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良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公主逼婚一事,他略有耳闻,只是最近太忙了,没来得及过问。
他背负着双手,徐步来到任贺天面前,幽幽一叹:“遥想当年,为了这门婚事,皇后特意来求朕,怎么到了如今……”
任贺天已涨红了脸:“老臣对不起皇后的厚爱,辜负了皇恩,老臣有愧。”
“罢了,既如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只盼着令郎以后能迷途知返,别再糊涂下去了。”
“皇上,你同意了?”
姬玉良颔首,心事重重地坐回了龙椅,不是为了刚刚对方推掉的婚事,近日突发事件接踵而来,令他防不胜防,焦头烂额,这厢还没把奔雷盼来,那厢公主又出了事。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尹凝语留在皇宫。
话说这么顺利地就把婚退了,任贺天心中感叹,以后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公主措不及防的出现,也不用惧怕她的咄咄相逼,正暗自窃喜间,突然看见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姬玉良阴沉着一张脸,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想当然地认为皇上虽满口同意了退婚,但心里却觉得龙威受到了侵犯,不由得头皮一麻,腿一软,颤声道:“皇上,老臣……”
姬玉良奇怪地扫了一眼脸色灰白的臣子,随即恍然大悟,明黄耀眼的袖袍一挥:“朕只是在想心事,跟你无关,你退下吧。”
等受到惊吓的任贺天退下后,姬玉良接着想,尹凝语不能在留在皇宫了,想到这里心里陡然起了杀意,皇后温婉的笑颜蓦然充斥脑海,他愣了一下,随即将那个嗜血的念头抛弃了,她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妹妹,若是把她杀了,只怕九泉之下的皇后也不会安宁。
思来想去,她是绝不能继续留在皇宫,又杀不得,姬玉良老神在在的眯起眼睛,有了两全之策。
很快的,皇宫里流言蜚语,说尹郡主被皇上逐出皇宫,面上的说辞却是尹郡主身体不适,主动要求回郡主府调养身子。
不过姬玉良有意封锁此事,闲言碎语的风偷偷摸摸刮了一阵后,就彻底停息了。
青璇的状态有所缓和,不计前嫌地让映影去打听尹凝语的下落,映影带回来的她惊愕,然后习惯性地窝在软椅上,对着窗口,陷入沉思。
尹凝语被赶出皇宫了,这个结果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青璇造成了,但青璇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旁人只能看到事情的表面,当事人只要不是傻的,都能摒弃表面,探索深层面的东西,努力洞察真正的原因。
青璇觉得,自己可以确定了什么。
姬玉良不顾情面的将尹凝语赶出去,很显然,是怕她跟青璇说些什么,从而——
让青璇自己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么一来,尹凝语就显得很无辜,为了掩盖某些事情,被迫做出牺牲。
在温泉时尹凝语盯着自己时说的话犹言在耳,此此时的青璇恢复理智,细细品味,竟觉得她看似疯言疯语,但也不能排除可能性。
可如果是真的……
窗外天空湛蓝,阳光普照大地,窝在软椅里的青璇,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她慢吞吞的下了软椅,想到外面透透气,好巧不巧的,在藏月殿的门口迎上了姬玉良。
姬玉良换下龙袍,穿了一件绣着游龙戏凤的银白色衣裳,风度翩翩,老当益壮。
“父皇。”青璇不咸不淡的唤了一声。
来之前姬玉良对着镜子努力褪去脸上的忧态疲态,这时看起来确实意气风发:“我的宝贝璇儿,这是要去哪儿?”
青璇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还能去哪,皇宫再大,风景再美,天天看也看腻了,就是随便走走。”
“这样啊。”一双锐利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探寻,未见任何异常后,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那父皇陪你走走。”
青璇瞥他一眼,微撅起的嘴像是在赌气,嘟囔道:“我哪敢劳驾父皇你呀,父皇还是陪伴奏章和那些大臣们吧。”
说着,不着痕迹地避开姬玉良想要揽上自己肩头的手,自言自语:“我去找语姨,这两天她怎么没来看我?”
银白身影顿了一下,姬玉良僵着笑脸,刚想说什么,青璇像明白过来似的,懊恼道:“我怎么给忘了,那天在温泉,我冲她大吼大叫来着,语姨是不是生我气了?”
念及至此,迫不及待想去找尹凝语赔罪,可是姬玉良快步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的脚步,歉意道:“你别去了,你语姨不在皇宫。”
“那她去哪了?”青璇明知故问。
映影懵懂的看着自家主子在皇上面前做戏,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黑袍子跟在后面,看得饶有趣味,又心怀疑虑。
略一沉吟,姬玉良习惯性地双手背负,徐声道:“我也不瞒你了,你语姨身体一直不好,为了不让你担心,所以一直瞒着,最近病情恶化,头脑也跟着糊涂了,说话颠三倒四,胡编乱造。她自己意识到病情,主动要求去郡主府养病,父皇也不好强留,你语姨见你情绪不好,于是也没来跟你打声招呼就走了。”
青璇恍然大悟:“难怪那天我觉得她很不对劲,话也是说的莫名其妙,我不知道她有病,冲她大吼大叫了一通,现在想来,真是很对不起语姨。”
姬玉良面含微笑的摸摸她的脑袋:“傻瓜,你语姨怎么舍得怪你呢。”
“父皇,那璇儿去飞翎城看看语姨可好?这几日不见,还怪想她。”
来之前姬玉良已经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都想好了对策,所以不慌不忙应付道:“不可,御医嘱咐你语姨最需要静养,为了她的病情着想,我看你最好还是别去打搅她了。”
青璇闷闷不乐地作罢,哼哼唧唧地跑远了。
抬头扫了一眼耀目的太阳,姬玉良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长嘘一口气,这个古怪刁钻的小丫头,总算是被他搪塞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