。
“学姐这松树画的真好！像真的似的。”林邈一听这是学姐的亲笔顿时大夸起来，“学姐真厉害，原来是个大画家！学姐你真牛！学姐你……漂亮！咳咳~”
这厮词汇匮乏的厉害，一时找不到夸奖的词了，只能用这两个字概括，刚说出口，为自己找到词汇激动，又感觉这说出来确实有点不妥。
“这是香艾。”周静菡的脸微微发红，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大箱子，有点欣喜地看着林邈对手里的画十分夸赞，因为高兴而显得十分可爱。
“能祛风，除湿，止痒，止血，对风寒湿痹、关节疼痛、外伤出血等都很有效果的。它生在温暖的地方，却只是扎根在低山林缘、荒坡或山谷路旁。”
她微微仰起脸蛋，望向半开的窗外，好像一株映日生辉的艾在等待着朝阳之光，瘦小的躯干里蓬勃着美好的梦想，林邈感觉这是一个和自己很相似的女孩，单纯如白莲，坚韧如松柏，这是一个喜欢仰望天空的女孩。
淡金色的晨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林邈仿佛看到了自己，心里好像有一柄火把燃烧起来温暖心海，突然有种泫然欲泣的强烈冲动，感觉自己太孤单，好似一个苦行者，一直走在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世界里，不甘心最终倒在无人知道的土堆里，他要努力，去飞上天空，去寻找方向！
她扭过头来盯着目光逐渐亮起来的林邈，眸光若水，很是诚恳地开口，仿若梦呓。
“林学弟，你要加油啊！人生就如我们的相见一般，皆是虚幻。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很大，需要有梦的人去不懈探索。想一下你曾经的梦想，你是一株艾，将要沐浴着光辉从贫瘠的峡谷冲出，冲上蔚蓝的天空……”
……
“为什么让她收集情报总是这么慢。”
咖啡店里，男人趴在桌子上，面前一厘米处放着一块月饼，歪歪头张开嘴，再次闭嘴，动作十分机械，这个动作让他咬下了一层月饼皮，几次机械的咀嚼下咽后，再次张嘴重复动作，像极了书上那个把饼挂在脖子上都懒得低头吃而饿死的家伙。
张开嘴：“我是、一只、贪、吃、蛇~啊呜~”
“……”
女人喝着咖啡打电脑目不斜视，已习惯他这无聊至极的傻子举动，“或许现在正在鼓励目标奋进呢，她一直就这样。或许是以为自己的举动会导致自己欠别人什么，而她自己本身就应该为人付出些什么。”
“她付出了什么。”
“我们的时间。”女人端起咖啡嗖嗖地喝了一口，听上去喝了很多，实际上杯里的咖啡却并没有明显的减少。
“有、道、理，给普通人说教是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男人懒懒地趴着继续啃月饼，“美丽的兰儿小姐，吃月饼么？”
“我不吃过期食品。”
……
女孩看着眼前男孩逐渐灼烧起来却渐渐疲惫要闭合的双眼，叹了一口气，男孩被深度催眠，在这种状态下她会被当成为他最好的朋友，他会知无不言，甚至会把潜意识里自己都没发现的一些真实想法说出来，醒来之后会觉得一切只是一场梦。
“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一个道人？他叫什么名字？”女孩伸手扶了扶白色大眼睛框开口。
“有。”林邈已疲惫地闭上了眼，睡了过去，嘴里机械地回答，“天贞。”
“前天发生了什么？”
“我被死道人扔进了水塘里，逃了出来，有只蚕受惊了我差点打死它，我很害怕，蜘蛛和蚂蚁打架，蜘蛛不见了，来了一个很大的鸟人，鸟人想抓我，蚂蚁断了一只胳膊，鸟人死了，蚂蚁把眼睛挖给了我，蚂蚁走了，我很伤心……”
女孩听着男孩浅意识的答案，不自觉嘟起小嘴，微红的小脸有些呆滞，思维好像受到了重击一般，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普通人心底真实的想法会这样，简单，而又荒唐可笑！
前天有圣者出现在这座城市，并发生战斗，调查得知这个新认的林学弟便是当事人之一。
她以为会和以前一样听到男孩心底对那些强大的修真者的畏惧，在很多时候，被催眠的普通人会将潜意识中的恐慌完全释放出来，那就会出现一些受到惊吓后的行为，甚至会因为恐慌的完全释放使神经受到极大刺激，造成大小便失禁。
谁知道，在他的潜意识里，竟然会是这些语言，像小孩子的童话世界，这让她的心头微微触动。
关键是这潜意识太抽象了，省略的太多，她居然听不懂，或者说这样的回答对于分析细节完全没有意义……
潜意识是一个人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思维最密集丰富的地方，他应该用极为冗长的词汇没完没了地去解释，去挖掘未知的惊慌和疑惑，即便是精神有问题的人也会说的比他详细，怎么会是这样的回答？
女孩再次开口：“蚂蚁的眼睛在哪里。”
“在我这里。”
“你拿着也没有用，交给我吧，学姐需要带回去研究。”
“我不能给你，这是他给我的，我就不能给你。”这像极了小孩子面对父母要求保管自己的压岁钱时捂着钱包的倔强语气。
在潜意识里，还会拒绝世界上让自己感到最亲近的人，有两种可能，一，此人被高人专门训练过应对这种催眠，那种训练的前提是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必须不能完全信任，你要对世界上的一切怀有警戒心理，换言之，不再相信任何东西；二，这个人，在心里对你真的非常重要。
蚂蚁为他断了一只胳膊，蚂蚁将自己的眼睛挖给了他……
女孩咀嚼着这句话。
“乖，在你手里会为自己招来灾祸的，交给学姐吧。”收收心神缓缓引导着他，“将一切与生活轨迹不符的东西扔到身外，你才能重新做回普通人。”
“天贞说要收我为徒的，我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林邈潜意识回答。
女孩的眼睛微亮，这句话还是挺有逻辑的，可事实多让人黯然，她对这个小学弟还是挺喜欢的，是那种不掺杂男女私情很纯洁的认同。
但既然选择让两人的相识成为一场梦，她就要在梦里直接点醒他：“事实就是你的体质比普通人还烂，全身的脉门淤堵，骨骼结构承受不起那种能量的灌体，不可能踏上那条路。”
“他说我是天才。”林邈闭着眼沿着女孩的引导。
女孩沉默了一下，感觉心被刺痛了一下，开口：“他是位好修者。”
修者也是人，而好人则喜欢进行一些善意的欺骗。
“一年后他会来接我。”
“没有哪个修士会真的和一个普通人立下这样的约定。”
“我不是普通人。”
“想要飞上天空的人，首先要脚踏实地、认清自我！”女孩有些莫名的愠怒。一个催眠者在面对受试者时不应该也不能有这样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我一直怀有深深的自卑感，从小便是。”
“把你前天经历的细节跟我说一下，现在我是你最忠实的听众。”
“我被死道人扔进了水塘里，逃了出来，有只蚕受惊了我差点打死它，我很害怕。蜘蛛和蚂蚁打架，蜘蛛不见了，来了一个很大的鸟人，鸟人想抓我……”
这和之前说的一样，女孩感觉直接问问不出东西，决定再次从别处引导。
从侧面细节来捕捉信息是她经常要做的事情，而且无往不利，只要普通人被催眠，她几乎可以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信息。
时间流逝，两个人像是两个最知己的朋友不断地对话，女孩耐着心要从林邈口中得到些蛛丝马迹。
……
一个小时后。
咖啡店。
“目标就是个普通人，香副队长这次真是够慢的了。”男人这样说。
女人也终于感觉有些不耐，抬头看了一下升起的太阳，伸手按了一下耳机，接通信号，嗖喽喽一阵喝咖啡，然后发出慵懒的声音：“我的副队长同学，这次是D级任务，早办完了……”
“出了点问题。给我点时间！”耳机那边的声音直接打断她的话。
她对这难得不礼貌的行为愣了愣，良久慵懒地回应一声，那边挂断了，她继续喝咖啡打电脑。
男人把脑袋从桌上努力举起来，直起身子，摘下耳朵里小小的无线耳机，他刚才在共享频道听到了那边的话，看着女人开始认真起来：“出问题了？”
“你傻么？”女人回应。
没有别的报告肯定就没有别的修者出现。男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眉毛一挑：“普通人自然是不可能搞不定的，据资料看，他们毕业于同一所重点高中，难不成我们的香副队长就因此对目标有意思了？那这件事就有意思了……”
伸手将女人电脑前的一个文件拿过来，翻开第一页，看着右上角那张照片，打量了一番，那正是林邈的资料，照片是他初中二年级的像。
“这傻样，怎么可能？”男人感觉不可置信，抬头，“那你们帅气的紫荆队长怎么办？”
“只要不违背明文规定，他有随便折腾的自由。”女人很随意地回应。
男人手指戳了戳照片上的中二少年，十分肯定：“这小子惨了。”
随后拿起月饼再次啃了一口，目光盯着照片不移，嘿嘿一笑，充满了幸灾乐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