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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有感

作于唐文宗开成元年(836)。这首诗与《有感二首》有直接的联系,议论的对象依旧是“甘露之变”,故以“重有感”为题。在《有感二首》中,诗人对事变的悲惨结局表示了极大愤慨。在这首七律中,诗人大胆地提出自己的意见,主张各地的武装力量进兵京城,铲除阉党,为朝廷分忧。“甘露之变”后的第二年二三月间,昭义军节度使刘从谏两次上表斥责宦官滥杀无辜,扬言要“清君侧”。宦官仇士良等惕惧,有所收敛。诗人感于此事,写下了这首诗。

玉帐牙旗得上游,安危须共主君忧。

窦融表已来关右,陶侃军宜次石头。

岂有蛟龙愁失水,更无鹰隼与高秋。

昼号夜哭兼幽显,早晚星关雪涕收。

玉帐牙旗得上游,安危须共主君忧——这两句是说:主将的营帐和军中的大旗都占据了上游的有利地形;国家正处于危难关头,理应与君主共忧患。玉帐牙旗:征战时主将的营帐和旗帜。牙旗,用象牙装饰的军中大旗,此指将军的旌旗。张衡《东京赋》:“戈矛若林,牙旗缤纷。”薛综注:“牙旗者,将军之旌……竿上以象牙饰之。”安危:偏义复词,侧重“危”义,危难的意思。主君:指唐文宗(826—840年在位)。

窦融表已来关右,陶侃军宜次石头——这两句是说:窦融请求出兵的朝折已从关右上奏,陶侃的军队应该进逼石头城了。窦融:东汉初年任凉州(今甘肃、宁夏一带)牧,曾上表光武帝,请求出兵讨伐不肯归顺东汉的隗(wěi)嚣。关右:函谷关以西地区,此指凉州。陶侃(kǎn):东晋将领,晋成帝时,苏峻叛乱,京都建康(今江苏南京)告危,时任荆州刺史的陶侃被推为讨逆的盟主,进军石头城(南京的旧称,故城在今南京市石头山后)下,斩苏峻。宜:应该。次:进驻。这两句暗指刘从谏既然已上表表明了态度,下一步就应该像陶侃那样进军京都平定乱事。

岂有蛟龙愁失水,更无鹰隼与高秋——这两句是说:既然没有蛟龙为失水而忧愁的道理,故绝没有刚猛的鹰隼能搏击于萧瑟的秋空。这两句是反语。蛟龙失水:蛟龙乘水则神立,失水则神废。此处指唐文宗受到宦官的挟持,失去权力。更无:绝无。鹰隼(sǔn):比喻忠于君主的猛将。隼,一种善于搏击的猛禽。与:同举,高飞。这两句用“岂有”、“更无”领起,以反诘之语激励刘从谏等能振奋起来,率领大军剪除专权和制造混乱的宦官。

昼号夜哭兼幽显,早晚星关雪涕收——这两句是说:朝廷上下,从早到晚一片号哭声,乃至于神人陷入悲痛之中;什么时候才能把被宦官盘踞的宫禁收复,举国上下化悲为喜呢?幽显:阴间为幽,阳间为显。此指阴间的鬼神和阳间的人。两句喻唐文宗被宦官挟持,举国上下一片悲伤。早晚:即多早晚,什么时候。星关:天门,此指皇宫。雪涕:抹去眼泪。

感时伤世,诗人迫切希望能铲除宦官专政的恶势力,以恢复被削弱的皇权即中央集权的权威性。首联写出刘从谏“清君侧”的有利条件,以“须”字点明刘从谏有分担君主之忧的责任。颔联用“已”赞美刘从谏的上表,用“宜”感叹其应该进军而不进军的行为。第三联将皇帝受宦官挟持的既成事实用反问的句式说出,感慨刘从谏不能成为高秋展翅的鹰隼,其中含有反激刘从谏采取军事行动的意图。针对这一情况,清·纪昀指出:“‘岂有’、‘更无’,开阖相应。上句言无受制之理,下句解受制之故也。揭出大义,压伏一切,此等处是真力量。”(《四库全书提要》)尾联用“早晚”二字,于热望中透露出诗人的期待。前人认为,“义山七律,得于少陵者深。故丽之中,时带沉郁。如《重有感》、《筹笔驿》等篇,气足神完,直登其堂、入其室矣”(施补华《岘佣说诗》)。该诗以律体议论时事,读其诗,其沉郁之风直逼杜甫,倘若与杜甫的《诸将五首》对读,则更能见其精神。

曲江

作于唐文宗开成元年(836)。曲江:又称曲江池,唐玄宗开元年间辟为游览胜地,旧址在唐代长安城东南。安史之乱后荒废。大和九年(835)春,郑注上言秦中有灾,宜兴工役以消除之。唐文宗读杜甫《哀江头》,知天宝前曲江四面皆有楼台行宫,心生羡慕之情,欲恢复开元旧时的“升平故事”,遂采纳郑注的建议,于大和九年十月修缮曲江,命神策军淘曲江、昆明二池,许公卿士大夫于江头立亭馆。不料,十一月即发生“甘露之变”,只得罢修。

望断平时翠辇过,空闻子夜鬼悲歌。

金舆不返倾城色,玉殿犹分下苑波。

死忆华亭闻唳鹤,老忧王室泣铜驼。

天荒地变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

望断平时翠辇过,空闻子夜鬼悲歌——这两句是说:放眼极望,再也见不到当年皇帝的翠辇经行此地的盛况,只是空自听到半夜时冤鬼在凄厉地唱歌。望断:极目远望而不得见。翠辇(niǎn):皇帝乘坐的车,用翠羽装饰车盖。子夜:半夜。

金舆不返倾城色,玉殿犹分下苑波——这两句是说:往日乘金舆陪皇帝到曲江游赏的宫妃已不能再来了,唯有宫内的御沟还给曲江池苑分送水流。金舆:指后妃乘的车子。不返:指杨贵妃被赐死后,曲江的游客遂无法再见贵妃临幸曲江。倾城色:形容女子动人的美貌。玉殿:指皇宫。下苑:与禁苑(即上苑)相对而言。此指曲江,禁苑不准臣民游览,曲江则有时对臣民开放。

死忆华亭闻唳鹤,老忧王室泣铜驼——这两句是说:像西晋初期的陆机那样,临死前想起了旧时在家乡华亭听到的鹤鸣声;像西晋末年的索靖那样,到年老时还心忧朝廷,指着铜驼而悲泣。华亭闻唳(lì)鹤:晋代陆机因宦官孟玖的谗言而被诛,临死前悲叹道:华亭鹤唳还能再听到吗?华亭,陆机故宅旁边的谷名,在今上海市松江县西;唳,鹤鸣叫。此句借陆机被害的典故影射甘露之变中宦官随意杀戮朝臣之事。泣铜驼:西晋灭亡前夕,索靖预感到天下将要发生大乱,指着洛阳宫门前的铜驼叹息道:“会见汝在荆棘中耳!”意为,天下将乱,繁华的宫殿将会变为荆棘丛生的荒丘。此句借索靖之悲,抒写诗人对国家命运的忧虑。

天荒地变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这两句是说:天翻地覆的变故,固然足以使人心摧折,但比起今天的“伤春”之恨,那还算不得是最可悲的。天荒地变:指甘露之变后,朝廷发生的巨大变化。折:摧折。伤春:指人在春天因节物变化或时光的流逝而引起的伤感。借指诗人伤时感乱,为国家命运而忧的情怀。

曲江的兴废联系着唐王朝的盛衰,安史之乱后,杜甫写下《哀江头》,以曲江的残破抒写唐王朝的衰败。甘露之变后曲江再度荒废,李商隐以此诗为载体,借以承担唐王朝日趋没落的忧患意识。诗的前四句追感唐玄宗、杨贵妃临幸曲江之事,后四句曲折己意,折射出甘露之变宦官血腥杀戮朝臣的政治现实。末句收于“伤春”,以此来提示难以言表的思绪。整首诗寄兴深婉,国势衰微无不令人触目惊心,深得《黍离》之叹的意境。

哀筝

此诗作于何时?历来说法不一。一说作于开成元年(836),诗人考进士,遭考官贾、崔郸排斥之时;一说作于在东川节度使柳仲郢幕中;一说作于东川归后,病废之时,等等。从其内容看,是时,诗人心情郁闷,睹物伤情,作此诗以寄慨。

延颈全同鹤,柔肠素怯猿。

湘波无限泪,蜀魄有馀冤。

轻幰长无道,哀筝不出门。

何由问香炷?翠幕自黄昏。

延颈全同鹤,柔肠素怯猿——这两句是说:我渴望能受到达官贵人的重视,其心情就像鹤闻琴声延颈鸣叫那样,没想到却屡屡地遭受挫折,乃至于柔肠也像哀猿那样一寸一寸地断开。“延颈”句用典。《史记·乐书》:“师旷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集乎廊门,再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柔肠”句:据说猿性急而肠狭窄,哀鸣则肠皆寸断。

湘波无限泪,蜀魄有馀冤——这两句是说:哀痛的眼泪有如湘水浪涌,内心的冤屈好似望帝的魂魄发出凄厉的鸣叫。“湘波”句:相传帝舜南巡而逝,葬于苍梧。他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伤心不已,眼泪沾到竹上。“蜀魄”句:用望帝事。望帝是古蜀国君主,名杜宇,死后化为杜鹃鸟,其啼声凄切。

轻幰长无道,哀筝不出门——这两句是说:轻车便于长驱却总是走投无路,哀婉的筝曲因无法出门,不能为世人欣赏。幰(xiǎn):车的帷幔,这里指车。哀筝:筝声哀怨,所以称“哀筝”,这里借指自己的诗文,李商隐在《上崔华州书》中说:“居五年间,未曾衣袖文章谒人求知。”

何由问香炷,翠幕自黄昏——这两句是说:何必去燃起香炷向上天祈祷呢?还是呆在绿色的帷幕之中,独自度过黄昏吧。香炷:向天祈祷、盟誓时点燃的香火。

诗人少有才名,素怀大志却屡屡遭挫,心情始终黯然、压抑,此诗即是抒发内心不平之慨。全诗化心象为物象,一句状望之切,二句说恨之深;三四句,说哀之甚;五六句说前路失道,才无人识;末联进而写幽居寂寥之状。意象的连接点化诗人怀才不遇、光阴虚掷的哀叹。

寿安公主出降

唐文宗大和八年(834),成德节度使王廷凑死,其子王元逵继任。王廷凑凶毒好乱,公开对抗朝廷。王元逵一反其父作风,对朝廷较为忠顺,岁时贡奉,维持着臣属关系。唐文宗对此感到满意,遂于开成二年(837)六月以绛王(李悟)女寿安公主下嫁王元逵。该诗即为此事而发。降(jiàng):指公主降低身份下嫁。

妫水闻贞媛,常山索锐师。

昔忧迷帝力,今分送王姬。

事等和强虏,恩殊睦本枝。

四郊多垒在,此礼恐无时。

妫水闻贞媛,常山索锐师——这两句是说:寿安公主的端庄美丽连妫(guī)水都听说了,为此,成德节度使专门派出精锐的军队前来迎娶。妫水:河流名,在今山西境内。传说帝尧在这里把两个女儿嫁给舜。贞媛:端庄美丽的女子。原指帝尧的两个女儿,此处借指寿安公主。常山:郡名,即镇州(今河北正定),为成德节度使幕府所在地。索锐师:派精锐的军队迎娶。索,娶。诗人故意把寿安公主出嫁说成是藩镇盛兵强娶,目的是为了突出“和亲”时的屈辱色彩。此系诗人的看法,与史书出入甚大。

昔忧迷帝力,今分送王姬——这两句是说:以前王廷凑拥兵恃强,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现在王元逵顺从朝廷了,理应把公主奉送给他。这是讥讽之辞,讽刺唐王朝屈膝迎合强藩。迷帝力:不懂得皇帝的威权。迷,分辨不清。分(fèn):本分,理所当然。王姬:王女,指寿安公主。

事等和强虏,恩殊睦本枝——这两句是说:此事等同于跟强悍的外敌和亲,对外敌的恩遇之隆远远超过了为和睦宗室而采取的措施。和强虏:跟强悍的外敌和亲。指皇帝屈从外族压力,为求得一时的苟安,把宗室女子嫁给少数民族的首领。殊:异,这里有超过的意思。本枝:指皇帝的宗室。

四郊多垒在,此礼恐无时——这两句是说:因藩镇割据,京城以外的地方到处都是军事壁垒,通过公主下嫁来笼络藩镇,其礼不合时宜,只能损伤中央王室的威信和权威。四郊多垒:指藩镇割据,国内到处都是军事壁垒。此礼:指像寿安公主出降这样的礼。

通篇以讽刺为基调,诗人就寿安公主出降大发感慨。文宗下嫁寿安,明为嘉许王元逵之恭顺,实则畏惧元逵的势力,进而害怕他仿效其父所为,以精锐之师对抗积弱的朝廷。颔联以“昔忧”、“今分”对举,活画出朝廷喜出望外、竭力趋奉,以“送王姬”而求苟安之卑怯心理,可谓诛心之笔。很显然,诗人在借他人酒杯浇胸中块垒,“索锐师”、“送王姬”都表明诗人深致伤痛的对象是风雨飘摇中的唐王朝。由伤痛转向对寿安公主出降的关心,由关心公主出降到放眼于强藩对朝廷构成的威胁,诗人在平实的叙述中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面对藩镇咄咄逼人的气焰,诗人站在维护中央集权的立场,难免要把“和亲”视为屈辱,并对此进行嘲讽。

自南山北归经分水岭

作于唐文宗开成二年(837)。是年十一月,山南节度使令狐楚卒于镇(山南西道治汉中)。《旧唐书·令狐楚传》:“前一日(指令狐楚去世的前一天),召从事李商隐曰:‘吾气魄已殚,情思俱尽,然所怀未已,强欲自写闻天,恐辞语乖舛,子当助我成之。’”从诗的内容来看,令狐楚病重时,义山不在幕中,大约是得到传讯以后前往看望。南山:一说为蜀中的南山,此指山南西道的兴元府(治所在今陕西汉中),山南西道为唐代所设的十道之一。分水岭:指今陕西宁强县西北的嶓(bō)冢山。嶓冢以东,水皆东流;嶓冢以西,水皆西流。

水急愁无地,山深故有云。

那通极目望,又作断肠分。

郑驿来虽及,燕台哭不闻。

犹馀遗意在,许刻镇南勋。

水急愁无地,山深故有云——这两句是说:分水岭高崇陡峻,水势湍急,四注奔流;远远望去,山林深幽,云雾缭绕。愁无地:形容分水岭上水流湍急,不受河床的限制四处奔流。

那通极目望,又作断肠分——这两句是说:极目回望云遮雾罩的分水岭,那岭头的流水又作断肠之分。那:有关联作用的副词,何况、又、兼之、更加的意思。断肠分:水向山岭两边分流,暗寓诗人与令狐楚诀别。《辛氏三秦记》云:“陇右西关欲上者,七日乃越,上有几水四注流下。俗歌曰:‘陇头流水,鸣声幽噎。遥望秦川,肝肠断绝。’”

郑驿来虽及,燕台哭不闻——这两句是说:虽然我来得及奉召飞马奔赴兴元见您一面,如今您却听不到我的痛哭声了。郑驿:汉代人郑当时,常于休假时在长安城郊放置一些驿马,迎送往来宾客。燕台:战国时燕昭王筑台,置千金于台上招纳贤士。后以“燕昭筑台”比喻以礼接纳人才。这里以“燕台”暗指令狐楚。

犹馀遗意在,许刻镇南勋——这两句是说:好在您已经留下了遗言,请准许我为您撰写一生的功绩。当时,令狐楚留下遗命,墓志铭上只许记宗门,秉笔者不必选择身居高位者。义山代草遗表,又为其作墓志铭《令狐传》。镇南勋:此指西晋大将杜预平吴之事。据《晋书·杜预传》:杜预官拜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平定吴国孙皓以后,进爵当阳县侯,“预好为后世名,常言‘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刻石为二碑,记其勋绩,一沉万山之下,一立岘山之上,曰:‘焉知此后不为陵谷乎?’”陵谷:指深谷。《诗经·小雅·十月之交》:“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比喻自然界发生的巨变。

该诗最大的特点是以情动人。从十七岁起,李商隐就来到令狐楚的门下,这一待就是八年。李商隐幼年丧父,身世飘零,后来,令狐楚赏识他的才学,将其召入府中,在学问上和仕途上予以指导帮助。从这一意义上讲,令狐楚实际上是李商隐在精神方面的父亲。然而,令狐楚突然去世,李商隐由此体会到“断肠”之痛是必然的。“北归经分水岭”是诗人寄兴之处,由南到北,从此天各一方,人世与阴间再不交通,心中无限的哀愁因此涌起。全诗以“水急愁无地”领起,既道出了分水岭水势湍急、四注下流的情景,也暗寓了诗人从此无所依托的迷茫。颔联以“断肠分”并写两面,既道出水向山岭两边分流的现实,又暗寓了诗人从此与令狐楚诀别的伤痛。颈联承接上意,将知遇之恩深化为伤痛之情。尾联回笔挽起,叙事之中兼及怀人,将伤痛之情溢于天地之间。整首诗一气呵成,笔法老到,情感沉郁而真挚。

行次西郊作一百韵

唐文宗开成二年(837)十二月,诗人从兴元(今陕西汉中)回长安,经过京西郊区。从“安史之乱”到“甘露之变”,近百年的变乱给这块土地留下了一派荒芜和无限的苦难,诗人感慨万千,写下了这首长诗。次:途中留宿。西郊:京西郊区,此指长安的郊区。一百韵:两句一韵,一百韵即两百句、一千字。

蛇年建丑月,我自梁还秦。

南下大散岭,北济渭之滨。

草木半舒坼,不类冰霜晨。

又若夏苦热,卷无芳津。

高田长槲枥,下田长荆榛。

农具弃道旁,饥牛死空墩。

依依过村落,十室无一存。

存者背面啼,无衣可迎宾。

始若畏人问,及门还具陈。

右辅田畴薄,斯民常苦贫。

伊昔称乐土,所赖牧伯仁。

官清若冰玉,吏善如六亲。

生儿不远征,生女事四邻。

浊酒盈瓦缶,烂谷堆荆。

健儿庇旁妇,衰翁舐童孙。

况自贞观后,命官多儒臣。

例以贤牧伯,征入司陶钧。

降及开元中,奸邪挠经纶。

晋公忌此事,多录边将勋。

因令猛毅辈,杂牧升平民。

中原遂多故,除授非至尊。

或出幸臣辈,或由帝戚恩。

中原困屠解,奴隶厌肥豚。

皇子弃不乳,椒房抱羌浑。

重赐竭中国,强兵临北边。

控弦二十万,长臂皆如猿。

皇都三千里,来往如雕鸢。

五里一换马,十里一开筵。

指顾动白日,暖热回苍。

公卿辱嘲叱,唾弃如粪丸。

大朝会万方,天子正临轩。

彩旗转初旭,玉座当祥烟。

金障既特设,珠帘亦高褰。

捋须蹇不顾,坐在御榻前。

忤者死跟屦,附之升顶颠。

华侈矜递,豪俊相并吞。

因失生养惠,渐见征求频。

奚寇东北来,挥霍如天翻。

是时正忘战,重兵多在边。

列城绕长河,平明插旗幡。

但闻虏骑入,不见汉兵屯。

大妇抱儿哭,小妇攀车。

生小太平年,不识夜闭门。

少壮尽点行,疲老守空村。

生分作死誓,挥泪连秋云。

廷臣例獐怯,诸将如羸奔。

为贼扫上阳,捉人送潼关。

玉辇望南斗,未知何日旋!

诚知开辟久,遘此云雷屯。

逆者问鼎大,存者要高官。

抢攘互间谍,孰辨枭与鸾?

千马无返辔,万车无还辕。

城空雀鼠死,人去豺狼喧。

南资竭吴越,西费失河源。

因令右藏库,摧毁惟空垣。

如人当一身,有左无右边。

筋体半痿痹,肘腋生臊膻。

列圣蒙此耻,含怀不能宣。

谋臣拱手立,相戒无敢先。

万国困杼轴,内库无金钱。

健儿立霜雪,腹歉衣裳单。

馈饷多过时,高估铜与铅。

山东望河北,爨烟犹相联。

朝廷不暇给,辛苦无半年。

行人榷行资,居者税屋椽。

中间遂作梗,狼藉用戈。

临门送节制,以锡通天班。

破者以族灭,存者尚迁延。

礼数异君父,羁縻如羌零。

直求输赤诚,所望大体全。

巍巍政事堂,宰相厌八珍。

敢问下执事,今谁掌其权?

疮疽几十载,不敢抉其根。

国蹙赋更重,人稀役弥繁。

近年牛医儿,城社更攀缘。

盲目把大旆,处此京西藩。

乐祸忘怨敌,树党多狂狷。

生为人所惮,死非人所怜。

快刀断其头,列若猪牛悬。

凤翔三百里,兵马如黄巾。

夜半军牒来,屯兵万五千。

乡里骇供亿,老少相扳牵。

儿孙生未孩,弃之无惨颜。

不复议所适,但欲死山间。

尔来又三岁,甘泽不及春。

盗贼亭午起,问谁多穷民。

节使杀亭吏,捕之恐无因。

咫尺不相见,旱久多黄尘。

官健腰佩弓,自言为官巡。

常恐值荒迥,此辈还射人。

愧客问本末,愿客无因循。

硋坞抵陈仓,此地忌黄昏。

我听此言罢,冤愤如相焚。

昔闻举一会,群盗为之奔。

又闻理与乱,系人不系天。

我愿为此事,君前剖心肝。

叩头出鲜血,滂沱污紫宸。

九重黯已隔,涕泗空沾唇。

使典作尚书,厮养为将军。

慎勿道此言,此言未忍闻。

蛇年建丑月,我自梁还秦——这两句是说:丁巳年的十二月,我从梁州回到了秦国旧地长安。蛇年:开成二年丁巳,十二生肖中,巳属蛇,故称。建丑月:十二月。夏历以农历正月为岁首,称建寅,推至丑月为十二月。梁:梁州,汉中郡,治所在兴元。秦:秦国旧地,此指长安。

南下大散岭,北济渭之滨——这两句是说:自南向北,途经大散岭,翻过大散岭以后,向北渡过渭水。大散岭:山名,在今陕西宝鸡西南。济:渡。

草木半舒坼,不类冰霜晨——这两句是说:草木多因天旱而表皮开裂,一点儿也不像被冰霜封盖的早晨。舒坼(chè):指草木因天旱而表皮裂开。不类:不似,不像。

又若夏苦热,燋卷无芳津——这两句是说:倒像是被太阳曝晒的夏天,万物焦枯而卷曲,缺乏水分。若:像。燋(jiāo)卷:指草木枝叶焦枯而卷曲。芳津:此指水分。

高田长槲枥,下田长荆榛——这两句是说:地势高的田地上长了槲树和枥树,地势低的田里长满了荆棘和榛木。槲(hú)枥:野生树木。荆榛(zhēn):即荆棘,丛生灌木。

农具弃道旁,饥牛死空墩——这两句是说:农具被抛弃在道路旁,饥饿的耕牛死在荒废的土堆上。空墩:荒芜的土堆。

依依过村落,十室无一存——这两句是说:我怀着惆怅难舍的心情经过村落,十户人家中没有一户幸存。依依:依恋不舍的样子,形容看到京郊衰败景象后的伤感情绪。

存者背面啼,无衣可迎宾——这两句是说:幸存的人都转身哭泣,因为没有衣裳可穿着迎接宾客。背面啼:转过身子哭泣,形容哭泣沉痛。

始若畏人问,及门还具陈——这两句是说:开始时好像还怕人询问,等到客人进门后,便详细诉说出来。具陈:详细地陈述。以上为第一段,叙述诗人在长安西郊所见萧条凋敝景象,并借村民的口诉引出对唐王朝由盛而衰转变过程的回顾。

右辅田畴薄,斯民常苦贫——这两句是说:长安以西地区的田地本就贫瘠,那里的老百姓常陷于困顿。右辅:指长安以西一带。辅,京城附近地区。田畴薄:指土地贫瘠。斯民:犹言百姓、人民。

伊昔称乐土,所赖牧伯仁——这两句是说:从前这地方之所以被称为乐土,完全靠牧伯的仁德。伊:发语词。牧伯:指州郡一级的地方行政长官。

官清若冰玉,吏善如六亲——这两句是说:地方官清正廉明就像冰玉一样,小吏和善慈爱有如至亲。六亲:《周礼·地官·大司徒》:“六亲,父、母、兄、弟、妻、子也。”泛指血缘最近的亲属。

生儿不远征,生女事四邻——这两句是说:生了儿子,长大后不用远征;生了女儿,长大后嫁给近邻。事四邻:嫁给四邻,指不远嫁。事,侍奉,这里指出嫁。

浊酒盈瓦缶,烂谷堆荆囷——这两句是说:自家酿的浊酒盛满了容器,陈年霉烂的谷物堆满了谷仓。这两句形容老百姓当时十分富足。瓦缶(fǒu):瓦制的酒器。荆囷(qūn):荆条编的圆形谷仓。

健儿庇旁妇,衰翁舐童孙——这两句是说:健壮的男子还能供养妾,体弱的老翁爱抚自己的小孙子。庇:庇护,这里指养活。旁妇:外妇。古人认为,成年男子在正妻之外还能养活外妇,是生活富裕的表现。舐(shì):舔。这里以“老牛舐犊”形容老人对孙儿的爱抚。

况自贞观后,命官多儒臣——这两句是说:况且自贞观以后,朝廷任用官吏多是文官。贞观:唐太宗李世民的年号(627—649)。儒臣:泛指文官。

例以贤牧伯,征入司陶钧——这两句是说:依照惯例,将贤明的地方行政长官调入中央委以重任。例:有定为准则的意思。征入:奉诏内调。司陶钧:指担任宰相。司,掌管。陶钧,陶器模子下的转轮。古代以掌握转轮制作陶器喻治理国家。以上为第二大段第一小节,追述唐代开元以前社会安定繁荣,人们安乐丰裕,强调这些的目的是指出朝廷任用中央宰辅和地方官员得当。

降及开元中,奸邪挠经纶——这两句是说:到了开元年间,官员中的奸邪之人扰乱了纲纪伦常。开元:唐玄宗李隆基的年号(713—741)。挠:扰乱,干扰。经纶:喻国家政纲。

晋公忌此事,多录边将勋——这两句是说:晋公嫉恨这样的事,便尽量录用立下战功的边将。晋公:指唐玄宗后期的宰相李林甫,封晋国公,专朝政十馀年。忌:嫉恨。此事:指“例以贤牧伯,征入司陶钧”的优良传统。“多录”句:据《旧唐书·李林甫传》:李林甫为了长期把持朝政,杜绝文臣由节度使内调任宰相,劝说唐玄宗任命没有资格担任宰相的藩将任节度使,藉此来培养自己的势力。野心家安禄山利用这一机会,一身兼任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成为国家的一大隐患。

因令猛毅辈,杂牧升平民——这两句是说:因此使得那些刚猛凶暴的家伙,胡乱地治理太平时期驯良的百姓。猛毅辈:指横暴凶猛的边将。杂牧:指胡乱地治理。牧,治理。升平民:指太平时代的驯良百姓。

中原遂多故,除授非至尊——这两句是说:中原地区因此多事,任命官吏不再由皇帝决定。多故:多事,多变乱。除授:任命官吏。至尊:指皇帝。

或出幸臣辈,或由帝戚恩——这两句是说:有的出自皇帝宠信的近臣,有的由皇帝的亲戚任命。或:有的。幸(xìng)臣:皇帝宠幸的近臣,指奸佞之臣。帝戚:即外戚,指帝王的母党或妻党。这里指杨贵妃的兄长杨国忠等。

中原困屠解,奴隶厌肥豚——这两句是说:中原的百姓苦于被当成牲口而遭受宰割,与此同时,权贵的爪牙们却享受着无比奢侈的生活。屠解:屠杀肢解。奴隶:指上述权臣贵戚藩镇的仆役走卒。厌:同“餍”,饱足。豚(tún):乳猪,这里泛指猪。

皇子弃不乳,椒房抱羌浑——这两句是说:皇太子被唐玄宗赐死,而皇后却收胡人做养子。“皇子”句:可能指唐玄宗废太子李瑛和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事。《旧唐书·李林甫传》:唐玄宗宠幸惠妃,想废太子和鄂、光二王,因张九龄反对而不愉快。李林甫为迎合唐玄宗,有意对玄宗身边的宦官说:“家事何须谋及于人。”于是,唐玄宗“废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为庶人”。弃不乳:此是对李瑛等被赐死的委婉说法。乳,哺育。“椒房”句:讽刺杨贵妃为安禄山洗澡一事。据《安禄山事迹》:安禄山自请成为杨贵妃养子,安禄山生日后三天,唐玄宗召其入宫中,杨贵妃用锦绣绷缚安禄山,让宫人用彩轿抬着,说是给禄儿“洗三”。椒房,后妃住的宫殿,因用花椒和泥涂壁而得名,借指嫔妃,这里指杨贵妃。羌浑:少数民族的名称,这里指安禄山,因安禄山的父亲是胡人,其母是突厥人。

重赐竭中国,强兵临北边——这两句是说:唐玄宗竭尽国中之力给予安禄山以丰厚的赏赐,使他握有强大兵权,从而控制了整个北方。

控弦二十万,长臂皆如猿——这两句是说:安禄山拥有二十万的兵卒,个个矫健善射。控弦:拉弓,这里指士卒。长臂皆如猿:形容矫健善射。以上四句写唐玄宗宠幸安禄山,让他在北方掌握重兵。

皇都三千里,来往如雕鸢——这两句是说:安禄山的驻地距离京城长安有三千里之遥,但他和他的手下往来其间有如鹫鸟和鹞鹰那样迅捷。三千里:指安禄山驻地范阳(今北京大兴)到京城长安路程的约数。雕鸢(yuān):鹫鸟和鹞鹰,都是善飞的猛禽。形容安禄山刺探京都动静的人马来往迅疾。

五里一换马,十里一开筵——这两句是说:途中每五里路更换一次马匹,每十里路开设一次宴席。安禄山体肥身重,从范阳赴长安经常要换马,故特意在驿站中间为他筑台,以便换马时上下方便。安禄山每到一地停歇,朝廷都赐以“御膳”,场面极其豪奢。

指顾动白日,暖热回苍旻——这两句是说:安禄山气焰嚣张,手指目顾之间足以动摇太阳,其态度上的温和与严厉足以影响到春秋天气的凉热变化。指顾:手指目顾。顾,回头看。动:动摇。暖热:指态度上的温和与严厉。回:改变。苍旻(mín):青天。白日、苍旻此处暗喻唐玄宗。

公卿辱嘲叱,唾弃如粪丸——这两句是说:朝中大臣纷纷遭到安禄山的嘲弄和叱辱,他们就像粪丸一样被弃置在一旁。粪丸:蜣螂用土包粪,转而成丸,叫作粪丸。

大朝会万方,天子正临轩——这两句是说:在盛大的朝会上,集中了来自各地的诸侯群臣,皇帝坐在殿前接见他们。大朝:皇帝大会诸侯群臣。万方:意即万国,指众多的诸侯国家。临轩:指皇帝不坐正殿的座位,在正殿前的平台接见朝臣。

彩旗转初旭,玉座当祥烟——这两句是说:龙纹彩旗在朝阳下迎风招展,御座前正对着缭绕的祥烟。彩旗:上绣龙蛇图案的旗帜。初旭:早晨的阳光。祥烟:皇帝座前铜炉燃烧香料所升起的香烟。

金障既特设,珠帘亦高褰——这两句是说:既为安禄山特设了金鸡障,又将他座前的珠帘高高挂起。金障:饰有金鸡的屏风。障,屏风。褰(qiān):挂起。据《旧唐书·安禄山传》:唐玄宗在勤政楼御座东设一大金鸡障,前置一榻,诏安禄山坐其上,并卷起榻前的珠帘,以示恩宠。

捋须蹇不顾,坐在御榻前——这两句是说:安禄山肆无忌惮地抚摸着胡须,旁若无人地坐在御座旁边。捋须:抚摸胡须。蹇(jiǎn):骄矜傲慢的样子。御榻:皇帝的坐卧用具,此指皇帝的座位。以上四句叙述唐玄宗对安禄山的恩宠和安禄山的骄横跋扈。

忤者死跟屦,附之升顶颠——这两句是说:那些冒犯了安禄山的人立即被践踏而死,相反,巴结逢迎安禄山的人却很快被提拔到很高的官位上。忤(wǔ):违反,抵触。死跟屦(jù):意为被践踏而死。屦,麻鞋。顶颠:头顶,指高位。

华侈矜递衒,豪俊相并吞——这两句是说:权贵们互相夸耀豪华奢侈,又互相倾轧吞并。华侈:豪华奢侈。矜递衒(xuàn):递矜衒的倒装,意为互相夸耀。递,接连。矜衒,夸耀。

因失生养惠,渐见征求频——这两句是说:因而为官者不再有对老百姓的爱护和照顾,日见频繁的是对老百姓进行赋税方面的盘剥。生养惠:指对老百姓的爱护和照顾。征求:诛求,索取,指赋税剥削。频:繁多。以上为第二段第二小节,叙述开元末年以来,李林甫乱政,安禄山恃宠,朝廷政治腐败,藩镇势力日益膨胀,苛捐杂税日益加重。

奚寇东北来,挥霍如天翻——这两句是说:安禄山的乱军从东北方向入侵,行动迅猛,如同天翻地覆。奚寇:指安禄山乱军。因其中有不少奚族人,故以局部替代整体。挥霍:指行动迅疾。

是时正忘战,重兵多在边——这两句是说:天下承平已久,人不知战;当时,为了对付吐蕃、奚、契丹等族的进犯,唐王朝的军队主要驻守在西北。当安禄山反叛的消息从东北方向传来时,虽引起了朝廷的震惊,但驻守在西北的军队已来不及回援了。

列城绕长河,平明插旗幡——这两句是说:黄河沿岸的城邑,一夜就被攻破,天亮时已插上了叛军的旗帜。平明:天亮的时候。

但闻虏骑入,不见汉兵屯——这两句是说:只听到敌方骑兵入侵的消息,却看不到官军驻守。但:只。虏骑(jì):敌方骑兵。汉兵:指唐王朝军队。屯:驻守。

大妇抱儿哭,小妇攀车——这两句是说:年长的妇女抱着孩子痛哭,年轻妇女扒着车挡板逃难。(fān):附在车两旁、向外翻出的横木,用以遮蔽尘泥。两句写老百姓逃难时的情景。

生小太平年,不识夜闭门——这两句是说:从小生活在太平年月里,晚上都不知道关门。生小:从小。识:知道、晓得。

少壮尽点行,疲老守空村——这两句是说:年轻力壮的男人全去服兵役了,年长体弱的人守着空空荡荡的村庄。点行:按照丁册点派兵役。疲老:指老弱病残。

生分作死誓,挥泪连秋云——这两句是说:虽是活着分离,但因形势艰险,故如同死别;离别时,挥洒的泪水连接着秋天上空的阴云。

廷臣例獐怯,诸将如羸奔——这两句是说:朝中大臣被安禄山吓破了胆,一个个像胆怯的獐子;驻守在各地的兵将听说安禄山来了,就像瘦弱的羔羊遇到强敌那样一下子四处逃散了。例獐怯:都像獐子一样胆怯。羸(léi):瘦羊。

为贼扫上阳,捉人送潼关——这两句是说:降臣们替叛军扫平了上阳宫,四处捕捉朝臣,将其押解到潼关。上阳:洛阳宫殿名。安禄山于天宝十五载(756)正月在洛阳自称大燕皇帝。潼关:关名,在今陕西潼关县,是长安向东的门户。天宝十五载六月,安禄山部将孙孝哲攻陷长安,搜捕百官、宦官、宫女等经潼关押送洛阳。

玉辇望南斗,未知何日旋——这两句是说:唐玄宗乘车出逃到西蜀,抬眼望着南斗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转。玉辇:帝王乘的车,这里代指唐玄宗。此时唐玄宗已逃到西蜀。南斗:星宿名。旋:归、还。

诚知开辟久,遘此云雷屯——这两句是说:我知道如果开国立朝的时间久了,就会有云雨雷电交会的祸乱。开辟:开天辟地,这里指唐王朝的建立。遘(gòu):遭遇,相遇。云雷屯(zhūn):云雨雷电交会,喻巨大的祸乱。屯,卦名。《周易·屯》:“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此卦象预示灾变即将发生。

逆者问鼎大,存者要高官——这两句是说:叛逆的藩镇想篡夺政权,未反叛的藩镇要挟朝廷封官晋爵。问鼎:指夺取政权的野心,有觊觎王位之意。据《左传·宣公三年》:周定王派王孙满前往慰劳楚国军队,楚庄王询问九鼎的轻重大小。传说九鼎为大禹所铸,夏、商、周三代奉为国宝,是王权的象征。存者:指还未叛乱的藩镇。要(yāo):要挟。

抢攘互间谍,孰辨枭与鸾——这两句是说:乱纷纷的,他们之间相互窥伺、侦察,哪里能分辨得出奸人和忠臣呢?抢(chéng)攘:混乱。间谍:伺察对方的言行。枭:喻叛乱者。鸾:喻忠于朝廷的官吏。

千马无返辔,万车无还辕——这两句是说:上千匹战马没有一匹返回,上万辆战车没有一辆回来。此两句暗指唐玄宗李隆基不理朝政误国引起藩镇叛乱,仓皇出逃四川时又众叛亲离之事。

城空雀鼠死,人去豺狼喧——这两句是说:长安城被洗劫一空,连鸟雀老鼠都死光了;老百姓逃走后,只有叛军像豺狼般四处号叫。以上是第二大段第三小节,追述安禄山叛军长驱直入,人民流离失所,君臣弃京而逃,藩镇乘机叛乱要挟,国家陷入空前的混乱。

南资竭吴越,西费失河源——这两句是说:东南地区的财物几乎被搜刮干净;可提供财物的河源地区又被侵占。吴越:泛指东南地区。安史之乱后,唐王朝的财政收入主要靠东南地区维持。河源:指黄河上游沿岸的河西、陇右一带粮食产区,安史之乱中被吐蕃侵占。

因令右藏库,摧毁惟空垣——这两句是说:到右藏库中才发现财物已经耗尽,只剩下了几堵空墙。右藏库:唐王朝于京城长安设左右藏库,左藏库存放全国赋调,右藏库贮藏各地进贡的金玉珠宝玩好之物。安史之乱后,各地停止对朝廷赋税纳贡。空垣:空墙。

如人当一身,有左无右边——这两句是说:就像人的身体应该是完整的一样,如今却只有左边没有右边。当:应当。一身:全身。

筋体半痿痹,肘腋生臊膻——这两句是说:筋骨躯体半边萎缩麻痹,肘部和腋下发出腥臊难闻的气味。痿痹:萎缩麻木。臊膻(shān):牛羊的腥臊气。此为封建社会对西北游牧民族的蔑称。这四句说,安史之乱后,唐王朝失去半壁江山,有左无右,半身不遂,肘腋之地也屡遭游牧民族的侵扰。

列圣蒙此耻,含怀不能宣——这两句是说:安史之乱后,唐王朝历任君主蒙受山河破碎的屈辱,却深藏在心不能表露。列圣:指唐玄宗以后的肃、代、德、顺、宪等君主。含怀:藏在心里。宣:表露,表白。

谋臣拱手立,相戒无敢先——这两句是说:谋划国事的大臣无所作为,一个个相互告诫,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倡言平叛。拱手立:表示无所作为。无敢先:没有人敢于倡先。

万国困杼轴,内库无金钱——这两句是说:全国各地都忙于缴纳繁重的赋税,很奇怪的是,国库却十分空虚没有钱财。万国:指全国各地。困杼(zhù)轴:困于赋税,指当时的赋税十分繁重。杼轴,织布机上的两个主要部件,此指织机。布帛丝麻为唐代赋税的主要内容之一。内库:国库。

健儿立霜雪,腹歉衣裳单——这两句是说:士兵们戍守在寒冷的霜雪之中,腹内空空,衣裳单薄。健儿:指守边的士卒。腹歉:肚饥。

馈饷多过时,高估铜与铅——这两句是说:军饷不能按时发放,此外,还抬高物价,克扣军饷。馈(kuì)饷:发放军饷。高估:抬高标价。铜铅:这里指钱币。唐代缺铜,流通钱币稀少。两税法施行后,钱重物轻的现象十分严重,当时,江淮之地流行以铅锡铸成、外烫薄铜的“恶钱”。由于钱币斤两不足,官府发放军饷时又以实物折钱计算,这样,便抬高了钱币的价值,其结果是克扣了发放的军饷。

山东望河北,爨烟犹相联——这两句是说:华山以东至黄河以北一带,炊烟仍然相接不断。山东:华山以东地区。河北:河北道,包括今河南北部、河北全部及辽宁部分地区。爨(cuàn)烟:炊烟。安史之乱后,山东、河北一带未遭到严重破坏,人口较多。

朝廷不暇给,辛苦无半年——这两句是说:朝廷却无暇顾及老百姓,老百姓辛苦了一年却连半年的口粮也得不到。不暇给:无暇顾及。意为朝廷无法控制藩镇对老百姓的盘剥。

行人榷行资,居者税屋椽——这两句是说:对过路的商人要征收货物税,对当地的居民要收取房屋税。行人:指商贩。榷(què):本指政府专利的买卖,这里指征取税收。行资:行商所带的物资。居者:指有房屋的人。税屋椽(chuán):指征收房产税。椽,放在檩上架着屋面板和瓦的木条。建中四年(783),为增加中央财政的收入,唐德宗下令,上等屋每间税二千文、中等屋每间税一千文、下等屋每间税五百文,名为“间架税”。

中间遂作梗,狼藉用戈——这两句是说:各地的藩镇从中作梗,乱哄哄地大动干戈。作梗:从中阻挠。这里指藩镇抗命,使朝廷的政令不能下达。狼藉:杂乱不整的样子。用戈(yán):动干戈,打仗。,短矛。这句意为,藩镇相继叛乱,与官军短兵相接。

临门送节制,以锡通天班——这两句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还派使者给藩镇送上旌节制书,赐以高官。节制:旌节和制书。旌是大旗,节是任命官吏的凭证。制书是皇帝任命官吏的文书。锡:同“赐”。通天班:直接隶属于皇帝的最高官阶。

破者以族灭,存者尚迁延——这两句是说:被朝廷讨平的藩镇已诛灭九族,未被征讨的藩镇还继续维持着割据的局面。破者:指被朝廷讨平的藩镇。族灭:灭九族。宪宗时曾平西蜀刘辟、淮西吴元济、淄青李师道等叛藩。存者:指河北等地未被消灭的藩镇。尚迁延:割据的局面还继续存在。

礼数异君父,羁縻如羌零——这两句是说:藩镇不遵守应有的君臣礼节,朝廷对他们只能像对待边地的少数民族那样,通过笼络来维持表面上的关系。礼数:对不同的人施行不同的礼仪,此指封建礼法所规定的等级制度。羁縻:笼络维系,指封建帝王对边地少数民族的笼络政策。羌零(lián):先零,古西羌族的一支。

直求输赤诚,所望大体全——这两句是说:朝廷对藩镇采取姑息迁就政策,并不是要求藩镇尽忠于朝廷,只不过是想维持表面上的统一罢了。直:岂,语气副词。输赤诚:尽忠王室。

巍巍政事堂,宰相厌八珍——这两句是说:巍峨高大的政事堂中,宰相们饱食山珍海味。政事堂:宰相的议事厅。厌八珍:饱食山珍海味。唐代制度,宰相议政要在一起会餐。

敢问下执事,今谁掌其权——这两句是说:请问,现在究竟是谁在掌管宰相的大权呢?下执事:下属,具体的办事人员。古代交际时不直称对方,而说对方手下的办事人员,以表示不敢与对方并列,后来就把执事当作对对方的尊称。这里是指村民对诗人的称呼。其权:指宰相之权。

疮疽几十载,不敢抉其根——这两句是说:几十年来国家积下了许多祸患,却没人敢挖出它的根源。疮疽:喻藩镇祸患。抉:挖出。

国蹙赋更重,人稀役弥繁——这两句是说:朝廷控制的区域越是缩小,赋税就越重;人口越是稀少,徭役就越繁重。国蹙(cù):指朝廷控制的区域缩小。役弥繁:工役和兵役更加繁重。以上是第二大段的第四小节,叙述唐王朝从代、德到穆、敬数朝,财源枯竭,赋税日益沉重,藩镇叛乱此起彼伏,当权者束手无策,危机四伏。

近年牛医儿,城社更攀缘——这两句是说:近年来,那个“牛医儿”郑注,和一些城狐社鼠互相攀附。牛医儿:东汉黄宪的父亲是牛医,故人称黄宪为“牛医儿”,这里用以贱称略通医术的郑注。城社:城狐社鼠的简称,意思是钻在城墙里的狐狸和藏在神祠里的老鼠,虽为祸患却难以驱除,因为人们怕因此损坏城社。古代常用此比喻君主身边的奸邪。攀缘:攀附引托,结党营私。郑注由交结宦官进身,后来得到皇帝的宠信,作者在这里对他的政治品质和进身途径提出了批评。

盲目把大旆,处此京西藩——这两句是说:这睁眼瞎执掌大旗镇守一方,处在京西要地。盲目:郑注有眼病,视力差,此处说他“盲目”,兼有讽刺其政治见识短浅之意。把大旆(pèi):持旌旗出镇一方。旆,军中大旗。京西藩:指凤翔,郑注曾任凤翔节度使,辖长安以西地区。

乐祸忘怨敌,树党多狂狷——这两句是说:郑注乐于制造祸端(指诛杀宦官)而忘记了敌人(宦官)的势力,他所培植的党羽又多是轻狂偏狭之辈。树党:培植党羽。狂狷:此处指趋炎附势、躁进妄为的人。

生为人所惮,死非人所怜——这两句是说:郑注活着的时候飞扬跋扈,乃至于人人怕他;积怨过深,死后人们也不同情他。惮(dàn):畏惧。这里所说的“人”,主要指当时遭到郑注排斥的士大夫。

快刀断其头,列若猪牛悬——这两句是说:郑注的头颅被锋利的刀割下,像猪牛头一样被挂起来示众。列:陈列,这里指陈首示众。李训举事失败后,宦官仇士良密令凤翔监军宦官张仲清诱杀郑注。郑注首级被送往京城长安后,挂在兴安门上示众。

凤翔三百里,兵马如黄巾——这两句是说:凤翔距长安三百馀里,出镇凤翔的官兵像盗贼一样祸害百姓。黄巾:指东汉末年张角领导的黄巾起义。这里代指盗贼。甘露之变后,宦官领禁军进驻凤翔,沿途抢劫骚扰祸害百姓。

夜半军牒来,屯兵万五千——这两句是说:夜半时分下达了调兵的军书,要在凤翔屯兵一万五千人。军牒:调兵的文书。

乡里骇供亿,老少相扳牵——这两句是说:乡下和城里的老百姓畏惧过重的军需供给,纷纷扶老携幼,四下逃亡。骇:畏惧,害怕。供亿:供给军需粮草和安顿住宿。扳:挽,牵。

儿孙生未孩,弃之无惨颜——这两句是说:小孙儿出生不久,还不会笑,就被抛弃了,然而父母却没有表现出悲痛的样子。生未孩:指出生不久,还不会笑的婴儿。孩,小儿笑。惨颜:悲痛的表情,此指麻木的状态。

不复议所适,但欲死山间——这两句是说:逃难的人不再讨论逃往何处,因为随时都有被乱兵杀死的危险,他们已经不知道逃到哪儿才算安全了;故只求藏在深山之中,即便是死,也可落个全尸。所适:所往。以上是第二大段的第五小节,叙述甘露之变后郑注的下场以及京西人民所遭受的灾难。

尔来又三岁,甘泽不及春——这两句是说:自此,又过了三年,但适时春雨一直没有下。尔来:指甘露之变以来。甘泽:指及时雨。不及春:指春旱不雨。

盗贼亭午起,问谁多穷民——这两句是说:盗贼在大白天公开活动,要问他们是什么人,大多是穷苦的百姓。亭午:正午。

节使杀亭吏,捕之恐无因——这两句是说:节度使因盗贼太多而惩杀亭吏,但“盗贼”既然大多数是穷苦的百姓,亭吏要捕捉恐怕也没有什么理由。节使:节度使的简称。亭吏:亭长,这里借指负责地方治安的小吏。

咫尺不相见,旱久多黄尘——这两句是说:由于久旱不雨,到处尘土飞扬;人在咫尺之间,对面却看不见。

官健腰佩弓,自言为官巡——这两句是说:官健们腰间佩带弓箭,自称是为官府巡查盗贼的。官健:由州府招募并供给衣粮的士兵。为官巡:为官府巡查盗贼。

常恐值荒迥,此辈还射人——这两句是说:老百姓害怕在荒凉僻远的地方遇到官健,生怕他们借巡查盗贼来坑害百姓。值荒迥(jiǒng):在荒凉僻远的地方遇到巡查盗贼的官健。此辈:指官健。这里是说官健名为巡盗,实际上他们自己就是害民的盗贼。

愧客问本末,愿客无因循——这两句是说:我不能将事情的本末详尽说出,希望客人不要耽搁,及早赶路吧。愧:村民自谦。客:村民对诗人的尊称。本末:这里指社会变乱的原因和后果。无因循:不要耽搁,意思是要及早赶路。

郿坞抵陈仓,此地忌黄昏——这两句是说:从郿坞到陈仓路途不安全,切忌在傍晚赶路。郿坞:地名,故址在今陕西眉县东北,为东汉末年董卓所筑。陈仓:县名,唐改宝鸡,故城在今陕西宝鸡市东。以上为第二大段第六小节,叙述当时长安西郊遭受的天灾人祸和人民被迫为盗的情形。从“右辅田畴薄”至此为第二大段,是作品的最重要部分。诗人通过农民的口诉,描述了唐初到开成年间的治乱兴衰,并揭示其根源。

我听此言罢,冤愤如相焚——这两句是说:我听完这些诉说,冤愤之情像火一样烧灼着我的心。

昔闻举一会,群盗为之奔——这两句是说:听说古代晋国任用了一个士会,晋国的盗贼都为此逃到了秦国。举:推荐。会(kuài):指春秋时晋国的大夫士会。晋景公任命贤才士会为中军统帅兼太傅,于是,晋国的盗贼逃到了秦国。

又闻理与乱,系人不系天——这两句是说:我还听说国家的治与乱,取决于人而不取决于天。理:治。系:关系,决定。

我愿为此事,君前剖心肝——这两句是说:我情愿为这些事,在皇帝面前披肝沥胆,吐露心声。此事:指国家发生的社会危机和诗人所提出的治乱主张。

叩头出鲜血,滂沱污紫宸——这两句是说:头颅叩出了鲜血,鲜血横溢,染红了紫宸殿。滂沱:倾泻流溢的样子。紫宸:殿名,唐朝皇帝常在这里听政。

九重黯已隔,涕泗空沾唇——这两句是说:皇帝的深宫有九重门相隔,我只能白白地让涕泪沾唇。九重:皇帝居住的深宫,这里指皇帝。

使典作尚书,厮养为将军——这两句是说:那些胥吏做了尚书,仆役居然也成了将军。使典:即胥吏,办理文书的下级人员。尚书:此指高级官员。厮养:仆役,此指皇帝的家奴宦官。

慎勿道此言,此言未忍闻——这两句是说:不要再说这些事了,说了真叫人伤心而不忍听下去。此言:指前面“我听此言罢”的“此言”,即村民陈述唐王朝治乱兴衰历史的一大段话。以上是第三大段,作者抒发了对国事的忧愤,提出任用贤人挽救危机的政治见解。

诗人纵横笔墨,展示了唐王朝由盛到衰的百年历史。在这首诗中,诗人着重思考的是治乱问题,线索十分清晰,观点十分鲜明。诗由京西凋敝荒芜的现实入手,首先表达对贞观之治的敬仰之情,虽是略写,但诗人渴望政治贤明的思想已略见一斑。其后,诗人着重叙述开元末年以降爆发的各种政治危机和社会危机,推原祸始,诗人提出“系人不系天”的观点。围绕这一观点,诗人探讨安史之乱的祸根,解剖甘露之变的伤痛,对最高封建统治者不能任用贤人,终酿祸乱的做法提出批评,并由此关注朝政败坏带来的各种恶果:藩镇割据、宦官专权、财政危机、赋税苛重等。可以说,这首诗是作者集中思考国计民生的产物,以艺术形象总结历史经验教训,以历史长卷勾勒一代兴衰史是这首诗的最大特点。在唐人的政治诗中,它是继杜甫《北征》后的又一力作,其体制之宏大、气势之磅礴,都使它具有“诗史”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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