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几何出门先是和警长王超去了一趟420寝室，除了新发现的那个血字，其他还是没什么特别。于是林几何带着安西述去了一趟邻雨的办公室。
邻雨以为林几何只是例行公事地来询问一下尸检报告的问题，于是便把死者的确切死因复述了一遍：“死者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案发当天化学检测科的同事在案发现场检测到的一氧化碳浓度高达1000PPM，但那时距离死者的死亡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而且寝室门也在发现死者后一直开着通风。所以初步估计死者身亡时身处的环境一氧化碳的浓度起码有6000PPM。而正常人可以忍受的极限是800PPM。”
林几何听到这儿，莫名地冒出“凌七七果然不是正常人”的想法，自己是驱魔师从小就接受训练，所以那点浓度的毒素自然是对他无碍，但凌七七一介弱女子，那天可没见她有什么不适。不过她那么兴趣广泛，说不定还参加过毒气研究社呢。反正是个奇怪的女生。
“不过，”邻雨顿了顿，安西述暂时停止摆弄邻雨办公室里的人体标本玩具，他以为那个嘴上不饶人的女人又要挑他的刺。
安西述说话从来不留情，但也没谁敢反驳他，在他面前，男男女女都会自觉低他一等，比他帅的没他有钱，比他有钱的没他有脑子，比他有脑子的，唉，那还真没有。也就林几何这样蠢萌蠢萌的呆子才敢在被逼急了的时候当着他的面说：瞧瞧你那尖酸刻薄的样子。所以那天被邻雨当众那样反击，他记住了。
“不过什么？”被邻雨盯着发毛，安西述忍不住问。心想不过就是玩一下这些人体标本嘛，干嘛那么小气。想着，安西述就走了两步离那些标本远些，以此表示“不玩就不玩，了不起哦”。
“不过，”邻雨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李双喜可是有手有脚的人，检查尸体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有被捆绑过的痕迹，面对6000PPM的一氧化碳环境，那就是一个密封的毒气室啊，他怎么不逃？”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林几何倒是挺愿意相信是这个原因，但当着两个搞科学的人说出来总让人感觉有点神经兮兮。“鬼上身？”
“无稽。”林几何就知道安西述要来捣乱，每次说到魑魅魍魉安西述都嗤之以鼻，每次都会教训他说“都什么世纪了，多些讲科学少些讲迷信好吗”。
“我倒觉得这个猜测是目前证据分析来看最有可能的，不然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坐以待毙？在案发前也没有凶徒入室的迹象。”邻雨笑着说，她倒想刺激看看安西述这个天才能怎么反驳
安西述没有接话，见林几何和邻雨都满脸期待地等着自己说话，他转过身去继续玩标本：“这是心脏做得还挺逼真的嘛，摸上去还滑溜溜的。哦对了，林几何你赶紧的，我还要回去补眠。”
见安西述忍着不参与，邻雨只好说：“我听说啊冤鬼身上会飘浮着一阵浓重的阴气，林主任，听说你对鬼魂学说颇有研究，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这李双喜中的毒根本不是一氧化碳，那案发现场的烟雾也不是香烟燃烧散出的，而根本就是冤鬼身上的阴气呢？”
“这倒是有……”林几何刚想接话就被安西述打断了，在科学界混了那多年他可受不了别人一本正经地讨论怪力乱神：
“李双喜不逃，或许是根本逃不了。李双喜的烟龄起码有十年了，肺部长期受烟雾毒素摧残，肺气肿、慢性支气管炎、慢性气道阻塞估计该有的都有了。免疫力更不用说了，听说他日夜不出门宅在宿舍里玩游戏是出了名的，这样的生活作息现在不死也迟早猝死。试想，这样一个身体素质差劲的人在瞬间吸收大量的一氧化碳之后怎么会有体力逃脱？”
“普通香烟燃烧后能被人体吸入的一氧化碳浓度大概是400PPM，但是证据显示当时李双喜吸入体内的一氧化碳浓度高达6000PPM。”见安西述入坑了，邻雨开始正经地和他探讨起来：“如果不是乱力怪神，我真找不到理由去解释李双喜是怎么吸入这么高浓度的一氧化碳。
“6000PPM也只是估算的，说得不好听就是蒙着猜的，毕竟检测不是案发时立即做的。有了时间差就会出现错漏。而吸入一氧化碳致死的原因是血液的输氧功能受阻，一氧化碳进入体内后与血液中的血红蛋白结合，这种结合能力是氧气的两百多倍，因而致使生物因体内缺氧而死。我就想问，一氧化碳浓度超过了致死量，四千也好五千也好，有分别吗？”
“你的意思是？”林几何还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是，超过致死量后，李双喜就已经死了，这时候再注入大量的一氧化碳来营造假象……”
“可是，”邻雨打断安西述的话，“这也不能证明不是鬼魂所为啊？相反地，乱力怪神更容易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吧？现场可是没有入室的迹象，甚至可以说案发现场从头到尾就只有李双喜一个人。”
“你能证明这个世界上有鬼？”安西述不客气地问道。
“你能证明我不能证明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我……”
“1913年，封门村灵异事件。1984年，375路公交车灵异事件。”邻雨可不给安西述机会去证明，她说：“如果我用这些事件来证明这个世界存在鬼神，那你能证明这些灵异事件里面的乱力怪神之说是子虚乌有的吗？”
“……”安西述没说话，只是弱弱地补了句：“那时我还没出生呢。”
“那好，猫脸老太太这宗灵异事件你总听说过了吧？”看着安西述沉默的样子，邻雨估计自己是不用详细说故事了，于是继续说：“我呢就证明了鬼可能存在，但你呢又没办法证明不存在，所以究竟谁对谁错呢？”
“你……”
“我就想知道，即使聪明如你天才如你，你能完成这样一宗完全没有一丝人为痕迹的室内谋杀案吗？”邻雨又把话题带回案件。
“我……”
“难道这凶手是比你还聪明的人？”
“……”
林几何可从没见过安西述被逼到这个地步，更没见过有人能令他词穷一语不发地呆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