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他昨晚做梦又叫那个“阿琪”了。”工作间隙,文华来找我,优雅美丽的脸上掩饰不住隐忍的焦虑。
我能理解她——她老公顾俨如今是北京城富人圈子里赫赫有名的人物,执掌数亿资金的金城私募的操盘经理——金城私募这几年发展很快,去年门槛还是八十万,今年已经提高到一百万,据说原来承诺的100%保本已经降到90%保本,就这样条件越来越苛刻,找上门来的有钱人还是络绎不绝!
金城从不做广告,完全靠口口相传——去年他们给客户赚了40%,就算是大盘从6000点直泻1600点的08年,据说他们也有超10%的收益——在这个银行定存一年2%的利息赶不上通胀,而房市被zf严控,股市又很没谱的时代,有钱人要找个稳健增值的放钱的地方容易吗——顾俨为了操作灵活,不希望金城盘子太大,结果越限制越有人哭着喊着非把钱给他——这么炙手可热的老公,能不万众瞩目吗?何况顾俨三十出头,斯文儒雅,实力派和偶像派合一,怎么看怎么是个美女心目中可排第一类的钻石级男人。
“你别杞人忧天了”,我安慰她:“你家顾俨整天忙成那样,你让他拈花惹草他也得有那个功夫儿啊!”
“你不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叫这个“阿琪”了,光我听见已经有过三次了——你知道我们,他操盘压力太大越来越神经衰弱,一点声音就醒,醒了就睡不着;我又要照顾孩子,所以从前年开始夜里我们都是分房睡的——他要不是声音太大我都听不见。头一次我也没注意,就当普通说梦话;第二次我留了心,后来还找机会问他“阿琪”是谁,他也没理我!”
“你都当面问他了,何不问个清楚?自己在这瞎猜?”
“他那个性子,除非他找你说话,一向问他三句答你一句——吃着饭还要看电视上的财经报道呢,有时候跟他说话他都听不见——基金经理这活真不是人干的,他这人又实诚,人家的钱放他这生怕给人做赔了,忙得一天到晚脚不沾地。”
“你也知道他这人实诚——那你问他的时候他什么反应?你陆经理阅人无数,他就算不说话,你看不出来他有没有事情瞒着你?”
“就是看他傻乎乎的“啊”一声,然后就接着看他的财经新闻去了——跟平时一模一样,我才觉得自己是瞎疑心——要说我跟成百上千的客户打过交道,他要是心怀鬼胎,我肯定能看出来!”
“这不结了,那你还担心什么?问问他周围有没有什么叫“阿琪”的朋友,说不定是他的客户或者同事什么的——他这天天琢磨财经股票的,说不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呢。哈,不会是什么股票叫什么“琪”的吧?”我为自己的创造性思维的玩笑小得意了一下。
哪知道文华真的坐到我身边来,拿过我的笔记本道:“我看看——中小板和创业板我不熟。”在我的小黑桌面上找了一圈,道:“你用什么交易系统?”
老天,她真要去查股票的名字,走火入魔了吧?“我根本就不炒股票!装什么交易系统?”——我一没背景二没资金,三不专业四没时间,典型小绵羊一只,我到股市那个狼群里去干什么?
“平常听你说起财经消息来也头头是道的,居然不炒股?”文华吃惊地看着我,“这都什么时代了?你不理财财不理你啊,大作家!赶紧开个户,顾俨他们买什么我告诉你跟着买就是了。”
“别寒碜我。”我读大学时曾业余在网络上写东西,写了几十万字的小说总是被编辑说“不合时宜”,连书也没出一本,“作家”这个词于我,实在是“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
“给我你身份证,回头我去给你开个户,顾俨他们有合作的证券公司,手续费能到万五——多少人追着我套磁打听顾俨买什么股票,咱俩的交情,你这不浪费资源吗?”
文华就是这样,特别热心,无奈我实在不愿操那个心,风险和收益成正比,我又没多少钱,赔了心疼——还是买点基金,做做定投长期持有比较省心——兜了一大圈才说回来:“兰亭,你这知足常乐的性子才好——顾俨这事业越做越大,钱也越来越多,可也未必都是好事。”
“嗯”,我首肯,钱多有钱多的烦恼——“顾俨论待人接物的本事比你这当客户经理的差远了,他要有鬼能瞒得过你?再说“旗”字男人也用来取名,或许是他的客户或者对手什么的。”
“是,我也想过这点——我查过他们公司的同事,有一个叫廖红旗的,是男的;不过也有人说,最近电影明星罗安琪也找他做投资,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这才是重点——“罗安琪?是那个十年前嫁人就息影归隐的罗安琪?她不是随老公出国定居了吗,说都生了两个孩子了?这人得四十多了吧?比你大十来岁呢——陆文华经理,你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我把一面镜子摆在她面前——“你堂堂美国注册理财规划师,优雅知性,美丽大方;生过孩子了,可你身材比我还好——你也是年薪几十万的高级白领,你怕一个徐娘半老的过气明星?你是怀疑顾俨还是怀疑你自己啊?”
“不是,兰亭,我不是怕她,可是,顾俨要不是老想着这人,不至于说梦话都说到她三次——顾俨这人,就喜欢年纪大的,我就比他大两岁;而且那些文艺圈的明星你也知道,人家打扮起来哪是咱们普通老百姓可以比的?”文华抱住肩膀,她一向坚强自信,我认识她几年了,这样子迟疑瑟缩之态从没见过。
我伸手挎住她手臂,她垂下睫毛,半晌无语,侧面看去,文秀优雅的面庞倒显出一种别样的楚楚可怜——文华不属于那种很漂亮的女子,不过很耐看,为人又亲切宽厚,细致体贴——她当初刚离婚独自来北京时和大四的我合租过房子,她很照顾我,于是成为好友;等我从南方考回北京来读研究生,她跟顾俨已经结了婚,而顾俨认识她的时候也不过是北漂一族——所以今天这份幸福对她来说真是不容易。