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就在那里，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红衣女子将李寻天带到一处隐秘的断崖边，便是识趣地离开了。以她的聪慧，自是能看出李寻天与唐洁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是以如今对李寻天的态度也是客气许多。
“多谢了。”李寻天口中轻声道了声谢，目送红衣女子离开，随即目光落在了前方那一个清丽的人影身上。唐洁已经换上一身白裙，在这漆黑的夜里看上去格外得引人注目，此刻她正端坐在崖边，仰头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次看到唐洁，李寻天心中复杂又矛盾。他千山万水跋涉而来，就是为了能够见到对方，可在听闻对方已经成亲之后，他整个人又是万念俱灰，心痛如绞。如今唐洁已嫁作他人之妇，他心中自是不能再存有什么奢望念头，可心中情丝由来已久，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李寻天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走了上去。
“你来了……”唐洁轻声说道，微微侧身，似欲回头，却又没有回头。
“嗯。”李寻天轻声应道，缓缓走上前去，在她身旁三尺外的地方站定。
今夜无月，今夜亦无星辰，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不坐吗？”唐洁转过头来，看了李寻天一眼，李寻天亦是转头看向她，两人目光甫一接触，便是各自往一旁避了开去，仿佛尴尬一般。
听到唐洁的话，李寻天迟疑了片刻，终是如她一般，在那断崖边坐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抬头望着夜空，想着自己的心事。
气氛沉默得有些压抑。
终于，唐洁微微开口道：“你……怎么来了？阿姨的病怎么样了？”
“我娘她已经去世了……”李寻天低头说道，轻声叹了口气。想起母亲，他心中便是悲从中来，从他有记忆时起，他便没有父亲，是母亲一人将他抚养长大的。只不过，李氏身体一直不好，据说是得了一种治不好的怪病，李寻天眼看着母亲一天天身体变坏却是无能为力。听村里人说，在山林最危险的深处可能生长着能治百病的千年人参，于是，李寻天便打算去山林深处。只可惜，他在山林深处找了数日，甚至还遇上了不少危险，最后都是无功而返，等到回来时，却被村民告知李氏已经去世。李寻天痛恨自己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未见到，但也无可奈何，将母亲埋葬之后，他便再也不想待在竹园村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了，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什么？阿姨她已经……”听到李寻天如是说，唐洁亦是深感意外，旋及又是明白过来。所谓父母尚在，子不远行，天道门距离竹园村不知有几千里，李寻天会找来这里，自是说明了一切。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唐洁微微有些歉意道。
“……没关系。”李寻天微微抬头，轻声应道。
看到李寻天落寞的样子，唐洁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轻轻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
李寻天忽然深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通气，开口问道：“洁，你真的……成亲了吗？”
洁是李寻天以前一直对唐洁所用的称呼，只是如今说出口来，却是显得有些生涩。他本没有必要再这么一问的，但他还是问了。白日里听见唐洁亲口承认自己已成亲，李寻天心中虽是万念俱灰，但还是存了那么一丝希冀。他希望唐洁是骗他的，毕竟白日里是那华服男子说他自己是唐洁的夫君，唐洁只不过是回应了一个“嗯”字，而且，李寻天也不知当时唐洁的话会不会有些迫于形势而言不由衷。所以，在这里，他还想再问一次，好让自己真的死心。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可笑，一定要别人把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会真的死心。
李寻天就是这样。明明唐洁白日里已经承认了自己成亲的事，可他还是要再问一次。
当然，李寻天是心怀希冀的，只不过，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嗯。”唐洁沉默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她的这一回答，无疑让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的李寻天彻底灰心绝望，这一次，他真真正正地相信了这个事实，也不得不去接受这个近乎残酷的事实。
他的心在刺痛，他的身体在颤抖，他感觉到有无尽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一刻，李寻天只觉得生无可恋。
“……对不起。”唐洁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为什么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我们现在不是还一起坐在这里吗？”李寻天心中不甘道。
看到他的样子，唐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是修道之人，而你，只是凡人……”
“我也可以修道的……”李寻天还欲争辩。
“我们不要再争论这个了好吗？”唐洁有些幽幽地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李寻天蓦地沉默了下来。
他确实无话可说了。
唐洁说得不错，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我喜欢你你就非得要喜欢我，谁都一样。
李寻天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傻瓜，又像个无赖，明明对方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自己偏偏还不死心，还要去纠缠不清。
“……对不起。”他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去，有些歉意地说道。
唐洁没有说没关系，只是缓缓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天色，开口道：“我该回去了……”
李寻天看着她，又低下头去，什么也没有说。既没有开口相送，也没有开口挽留。
唐洁也似乎不在意他会不会开口，转身往远处走去，走了几步，又是停下身来，轻声说道：“寻天，我真的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帮你的……”
李寻天没有回答，唐洁也似乎并未等他的回答，她说完这句便离开了。空气中只余留着淡淡的香气，说明她曾经来过这里。
断崖边又只剩下李寻天一个人了。他独自看着夜空，听着风声从下方吹来，带着令人发怵的寒意，感觉自己心底的悲伤一点一点蔓延了开来。他闭着眼，仰躺在地面上，有种想哭的感觉，却又是流不出泪来。
“今后……该何去何从？”李寻天心中喃喃道，他再次迷茫了起来，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片刻之间，他又是想起那位神秘黑衣男子的话来，不觉暗自握紧了拳头。
“我不能这么没有出息！”李寻天心中自言自语道。他睁开眼睛，望着头顶漆黑的苍穹，眸子里闪过坚定的亮光，“我要修道，我要证明给你看，我们，是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
李寻天没有注意到的是，唐洁离去之后，在他身后的黑暗中，一块巨石的后面，一个身影凝望了他许久才离去。
“寻天，其实当年师父带我走时，我曾经求他带你一起走，可师父说，你与修道无缘……对不起。”
这个身影，正是假装已离去的唐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