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随着范仲绕过前厅来到后院内宅，春意扑面而来。
他们走在青石铺成的一丈余宽的小道上。道两旁种着一人高的桃树，桃花灼灼，开得正盛。粉红色的花朵团团簇簇，春风携着缤纷的花瓣在空中翩跹，几只圆肥的鸟儿叽叽喳喳在枝杈间跳跃。
道路延伸向前，变成了一座小小拱桥，坐落在一条清流上，想来是从城外卫河引入进来的。清流略宽之处形成了一个数丈宽的池塘，池塘旁假山林立，另有一个可容纳四五人的小亭浮于水上。小亭四面轻纱浮动，曼妙至极。
这样清晰雅致的设计，实在不像是出自刚刚那位柳将军之手。
白笙自幼在山中长大，看惯了山青水绿的自然美景，如今置身这别致的庭院内当真是应接不暇，鸟语花香伴随着潺潺流水，不由感叹柳将军真是好福气！
她随着范伯来到栁府的一隅，这是一个看似独立的小院儿。院门之上的牌匾上“茂林”二字苍劲有力，独具风骨，想必这名字是取自于王羲之的兰亭序中描述竹子的“叠石流泉，茂林修之”之句。屋后有一片茂密竹林，风吹着竹叶沙沙作响，可不正是应了“茂林”二字。白笙打量着屋内的设施，简单干净，甚是满意。
范伯见白笙一路上对周围景色喜欢，嘴角洋溢起笑意。
“姑娘一路辛苦，不如稍作歇息，老夫不便多扰。午膳会由鄙人的孙女婉儿送至姑娘房内，这两日姑娘若是闲暇，不如让婉儿带姑娘四处走走，也好方便日后出入。”
白笙听到婉儿的名字不禁莞尔，怕是失礼，连忙谢过范伯安排的周到入微。
到了晌午，范婉提着食盒来到茂林，将食盒轻放在桌子上后微微垂首对着白笙轻轻服礼。“午膳简单，不知道是否合白姑娘口味。爷爷叮嘱婉儿，白姑娘是将军贵客，婉儿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白笙见她正值豆蔻，只是生得圆润，原本清秀的五官长在一张胖乎乎的圆脸上，双目清亮透着一丝姣姣，俩颊粉嫩，甚是可爱。她自有记忆以来身边便只有师傅一人，还是第一次与女孩子相处，对婉儿很是喜欢。
“婉儿客气了，我初来平城，对这里的人事都不熟悉，日后还要请婉儿多多关照呢。你若不嫌弃，便唤我声姐姐吧。”
婉儿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衣着不同于当下汉人贵女们的华袿飞髾，也没有层层叠叠的带饰。简单的一袭白衫，如墨的长发仅用材质特殊的白色丝带束于脑后，素净的脸上不施胭脂水粉却清丽非凡。她忍不住想到平日在话本子里看到的翩翩仙子，想必就是眼前的样子吧。她望着白笙恍惚了一瞬，连忙回过神来答话。
“爷爷嘱咐婉儿带姐姐熟悉平城。但想必姐姐路途劳累，不如午膳后稍作歇息，待到晚上我再来寻姐姐。恰巧今日是羽族人的复苏节，羽族为了庆祝冬去春来，每年都在城外的卫河旁举办篝火晚会，结实陛下和将军也都会参加呢，热闹得很！姐姐也同我去玩玩好不好？”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风夕，想到那席白衣，白笙有些恍惚。竟然已经过去了六年，那时自己还只是个小女童，想必他是认不出自己的。
“那就麻烦婉儿了。”如此场景她还从未体验过，不由也有几分期待。
当晚，当白笙和婉儿来到外郊时，这里已经人潮涌动。
羽族人在卫河边的空地上搭起一个巨大的篝火，驱散了初春夜晚的丝丝凉意，不远处的河水在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
有健壮的小伙子赤着胳膊，在心仪的姑娘面前跳着舞。他们热情洋溢，健壮的肌肉泛着青春的汗光，被火光烘照成红色。姑娘若是愿意接受小伙子的爱意，就会对着他们唱起甜美的歌，歌声如黄鹂婉转动听。也有很多汉人和羽族人民一起围着篝火拉起一个大圈边转圈边跳着舞。
她们在人群外站定，白笙因为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地场面，反而不敢轻易进入人群。万一有男子对着她跳舞，她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婉儿看她面带怯意，笑着道：“笙姐姐，羽族人民虽然热情友好，但原本族里为了保持血统的统一，是禁止与外族通婚。直到平城被柔然攻陷，羽族人民沦为奴隶，不得已屈服于他族。后来陛下北伐，攻下平城，解放了族人，但是他们至今还有很强的排外性，男子更是不会轻易向外族女孩示爱的。”
白笙也为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汗颜，怎么会自恋得就以为会有男子向她示爱……但是她马上又想到了更关键的问题，“你们刚来到平城时一定也艰难吧？”
婉儿看着她不知是因为刚才的羞赧还是被火光映射得粉红的脸颊，笑着道：“倒也没有，说来也真是传奇，我们刚来到平城时羽族人民虽然没有奋起反抗，但是由于多年的奴役生活也并不友好。”
“后来有一天现在的族长突然带着数千族人在陛下的住处外膜拜，连陛下自己都糊涂了！
原来在我们到来的数月前，原老族长就病逝了。但是在他合眼之前竟然说了四个字：风夕凤兮！族人们都认为这是老族长受到神的指示留下的神示。后来他们听说了陛下的名字，自然就把陛下认成了神使，更何况羽族本就奉火凤为神。”
白笙的目光渐渐沉静下来，她望着不远处的篝火，连声音仿佛都变得悠远起来，“婉儿，你相信这世间有神吗？”
婉儿不知道白笙为什么突然认真起来，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婉儿信的！神是存在的。听说凤来大陆之所以叫凤来，就是因为一只巨大的火凤带着我们的祖先在此定居。既然像凤凰这类的神鸟都是存在的，那么神也一定是存在的吧！”
白笙小时也在凤来历史里面读到过这个传说。相传他们的祖先原本临海生活，有一天海水突然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从远处向岸上涌来，就要将他们吞没。正在人民绝望等死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凤鸣从远处传来，只见一只巨大的火凤快速地飞向这边，数息的功夫就来到他们面前，它落在地上，竟然口吐人言，让他们登上它的背。
火凤驮着人们逃离了巨浪，来到内地，也就是现在的凤来大陆。人们在这里重建家园，繁衍生息，发展至今。所以其实不止羽族奉火凤为图腾，凤来大陆上的各个名族都膜拜火凤。
白笙想起师父和自己的身世，肯定地说：“嗯，神一定是存在的。”话音还未落，就有羽族女子向她们跑来，拉起两人的手就跑进人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