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园坡
一
早晨五点时分的九川城，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的。也不应该这么说，这城里到处还是有些灯火的，年节里的气氛还未散去或是说现在正是年味最浓厚的时候。空气中可以闻到鞭炮和烟花然后之后的火药味，还可以听到一两声爆竹声，当然这个时候是没人放鞭炮的，那是人们将那些鞭炮燃放后的残渣扫在路边然后点燃来到达清除垃圾的目的，就这样燃到那些熄火的鞭炮时就炸了。现在的农村里也开始重视环境保护来了，村委会有人专门管理这方面的事，要对每家每户周围的环境做一个评估，卫生搞得好的家庭会在门口贴上“清洁”和“最清洁”的红纸字条。至于外面那些零星的灯火则是家家户户门口挂的红灯笼，现在的灯笼一般是塑料框架外面套布，里面放的是电灯泡，灯笼通常要挂到首月十五。这是一年中难得的闲时，是广大劳动人民休息和放松的日子，在这段日子里他们还要养精蓄力准备即将开始的春耕。在这个点上很少会有人起来的但是有些人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起来，在九川城东街有两间屋子的灯相继点亮了，几分钟后有一间屋子里的灯熄灭了，海利身穿棉大衣手里提个装书的布袋子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打着哆嗦，还可以听到他的上下牙齿碰撞打磕发出的声音。
海利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先在隔壁楼下等着，这样已经是成为了他的习惯，自从隔壁来了人后他的这段高三艰难的生活似乎就有些意思了，再也没有那种空乏的时刻。现在的他正在痴痴地望着那个窗子里面的身影，女生们的起床速度是要慢了那么一点但也没等多久夏雪懿就出来了，然后两人一起走向学校。这时候路灯也亮了，这是特意照顾这些学生们的。这届年节前一天才放寒假，年节后五天就开学了，这个所谓的寒假就只有这么不足一个星期，这也是他们有生以来度过的最短的一个假期。有人说“这似乎只是睡了一个不怎么满意的觉便被叫醒赶回来了。”，显然在这段日子里大伙儿是没有得到什么充足的休息但是时间上却容不得，也只有高三年级的回来这么早，刚开始时当然会有不少人会像放假之前那样抱怨或是发牢骚什么的，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毕竟长痛不如短痛，距离他们解放的日子也不远了，在怎么苦在怎么累也就三个月了，最后的日子里若不多搞点事那以后真的会遗憾终生的。和上个学期相比现在还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所谓变化还是有的那就是更加安静了，尤其是学校目前只有高三年级的情况下校园里安静的有那么些可怕，似乎这就是暴风雨前的那种平静。还有就是大伙儿现在是更累了，现在天气正在回春，上课容易发“春困”，不过大家都是强撑着眼皮，不少人的眼珠子都布上了或多或少的血丝，眼袋是一个比一个大。忙碌了一天后海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住的地方，由于过度用脑又休息得少下晚自习后他只觉得头脑中是一片空白，只记得要等一下雪懿和怎么走回去。待洗漱一会儿后这才感到好了很多但他也不敢放松，还要加把力气补点夜班。总之从下晚自习后到他回去后的这段时间是他一天里最难受的时候，不过这样的情况在一天晚上突然没了。
这天晚上的夜色谈不上是好，但是感觉要暖和一些。也难怪，白天的时候是出了大太阳的傍晚时分天上就布了云，所以晚上没理由不暖和阿。可是就算是这样也得穿上棉大衣，这也是个比较纠结的事，因为穿着大衣走几步就会发热出汗甚至会感到闷热，但是要脱下来又会觉得冷，所以还是赶紧回去吧。雪懿现在的状态和海利差不多，她用的功更多，晚上熄灯的时间也要比海利晚但估计是营养补充的比较好所以气色看上去不是很差。现在两人之间除了日常的勉励，学习交流外就几乎没什么好多说的，顶多只是在阳台上短短说上几句或是家里送了什么东西一起来的分享一下。“告别”雪懿后海利来到了楼下，这是他那似乎被抽干了的大脑似乎又兴奋起来了，因为他闻到了一种久违的味道，芬芳而清醒，淡雅而悠长。此时的他是激动万分，全身充满了力气一口气来到楼上，打开房门后先将视线移到窗子前面，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打开了电灯，眼前的景象没有让他失望，在那一簇优美的绿叶中开放些四朵可爱的雪兰花，海利惊喜得险些叫了出来。他立即来到花前痴情地看着这些花朵，这感觉犹如是见到了一位甚是思念的亲人。四朵雪兰花都是洁白无暇的，相比以前没了那份淡黄，花姿开放可以堪称是完美，三片细长优美的花瓣已经完全舒展了，位于中间的是粉红的花丝和花蕊，简直是美极了。海利虽然是很高兴但是现在似乎有些鼻酸甚至是抽泣了，一直以来这雪兰就是她他的精神力量的来源，是她支撑这海利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直到现在，每当海利旧病复发而疼痛地抓狂时是她让他平静下来安抚他的伤痛，当海利因为现实中的挫折打击黯然神伤时是她让他重拾希望，重新点燃希望之火。如今她又在他最难熬的日子里展示出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这意味着海利更要咬紧牙关迎难而上，也是绽放出他生命里的精彩。海利入迷到不知道要洗脸洗脚去了，直到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只是响了一声，这不是什么骚扰电话而是雪懿给他打的，这示意让海利出去一下，以往要是出现这种情况海利可都是二话不说以最快的速度出去，可是今天却有些磨磨蹭蹭的，好像对那雪兰有些依依不舍。
这晚上要比以往暖和些，雪懿脱去了那件风大衣穿着紧身毛衣站在阳台上，在夜色里这曼妙的身材看起来是十分迷人，可是海利似乎是不怎么关注，估计在他心眼里那四朵雪兰花要比什么漂亮姑娘都好看。
“哎，你是弄了什么东西来了，怎么这么香啊。”现在雪懿的状态可要比刚回来时好多了。
“哦，是那盆兰草，现在她开花了，怎么不错吧。”海利眉飞色舞的说到。
“兰草？”雪懿作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就是你到哪都要带着那个东西吗？”
“对啊！”海利看起来有几分得意。
“你这是在逗我吗？”雪懿板起脸来笑了笑“我虽然对你搞的那些花花草草不是很懂，但是起码知道在这冬不冬春不春的天里兰草是不会开花的，你以为是九中校花腊梅啊。”
“哼！妇人之见。”海利像是不屑地笑了笑“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啊还真的有这个时候开的兰花，不信我马上拿出来给你瞧瞧。”他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个花盆接着如履薄冰地走到雪懿那去“看吧，我可没有哄你哦，这下认输吧。”
这一刻夏雪懿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还真的有啊。”这时她也用那种痴痴的眼光打量着这雪兰“这花可真是好看，虽然不鲜艳但是很纯洁，这花香不浓不过很有回味感啊。”雪懿又深吸一口气“啊，怪不得你今天看起来要精神多了，原来如此啊。”
“那是。”海利一副得意洋洋的架势“这叫雪兰，听专业的人士将是蕙兰的一个变种，具体怎么样我讲了你也是不懂的，这花就是这样，在雪后回春的日子里开放。”
“哦，这花很名贵吧。看你走到哪都要带到哪，怎么得到的啊。”雪懿这是起了好奇心了。
“其实啊。”海利注视着雪兰花“这是一个人送我的。”他又叹了一口气。
“送的？”雪懿想了想然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是个女生送的吧。”
“咦？”海利吃惊的说到“你怎么知道啊。”
“哪个男的会送你这么个东西啊。”雪懿摸了摸雪兰的花朵，此刻海利的心有些痛，生怕它会把这些花儿给碰掉。“看你把这东西简直是当做宝贝来看待的，这后面肯定有些故事吧，那姑娘对你很重要吧。我想听一听，可以说说吗？”
“这……这……”海利挠了挠后脑勺“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也没啥好说的。”
“怎么啊，这都不对我说说啊。”和一些女生故作生气时一样雪懿将身子一转然后双手叉腰。
“好吧。”海利思索了一下，估计是在组织语言“她叫叶迪，我们六年前就认识了，她也喜爱兰花，有一株兰花始终不开花，她认为是自己能力不够就送给了我。我和她一样一开始以为这是蕙兰所以就按照蕙兰的方式来培养的，这当然开不了花啊。一年后我在别处看到了和这个差不多的兰草，听人说这是雪兰，必要要按照它的路子来。刚开始这东西是非常脆弱的，冷不得也热不得，容易生病。她还死了一次不过又活了，现在的她已经变得更坚强了，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在我看来这兰花更是一种精神，她象征了生命的自强不息，所以我才会随身带着她。”
“哇！这可真够浪漫的呢。”雪懿追问到“那你再说说那个叶迪呗。”
“好的。”海利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这是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很，她是除了父母和老师外改变我人生的人，若是没有她，我们也不是在这里相识，我现在也不知道会在哪。曾经在我被众人所嫌弃甚至是唾弃的时候她给了我希望，只可惜她现在不在了。”
“啊？”雪懿显得很吃惊“去逝了吗？”
“哎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啊。”海利指责了夏雪懿“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英年早逝呢，人家现在过得好好的呢。初中毕业之后她父亲的工作地点换了于是她就跟着去了，临走时她告诉我三年之后她会回来的。此后我们之间也是一直有联系的，虽然一个月才能通一次电话但是能听到她的声音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不久后她的父亲告诉我说要我不再打扰她了并表示毕业后她会回来的，可是一年之后叶迪的朋友告诉我不要等她了，她不会回来了。”说完海利又叹了一口气。
“那……那你相信她还会回来吗？”雪懿认真地问到。
“那还用说啊。”海利苦笑一声“她都已经这么说了，那肯定不会会来的。还好这雪兰没有抛弃哟，依旧在这个时候开放。”
“可我怎么感觉那不是她的真言，或许她是受到了什么束缚。”雪懿拍了拍海利的肩膀“等毕业后她获得自由时一定会回来的，你就等着吧。”
“你想多了。”海利又是一阵苦笑“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时间也不早了，今晚该加班的时间都干这个了，回去休息吧。”说完海利搬着雪兰回了屋子，雪懿似乎是还有什么话说但是看到海利这个样子又不好开口。海利回屋后关了灯，钻进了被窝里，但是久久不能入睡，他的脑海里浮现了过去的点点滴滴……尽管他刻意不去回想这些东西但现在似乎这脑子是不受他的控制的。辗转反侧，失眠的感觉可真是难受啊，后来又是那雪兰的清香使他的心灵平静下来。
一个星期后其他年级的人也相继返校了，这份短暂的宁静也随即被打破。相比高三年级的人这些家伙带来的牢骚和抱怨更是多了，不仅仅是因为假期短暂更重要的是学校的商店还没有开门。以前的那个老板不干了，现在又没人来招标，在这种情况下学校仍然不肯开放校门。这呼声是越来越大，搞后勤的人还是很聪明的，乘机拉起了本来是属于别人的生意，就是来卖夜宵。每晚食堂而楼开放，出售包子，粉面，方便面和烤肠等食物。这招还真行，每天晚上这儿都是人满为患的，但是这还是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好在没过多久新的老板来了，这才安定了后方。
首月十五的那天晚上校门口来了一个卖汤圆的，一时间是熙熙攘攘，场面有些混乱。海利是从门外一直挤出路边的，虽然说在今晚吃汤圆是个传统但是海利一看这场面就毫无兴致，更何况他不喜欢这个东西，还是早点回去吧。不对哎，他发现雪懿没有在这儿等她，难道她还在自习。海利又走回几步，通过侧门看了看教学楼的情况，发现尖子班的教室已经熄灯了，那么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回去了。海利还是等就一会儿，叹了一声气后转身准备回去，没走出几步，背后响起了夏雪懿的声音。
“等等啊，我还没走呢。”海利回头一看见雪懿端着一个纸碗刚从人堆里挤出来，她小跑着来到海利跟前“我一下课就来了，可是只买到一碗，不过我拿个两把勺子，将就一下吧。”
“啊。”海利觉得心中有些愧疚“对不起啊，我以为你先走了。”他低下了头。
“哎，别说这些。”雪懿将一把勺子递给海利“快趁热吃了吧，别想多了。”
海利感到有些鼻酸但还是忍住了，尽管他不爱吃这个东西但现在又觉得眼前的汤圆又是无比的香，他感到了一种温暖，似乎是来自家人的。不过还是别想太多，和雪懿你一个我一个的吃起来。
这时间是越来越紧张了，现在的高三年级已经彻底摆脱了之前那种安静甚至是寂静，转而已经是沸腾疯狂起来。看来暴风雨已经来临了，这将是最后的奋斗，雨后的彩虹也即将会出现。在这一阶段复习已经是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各种考试，大大小小的考试每天都会有，一天还有好几趟。以前的话不管是什么考试，考完后老师们多多少少会把试卷讲解一下，而现在考试以后就是把答案发下来，让大家对一下，不明白的地方单独去问，下一节课时就要另外考一趟。老师们也是疯狂了，学生们更是发飙了。面对无边无岸的题海不要紧，关键就是考试后得面对一张张成绩表，不少人在这个时候成绩就像股市一样不稳定，那分数的起伏简直和股票的涨跌差不多，那一涨一落的玩的就是刺激。这可真让人心脏受不了，心里素质好的只是唉声叹气一时间走不出阴影，承受能力不好的就是嚎啕大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是彻底的崩溃。只有少数人才能沉静下来，还有的那是些已经身经百战的人，都感觉不到痛了。现在要想挺过这个时期仅靠努力奋斗还是不够的，更要玩好自己的心态，这也是老师们非常强调的事情，调整好心态那是相当重要的，面对起伏不定的成绩要做到心态稳定，不能大喜大悲，笑到最后才是王道。虽然老师们天天是这么说，但是好像每天都有发飙的人，不好的情绪的确是需要发泄的，但是要做的有度，能控制就行。
海利比较也只是个一般人，在这一系列考试中他的成绩波动也是比较厉害的，通常是胜少败多。尽管他知道眼前的这些数据都不是怎么重要，还没到最后的时刻可他心里就是背了负担，心里就是不怎么舒服。虽然在学校里看起来他很是稳重没表现出什么情绪但是回去之后却是在无声的抓狂，发飙还有想摔东西的冲动，甚至是在被子里痛哭。宝般和雪懿当然看得出他的心思，也都勉励过可是要度过这关还是得看他自己。和大多数人一样经历了无数次战斗后成绩和心态也便稳定了下来，这时候海利是处于所谓安全线之上的，剩下要做的就是再加一把劲努力往上爬。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关于他家里的事，种菜这行虽然每个季节都可以出产品但是总有那么一段时间要干培种，育苗然后就是等待，这是无事可做的。他的母亲就决定利用这些时间南下去一个本地人开的厂子里打点工，为的是筹集钱将来给海利动手术。这件事深深打动了他，做人一旦学会感恩，那就会得到无穷无尽的精神力量。
距离高考还剩下仅仅一个月，虽然压力是更大了可是很多人却觉得精神多了，学习效率也升上去了，也是是他们已经看到了黎明前的光芒，想加快脚步早点到达终点。海利也是如此，他现在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下自习后不再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而是神采奕奕的小跑着回去。洗澡之后照例泡上一杯茶然后开始看看复习资料和错题集或是坐坐练习。没进行多久他的手机响了，海利皱了皱眉头拿起手机看了看，这不是家里或是雪懿打过来的，而是一个外地号码。通常他面对打过来的外地号码一般是直接挂掉或者不理会，但他看到这个号码后犹豫了一会儿，因为这是一个乔市的号码，难道会是她吗？海利又想了想这不可能，没几个人是知道他的手机号的，难道那个她也是不会知道的，这也许只是个骚扰电话什么的不过他觉得接一下也无所谓，反正以前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接这种电话靠着智商压制对方的人。正当他接时对方已经挂断了，海利想打回去但还是算了吧，继续拿起书看了起来，可是此时他的精神却不能集中。正当烦躁之时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海利想了想还是接吧。
“喂，你好，你是海利吧。”话筒里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陌生但又是熟悉的，因为她说的是地道的阳适话，海利判断这肯定是那个叶迪。不过他心里是一点都不激动甚至是有些厌烦“恩，我是。”他的语气很生硬，似乎只有当初面对纪东的时候他才说得出这种语气的话来。
“啊，我是叶迪啊！你……你现在还好吗？”叶迪似乎是感冒了，她的嗓子似乎有些沙哑无力。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别来打搅我了，我得去休息了。”海利好像有些不耐烦。
“哦，那好，晚安。”叶迪似乎是有些沮丧。
通话结束后海利用力按下挂机键然后将手机扔到一边，又猛的喝了一口茶水。看得出他在生气甚至是有些愤怒，但是发热只是顿时的，冷静下来后又觉得刚才自己有些过分了，不应该这么粗鲁无礼的。但是他又觉得是叶迪先不义现在也别怪自己不仁，他现在是觉得自己和三四八五班上任何一个人的情义都比这个叶迪强！不过又想到这叶迪不是已经抛弃自己了吗。吗问啥在这个时候会打电话过来，难道真的像雪懿所说的叶迪是不情愿的，难道这背后有什么玄机，难道叶迪真的会回来？这晚上，海利又要失眠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