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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剧变

七十年前,开封城外夹龙岭。

时值六月,骄阳似火,热辣的阳光几乎将大地连同大地炙烤的一片焦糊,是人感觉张口就能喷出火来。

四个青衣短打的男人正围着一具绛红色的巨大石棺默不作声,四人面面相觑,表情各不相同,最老的那个眼中精光闪烁,满是皱纹的老脸看不出情绪来,只是嘴角不停的抽动着,像是在抑制着什么。

而两个中年汉子则是铁青着脸,双目怒火欲喷,死死的盯着那刺眼的红色石棺,愤怒中隐藏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剩下一个年轻的后生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的伸出手指朝着石棺颇为认真的数道:一二三……

还没等他数完,一个中年汉子猛的给了他个脑瓜,骂道:数弄啥,没一个没十个,都一个样子,里面的龟孙迟早要咋呼外来。

年轻后生颇为畏惧,一缩脖子朝后退却了几步,不知是怕那个中年汉子,还是在担心那具红色石棺。

另一个光头汉子笑道:阿山就快要带婆娘的人了,老二,莫要再对他这么厉害咯。

那老汉拿出一个烟锅袋,压上些许黝黑的烟草,点上后重重的吸了一口,道:赤蛟石棺,人屠玉椁,乖乖的哈,不知道里面镇着什么样的凶煞呢,真是看得起我们青衣陈氏,这是要跟咱们摆沙门子哩。

老二一脸凶相,狞声道:管他个鸟屎蛋,我现在就回开封召集人手追查,敢在中原大地上跟咱们五衣大家起眼角,灭他十族,陈青衣的名头可不是泥巴堆起来的。

老汉道:查是要查,现在要急的是石棺里的主儿该怎么处理,今个晚上八成是轮月,一个大意要是跳棺,那可就糟糕了。

光头汉子道:咋个处理,老头子你发句话。

这时那年轻后生眨巴眨巴眼睛,道:趁现在太阳高照,开棺晒尸,再来一把大火,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也玩完了。

说完,颇为自得的仰了仰脖子,一副邀功的样子。

老二怒道:老爷子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你瞎放屁。说罢,伸手又要去打他,却被老汉给挡住了。

老汉也不生气,而是笑道:山子又长进了,你这法子搞么一般的粽子没问题,对这赤蛟人屠棺却是没用的,这等凶棺里的货色,水火不侵,刀枪不伤,日月光华反倒是助它修行的大补之物。

年轻后生头皮一麻,心道:难道是传说中的“犼”,那是地藏王菩萨才能降服的尸王,阿爷,到底是哪个鳖孙要搞我们陈家,送了这么一尊凶神过来。

老汉敲了敲烟锅袋,对两个汉子道:找族人把这石棺抬回村里,用九镜五剑先镇着,等到了晚上再处理。

光头汉子一惊,道:爹啊,这凶物带回陈村要是出了啥幺蛾子,咱们陈家就全完了。

老汉哼了一声,道:那扔在这里咯,要是跳了棺,这四里八村可就要变成人间鬼蜮了,到时候咱们陈村就能幸免?

光头汉子低下头默不作声,老汉又说道:我陈青衣走南闯北,纵横阴阳几十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识过,今天这棺里就算蹦出个齐天大圣,老子也能压它一头。

年轻后生瞥了一眼那绛红石棺,只见棺盖交缝衔接处每隔半尺距离便镶嵌一枚暗金色玉石,那玉石没有传统玉类的温润柔和,反而散发着近似金属光泽的犀利之气。

据说古时候皇帝老儿处死文臣武将皆用玉制刀具,当年岳飞冤死风波亭便是用玉环刀行刑,大概是以为灵玉通魂,能够消解怨气,看来再坏的人做了亏心事还是有所顾忌的。这种玉器就被称为为人屠玉,奉真龙天子令,染文武百官血,其实是杀气冲天的凶物,要是供奉一块人屠玉在家门之外,则鬼神惊惧,亡灵辟易,牛头马面远远见了也得绕着走,可以镇宅保平安,但是只能放置在屋外,要是藏于家中,则同样会杀气克己。

而眼前这具石棺之上竟然镶嵌了三十六块人屠玉,不,已经不是三十六块了,有些地方只剩下原本镶嵌时留下的凹槽,细微数一下,少了八块,原本暗合的天罡之数已经被破坏,人屠玉的镇压功效也不知减弱了多少。

年轻后生仰头看了看天,西北方不知何时飘来一方浓重压抑的乌云,远远看去,一片阴暗灰败之色,山雨欲来哟!

临近下晚,夕阳残照,陈村祠堂前的空地上,那绛红石棺依旧静静的横躺在那里,围着棺身四周摆放了九面古朴花锈的铜镜,造型别致,工艺很是精湛,雕琢着蟠龙,白虎,朱雀,饕餮,貔貅等等九种上古神兽,张牙舞爪间睚眦怒目,溢满凶蛮之气。

九镜围着石棺相对,镜光闪烁间纵横交错,极为晃眼,好像在石棺上交织了一张看得见摸不着的罗网。

青衣老汉领着一帮陈氏族人在不远处打量着石棺,半晌,转头道:等满月一出,封上五剑,今天晚上就能平安度过,明天再妥善处理。

众人皆点头应诺,虽然心中很是不以为然,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但是明里却不敢质疑,青衣陈氏,族规等级森严分明,族长的话就是天。

不多时,等到大地完全沉寂下来,柔和皎白的月光倾泻如雨,那光头汉子领着五个青壮年走进祠堂,先是拜了拜陈家列位祖先,祷告了一番。

正要转身下场时,他无意中瞥了一眼香炉,三支香同时点燃,却烧成了两短一长,这是哀香,是凶恶之兆,光头汉子心中咯噔一下,涌出阵阵不安,抬头看天,只见淡淡黑云在夜空中飘摇不散,渗透出模糊光芒,说不出的阴冷之感。

黑莲探月,这可不是什么好天色,每逢此时,阴阳失调,煞气升腾,常有恶鬼妖魔趁机作祟。

快,五剑封棺,莫要耽搁了时辰。

光头汉子越发感觉到不安,决定先下手为强,等到五剑将月光转化为杀气,石棺里的东西不死也要脱层皮,就算是起了什么变故,凭他们陈家的手段总能对付得了。

那些青年听到命令从背后各拿出一个长条状的包裹,翻身进入场中,动作迅捷便朝石棺冲去,方一接近到九面古镜的范围,刹那间只听一声轰隆闷响,竟然凭空打响了一个巨雷。

在光头汉子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道阴惨惨的幽绿色闪电如毒蛇吞吐的长信,从九天之上游离而下,似乎受到了古镜的吸引,猛的在石棺之上炸响,那九面铜镜被震得斜飞激射出去,连着那五个青壮年一同被掀翻倒地,顿时人仰马翻一片狼藉,全都没有了声息。

是阴雷!阴雷非天雷,传说中是阎王出行时,小鬼在前方开道的鼓声,然而光头汉子却明白,阴雷由邪气而生,只有出现非常邪恶的东西才会引发,难道有什么邪灵降生,和天地产生了冲突。

想到这里,他心惊肉跳的看向那口石棺,这一看,顿时头皮发麻,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上。

只见那石棺的棺盖已经被掀开了一个口子,几十枚人屠玉尽皆碎裂飞溅出去,人屠玉椁加古铜九镜,眨眼之间被破,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出啥子状况咯!

青衣老汉大惊,领着众人从后堂急蹭蹭的走出来,抬眼一看顿时老脸惨白,如遭雷击般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忽地传来一阵缥缈突兀的歌声,呢喃模糊,曲调起伏间很是诡异,竟然是女人所吟唱,听在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冰冷僵硬。众人循声看去,皆是悚然兢惧,那歌声竟然是从石棺之中传来。

老汉方一听到那歌声,瞳孔骤缩,表情变得无比狰狞恐慌,他仰头看天,嘶哑着声音道:是她们,是她们,还是不肯放过我陈家,苍天在上,你们会有报应的……

民国三十四年六月,开封城外突降暴雨,两昼夜不停,以致黄河水位暴涨,淹没沿岸数座村庄,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枕籍,一夜之间,传承千年之青衣陈氏香火血脉几乎几乎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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