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回到玉府。先履行了对骡子的承诺。
用胡萝卜喂它喂了个饱。
望向天边的新月，玉玲珑仍在犹豫。那个人不走的话，之后的计划就很难执行了。我······也是身不由己，不要怪我。
至于被她赶走的下场必定会十分凄惨，她也顾不上了。
回到自己的厢房。
正要点起灯火。
“来得不早也不迟呢。”
“李先生！”
李墓人却早已在这间厢房里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间房间是玉玲珑的闺房，要是让李墓人仔细察看，说不定她是玉小姐的事很快就会暴露给他。
“你是什么时候······”
“到了没多久。”
玉玲珑却不敢松懈。李墓人回答她的语调完全没了白天时的兴奋和喜悦，简直是处处给她碰软钉子。
“既然先到了，为什么不点灯？”
“有些事，在黑暗中比较好谈。”
玉玲珑安不下心来，勉强笑道。
“不管怎样还是先点了灯再说吧。”
转身手脚利落地取下灯罩，点燃灯油，但火光亮起的瞬间，坐的远远的李墓人弹了一下手指。玉玲珑双手微微一痛，火光登时扑灭。
“你这是！妖法！”
李墓人没有回答，默默地不说话。玉玲珑不敢再随意尝试，发疼的十根手指和此间诡异的气氛都让她有些害怕。
李墓人此时冷冷道。
“我有件事很不明白。”
“······什么？”
“为什么不惜满嘴谎言也要赶我走呢，玉小姐？”
“你知道我是谁了？”
玉玲珑显然吃了一惊。她早已察觉李墓人语气怪怪的。可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被揭穿身份这种尴尬的局面。玉玲珑心思灵活，人又伶俐机智。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就理解了状况，同时恢复了冷静。
“为什么你会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的身份，还是知道你今晚要借机将我驱逐出府？”
“······”
那仿佛脑子里的想法一次性被人窥看干净一般的厌恶感涌上心头。
玉玲珑此时全然陷入了被动，她不知道李墓人究竟对她的目的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现在摆出了这种冷酷模样的李墓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可心中却还不太害怕。这是她家的大宅，虽然其他下人的住处还离得远，可是只要她扯开嗓子一叫，李墓人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
所以她一边警戒着坐在远处的李墓人，一边准备大喊出声。
“我劝你别随便乱叫。”
但这个手段也被李墓人看破了，玉玲珑心中一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墓人心道时间到了。
“你看窗外。”
这个时间绝对是一片黑暗的窗外，忽地跟李墓人所说的一般亮起了灯火。亮光虽然不大，却直接照射到了这间厢房的窗户上。要说不是故意的都不信。这就等于在说，李墓人在府里还有帮手？
玉玲珑惊慌道。
“那是？”
“春燕知归堂的灯火。”
春燕知归堂向来只有四位先生能进去，一般的下人不得允准进去也要受罚。李墓人虽然能进去，可他人明明还坐在这里。
“你······”
李墓人淡淡道。
“那是因为我收服了齐先生。要是你有什么古怪的举动，我只要在灯光上留个影子，他会立刻大叫大嚷让所有人来围观你大小姐的厢房里藏了个男人。有齐先生为我作证。那时候就不是我李墓人强闯小姐闺房，而是您大小姐私藏男子了。齐先生的为人你清楚，他干起这种事是不会犹豫的。”
李墓人把握住了玉玲珑的弱点。她是养在深闺的千金闺秀，这点连高元都认不出她来就知道了。这样的大小姐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名节。要是传出去她大小姐的闺房里藏了个年轻男子，依照玲珑姬的出名程度，这势必会成为哄传京城的丑闻。
玉玲珑没料到的事太多了。自己的想法什么时候被这人给看穿了，他什么时候收服了齐先生，最让她吃惊的是李墓人态度的转变。这种冷酷的表情是她从未想象过的。而且······里面好像包含着很多的······怒气？
“你对齐先生又做了什么？”
李墓人道。
“我对齐先生推心置腹，已成为了好兄弟，小姐就不必担心了。”
他这话倒是真话。因为他只是对齐先生说今晚想跟齐先生二人在春燕知归堂对饮几十杯。要齐先生去春燕知归堂点起灯光，备好美酒等李墓人去整治几道精美小菜。齐先生现在这灯光，不过是个醉鬼在等酒友而已。对玉玲珑其实一点危害都没有。
不过经过李墓人煞有其事的夸大一番，玉玲珑不信也得信了。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做这种事？”
“多亏了小姐满口的谎言和假情假意，我才能做回自己。还要对你说声谢谢呢。”
玉玲珑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地张合着小嘴，最后仍是只说了句。
“随便你吧。”
李墓人看玉玲珑已经老实了下来，提出了要求。
“我要跟你做个交易。”
“你想怎样？”
“很简单，我要受到老师应有的待遇，玉府的老师要以我为首。以后上课时间要由我来决定。还有，你，不能再动赶我走的念头。”
玉玲珑气的肩膀都在颤抖，大声道。
“你直接说你要把玉府别院全拿去好了！这种要求我不可能答应！”
李墓人郁闷道：怎么会是这种反应？难不成我的要求真的有些过分？喂喂，要是连这么基本的要求都不能答应还谈个毛线球啊。莫非这丫头又骗我？于是装作凶狠状。
“这本来就是我应得的。少跟我讨价还价！”
玉玲珑想了一会，才勉强道。
“就算我答应你。你以为你真的斗得过马翠环一系的人？她们现在是老实了些，那是因为你对她们还没有什么威胁。要是我真的答应支持你，她们就会对你群起而攻了。马翠环不是良善之辈，她跟江湖上的黑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别小看了她。”
李墓人想：真的？她是混哪个部门的，我怎么没印象。这三年来京城的黑道我也不太熟悉了啊。
“我的事不劳你关心，我只想知道你能否答应而已。”
“不识好人心！你去死算了！”
眼前的李墓人跟从前那个行事说话都十分收敛的青年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似的，让人觉得似乎没有威胁能够击倒他，没有谎言能骗过他。
玉玲珑恨恨道。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我果然看走眼了，我要赶你走果然是对的！”
“哦？那你就继续试试啊。不过明天开始我们两个人的事迹就会被写入戏剧，回目叫做李先生闺房戏玲珑。”
说着站起身来，一只手缓缓伸向窗外透入的灯光。要是李墓人这时候走上一步，齐先生不免就能看见影子了。
“你敢！”
李墓人皮笑肉不笑地道。
“意下如何？”
玉玲珑骂了好几句‘无赖’、‘流氓’、‘卑鄙’，才肯跟李墓人继续对话。
“要是我答应了，我能得到什么？”
“没有。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任何事就是天大的好处。”
玉玲珑咬牙道。
“这不是个交易！”
李墓人道。
“这是交易。用我的安稳来换你的安静。你似乎没有意识到我能对你造成多大的困扰？”
玉玲珑清冷的一笑，却显得玉容娇艳欲滴。
“你此举不过是想辱我名节罢了。你觉得，就算我名誉不佳，京城对我趋之若鹜的男子就会少了吗？”
李墓人知道这小丫头是虚张声势。这根本是模糊焦点。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即使没有男人喜欢她，名节依旧贵重无比。退一步说，玉玲珑要是不在乎名节，根本不需要再跟自己谈下去。毕竟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教书先生。在其他地方也造不成什么大的影响。
“要是小姐不在乎，京城大街小巷就会开始流传一首童谣，有分说道：‘玲珑姬好，玲珑姬妙，玲珑姬夫君谁知道；墓人高，墓人俏，墓人摘花谁知晓。夜半子时成佳话，千金闺房走几遭。你来瞧，我来瞧，瞧这对佳偶，一双凑成两个好’。”
玉玲珑俏脸煞白，像是要咬死李墓人一般狠狠瞪着他。
“你······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李墓人用同样的眼神回敬道。
“好人，只会被骗，被冤枉擅闯女子闺房，被污蔑成强奸犯，最后沦落大牢。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他的朋友，为什么要对他做这种事。”
玉玲珑呆了一下，霎时间理解了关键所在。她仍然不知道李墓人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可是她清楚了李墓人现在如此愤怒的原因。她有些慌张道。
“我······我没有想过要······”
李墓人冷冷道。
“我不清楚你要说的‘没想过’又是哪一出戏，可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根据我大明国律法，擅闯民居、涉嫌强奸者轻则三年牢狱，重则发配边疆。”
玉玲珑雪白的脸上血色全失，抿着小嘴仿佛十分痛苦一般，却没说话。
“玉大小姐，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已经是你的老师了。现在为师就教你第一课。”
李墓人缓缓走近玉玲珑，一字一顿地道。
“为人，要尊师重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